嶽平陽相信,依附女人的確實是狐女妙靈無疑。聽她的語氣,狐族肯定有了大的變故。或許,她們的災禍是因自己而起。還有可能跟在廟裡鬧事的魔怪有關。事情越來越複雜,需要靜下來好好梳理一番。
眼下最要緊的,就是要儘快趕到南霄村,找到巫婆。她肯定還活着,狐女沒有說錯,倒是司機有可能撒謊。
山路是一條羊腸小道,曲折蜿蜒而上。嶽平陽腳下加力,一時感覺風馳電掣。
自從和尚在腳背上扎過一針後,覺得身輕如燕,坐在車上還沒有什麼感覺,這麼一跑,才覺得腳下像裝了彈簧,身子甚是輕盈。
約摸有半個小時左右,遠遠看見山腳下有一片燈火,料想就是南霄村。
嶽平陽順着山脊小路飛奔而下,越過一片丘田,來到了村子裡。
村子不大,跟古閣村比起來,小了很多。迎面有一家小賣部亮了燈,幾個人坐在門口打撲克。
嶽平陽走了過去,買了一包香菸,七八包小吃和幾斤水果,趁機打聽陰陽先生的住處。
賣東西的是個中年肥胖婦女,扯着嗓子問門口打牌人:“哎,那個四瘸子在家麼?”
有人回答:“不在,昨個去南店村幫人看墳地去了!”
嶽平陽擺擺手,“不是男的,是女的?”
中年婦女想半天,“噢”了一聲,“呀,你說的是不是南道人家的?不過――”她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裡院孩子哭聲招走了,臨走時回頭向東一指,“走到頂頭,山坡上那家就是!”
嶽平陽急忙趕往村東山坡處。
遠遠地看見山坡上有一戶人家,傍石土崖而建,孤零零的院落,燈光暗淡。
院子不小,門戶卻不大,木門緊閉,門邊牆下還長了不少雜草。看來,這個巫婆很少出去,親客稀少。否則,不會這麼冷清。
嶽平陽拍了兩下門,無人應聲。他又狠拍幾下,隔了很久,才傳來一聲咳嗽,有個老年女人問道:“誰呀?”
“我!古閣村的,有點外事,來請平士”
一個拄着拐仗的老年婦女把門打開,上下打量着嶽平陽。
嶽平陽晃晃手裡的小吃和水果,“請問,您是――”
老婦點點頭,嗯了一下,“我就是,但,早就洗手不幹了,你回吧!”
嶽平陽沒想到她的態度這麼硬,“別別別,我真是有急事相求,請您出山一趟,報酬多少,您說了算!”
她哼了一聲,不再吭聲,擡手就要關門。
嶽平陽再鞠一躬,“老人家,您先別關門,我大老遠跑過來,手裡還拎了一堆東西,又累又渴,您讓我進去喝口水行不行?”
他事先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又見這邊門庭如此冷落,料想主人不是那麼隨和。高人嘛,總得有點怪脾氣,不能急,得死纏爛打,先進了門再說!
老婦人想了一下,放他進門。
院子不算小,差不多有多半畝地,當院種了石榴樹、桃樹等果木。五間老式堂屋,灰瓦藍磚,方椽短檐。左右各有一排廂房,西邊廂房與高大的石崖相連。街門處還有三間倒座。院子方方正正,乾乾淨淨,空氣裡還飄着一股很好聞的香氣。
只是,燈光過於暗淡,正屋裡只亮了一個昏黃的小燈炮。
老婦人並不往屋裡讓客,指了指門,自己轉身回到了屋裡。
門前有一石板圓桌。圓桌上刻了圍牆盤,手撫刻痕,光滑無比,並不染塵,桌上放了茶盞,也是老式的蓋杯,杯中有茶,透着綠茶香氣。這一切,都說明主人性子雅靜,愛好棋茶。
但圓桌旁的圓木凳下,扔有菸頭。撿起來細看,發現煙根上還留有牙印。怪哉!嶽平陽覺得環境有點雅俗錯位,主人的長相氣質也有點怪,難道是刻意耍橫,考驗自己?他欲抽菸,想想作罷,生怕惹人家不高興。
老婦人端了一隻碗出來,“喝吧!”
嶽平陽道了聲謝,確實也有點渴了,雙手接過碗,喝了一大口,“平士,我一個朋友中了邪,想請您出山!”
老婦人點頭。
嶽平陽見她不答話,便換了語氣,“您這兒不安全,據我得到的消息,有人要劫持您!”
她神色一變,“快喝!”
嶽平陽又喝一口,“真的,您是個世外高人,我不敢騙您――”
“快喝吧!”老婦又轉了一個腔調,“喝完了再給我說話!我嫌你口臭!”
噢,原來是這樣,這人有潔癖。嶽平陽將水一口仰盡,還漱了下口,“這樣行了嗎?”
老婦人一下子笑了,“好,可以了!”
突然間,嶽平陽發現情況有些不對,這女人穿的衣服不配套,上身是件女裝,下半身卻是男褲,鞋又寬又大,足有45碼。
雖然燈火暗淡,天色陰沉,但嶽平陽吸收了飛龍掌血的精氣,視力要比平常人好得多,一旦靜下來,看得就更清楚。
嶽平陽猛地擡頭,指指天空,大聲問:“那是什麼?”
老婦人不由擡了擡頭,嶽平陽認真觀察,心裡一緊:這老婦是個男人,有喉節!
擡頭間,嶽平陽感到一陣頭暈,心裡一動:情況不妙,水裡有**,怪不得她老逼着自己喝水。中招了!
可這怎麼可能,自己的保密工作相當注意啊,除了狐女、老和尚,誰還知道自己要來這裡?
嶽平陽晃了晃,摔到了地上。
老婦人直起了腰,衝屋裡喊道:“出來,把他綁起來,捆牢點,這小子確實有兩下子!”
屋裡出來三個漢子,拿着繩子,將嶽平陽手腳綁住。
老婦人將頭套摘掉,衣服脫下,恢復了本來面目,“把大門關好,擡他進去!”
一人把嶽平陽拎起,進屋扔下。另一個邊關門邊說:“黑哥,咱們走吧,人都抓到了還留這兒幹啥!”
黑哥瞪他一眼,“不長腦子,現在人都還沒睡,不怕人找後帳嗎?這兒沒人來,待會兒再說!”
“哥,你說他有兩下子,我咋沒看出來?”
“我們演得夠像了,還是給他看出來了。”黑哥指指外邊,“那碗裡的水,你喝口試試?別說喝,你添一添都得立馬放倒,這傢伙,真能頂!”
“給他一刀唄!”
“懂個屁。有人要買他,十斤黃金!”
“我靠,這麼值錢?藏獒啊這是!”
“哎,這王八蛋,怎麼穿的是我們老大的衣服?口袋上還有老大的名號呢!”一個傢伙打着手電掃照着,“牛啊,老大的衣服都是特殊定製的,怎麼到他身上了?誰呀?”
又一人緊跟着問:“黑哥,他別再是老大的朋友吧?”
黑哥搖頭,“不是。要不是這身衣服,還找不見他呢!不過我想不通,他是怎麼知道有人要來這裡搞劫持的?”
“會不會是傑明乾的?”
黑哥搖頭,“不可能,傑明通風報信,又想辦法把他拖在路上近一個小時,立大功了!他人呢?”
“剛纔發了短信,修車去了。跟一個Q7碰了,那邊還死橫。我準備找人收拾他呢,你猜是誰?老東家的小三,沒法弄啊!”
黑哥指指嶽平陽,“給他灌解藥,弄醒!”
一個傢伙端了一碗水,掏出個小玻璃瓶,擠了一滴下去,而後給嶽平陽灌到嘴裡。
兩分鐘後,黑哥問話,“沒醒?”
“沒有!”
“再灌一碗,多加點,可能是剛纔喝過量了!”
又灌一碗,嶽平陽還是沒動!
黑哥過來,摸摸嶽平陽頸部和手腕,“再灌――”
嶽平陽暗罵:草你個麻麻的,還灌,再灌就得尿褲子!
他只是暈了片刻,並沒有失去清醒,之所以佯裝人事不省,是想將計就計,看看這夥人是誰?弄明白他們爲什麼要綁自己,最關鍵的是搞清楚,巫婆被他們藏在了哪兒?
他萬萬沒有料到:這次對付自己的,竟然還是上次夜闖古青田老宅的那個黑衣殺手。而且還有人會出十斤黃金買自己!到底是何方神聖,竟下如此血本?
此外,他對整個事情進行了推理,明白了自己爲什麼會落入圈套。
問題出在衣服上。狐女不是從商場弄來的,而是個人的。這衣服是土豪們特別定製的,還他媽搞了名字和標誌。
結果,衣服讓那個黑出租司機認出來了,先通風報信,又得到指示,一路套取自己的話,再設法拖延時間,讓這幫人搶了先機。
撞車之前的那輛超車而過的越野,就是黑衣殺手這一夥開的。
這麼想來,他們趕到這裡的時間也不是太早,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們又要打聽巫婆住處,又要藏車,還要化妝,根本沒有時間將巫婆轉移。就是說,巫婆還在這個家裡!
輪到第三碗解藥時,嶽平陽緊咬牙關,死活不喝--這碗太大了,肚子受不了。
黑哥看出了端倪,“換開水!”
嶽平陽暗罵了一聲,假裝猛地醒了過來。臉上又被人扇了兩巴掌,“裝得挺像!”
黑哥蹲到面前,“聽說,你兩天沒見長能耐了!把狗都嚇趴了?”
嶽平陽打個哈哈,“過獎,狗沒趴下,是蹲下的!”
有人在他屁股上踢了兩腿。
黑哥問:“誰告訴你要有人來這裡劫持的?”
嶽平陽皺皺眉,作大義凜然狀。
黑哥揮揮手,“把開水拿過來!”
嶽平陽嘆了口氣,“我說,我說!”
“誰?”
“就是那個黑出租司機!”
“放屁!”
“真的!”嶽平陽決心要把灘水攪混,報復一下那個王八蛋,腦子高速運轉,找着最合理的解釋!
“爲什麼?”
“因爲,我發現他不對勁,這小子不單問東問西,還故意拖延時間,我嚇唬一下,他就招了。他膽子太小,被我嚇得手腳發抖,結果跟後邊車輛撞了!”
黑衣殺手很有腦子,繼續追問,“那你幹什麼還要護着他?”
這句話問得很刁。嶽平陽因爲要增加謊言的可信度,並沒有脫口而出,而所述的事實與自己表情不太吻合,確有矛盾之處。
黑衣殺手的眼裡冒出了兇光,如果不能自圓其說,就會大吃苦頭。
嶽平陽道:“我來時抄的是近路,步行二十分鐘就趕到了。是他指給我的。還有,車錢,他沒有要。男子漢大丈夫,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一碼是一碼!所以,我想護着他點,不願告訴你!”
黑哥還想說什麼,大門處傳來了敲門聲。
黑哥擺擺頭,幾個人一齊上,擡胳膊架腿塞嘴,把他扔到了東廂房裡。
嶽平陽感到腦袋撞到了什麼東西,掙扎着爬起來,閉會兒眼睛,再仔細打量,發現前邊擺着一口不算太大的木製棺材。而他在院裡所聞到的香氣,竟然就是從這口棺材裡發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