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昌平之夜(三)

日本人這一次是真的拼了命了,完全無視身邊不斷倒下的戰友,吶喊着朝學兵軍的陣地發起潮水般的攻擊。槍彈在空中肆意的飛舞,戰鬥的雙方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被一顆流彈擊中。短短一刻鐘時間,三連便傷亡一半,而日軍付出了最少三倍的代價。眼看着日軍前鋒離三連據守的第一道戰壕不過三四十米的距離,侯華給裘敵寇下達了撤退的命令,然後,呼叫戰車團四營、五營給予炮火支援。

隆隆的炮聲響了起來,一片又一片鬼子倒了下去。距離實在是太近了,鬼子也實在是太多,根本無需瞄準,一炮下去最少能炸死一個鬼子。

短短的五分鐘炮擊,日軍倒下了三四百人,不過,他們也終於奪取了第一道戰壕。

裘敵寇率隊跑回第二道戰壕之後,立刻對交通壕實施了爆破,破壞了第一道戰壕和第二道防線之間唯一的地下連接線。而四營和五營的戰車也開始撤退,以免離敵太近,給日軍造成糾纏不清的機會。在沒有足夠的步兵作掩護的情況下,和敵軍保持適當的距離是必須的,不然一旦被小鬼子咬住,那坦克就成了一座堡壘,坐等被爆破破壞了。

山下奉文算是日軍中比較有魄力的旅團長了,不過,陣地上七歪八倒的鬼子屍體還是讓他看得眼角直跳,讓他對自己先前的佈置產生了懷疑。

要想繳獲一輛學兵軍的戰車並不是不可完成的任務,但是,付出多大的代價纔算划算呢?這才攻取了支那人的第一道防線,已經損失了大約八百餘人的兵力,其中最少有五百人永遠的閉上了眼睛。真這樣打下去,只怕即使能夠成功,第40旅團也殘廢了。山下心中糾結着這個問題,臉色相當的難看。

和79聯隊的現官森木伊市郎相比,山下的臉色已經算是好看的了,死的都是森木的人,這等於直接在挖他的肉。森木此時的臉色是鐵青得開始發黑了——這仗打得吃虧啊,面對學兵軍的優勢火力,集體衝鋒等於送死。心中腹誹着,他走到山下面前請示:“閣下,還要繼續進攻嗎?”

“進攻,爲什麼不進攻?我們已經攻下支那人的第一道防線了!”

“可是,傷亡慘重啊!”

“爲了天皇陛下的事業,這點犧牲的覺悟都沒有嗎?森木君,你難道忘記了我們的軍歌了?‘衝向高山,讓屍骸填滿溝壑;走向大海,讓浮屍漂滿洋麪……’這裡面,不僅僅有敵人的屍骸,也有我們大日本帝國勇士的忠骸。怎麼?你怕了嗎?你怕了下賤的支那人?”

“不……”

“那繼續進攻吧!這一次,我會親自帶隊壓陣!”山下說完這句話,把目光投向黃莊方向,那裡,80聯隊和戰車中隊殘餘部分正在進行迂迴。利用79聯隊的兇猛攻擊吸引支那人的視線,然後,由80聯隊和戰車部隊從側翼發起突襲,這正是山下思索良久得出的妙計。雖然就目前看來,79聯隊的攻擊似乎與兇猛無緣,但是,從剛纔最後階段的炮火侵襲看,支那人的戰車部隊的吸引力確實被吸引過來了,這就夠了。

太陽正在漸漸的西斜,落日的餘暉照在大地上,給萬物披上了金色的外衣。華北平原上,六月,正是一年裡不多見的好時節。天氣不冷不熱的,如果不是因爲戰爭,眼前的景象應該能讓人心曠神怡吧?

成鋼站在指揮車的炮塔裡,極目遠望,第一次感覺到了祖國河山的美好。“多美好的河山啊?這是祖宗留給我們後人最寶貴的財富了吧?可是,該死的小日本,竟然想打它的主意!”

成鋼帶着六營出擊黃莊,完全出於有備無患的想法,事實證明,他這一着是多麼的必要。很快,前面的偵察裝甲車就傳回來消息,發現了日軍,大股的人日軍,還有戰車部隊。

“團座,怎麼辦?”最前面的那個排的三輛戰車停了下來,排長廣天成向他請示。

“等我看看!”成鋼拿起了望遠鏡。望遠鏡裡,成羣的鬼子正在急進着,在他們旁邊,是十幾輛戰車,其中大部分是熟悉的“奇洛”。

望遠鏡從這些鬼子還有戰車身上一閃而過,投向黃莊的四周——綠油油的田野,平坦的鄉間馬路,兩三處小樹林,遠處有一條河流。

“這地形倒是適合戰車突襲,只是,29輛坦克加上兩輛裝甲車,真的能夠撕破小鬼子的防線嗎?要是一旦被日軍咬住,那麼這損失可不是我一個小團長所能承擔的。據狐瞳的報告,小鬼子正在想方設法的弄繼光型坦克的具體參數。軍座已經下令,戰車部隊一旦有戰車被小鬼子包圍,即使自毀也不能讓小鬼子得到——究竟怎麼辦?一旦讓日軍再進一些,我們就可能被迫撤退或者打反圍殲戰了!”成鋼這樣想着,對於是戰是退,相當的猶豫。

就在這個時候,日軍也已經發現了這支戰車部隊,立刻發起了進攻。首先投入作戰的是步兵,密密麻麻的步兵立刻分散開來,嗷嗷叫着撲向最前面的那三輛戰車。而日軍的戰車則穩穩的跟隨在步兵後面,並不急於發動進攻。

板條是在等待,等待成鋼他們露出破綻,通過之前的交鋒,他們已經清楚,“奇洛”的炮彈四無法撕破繼光的裝甲的,那麼,就等等看能不能獲得直面其側翼或者後翼的機會了。

面對氣勢洶洶的近三千鬼子的衝鋒,成鋼最終下令:“先撤退吧!”

“團座!”對講機裡立刻傳來了多個連排長的質疑。

“執行命令,道合適的地點,我會組織反擊的!”

看見學兵軍的戰車開始撤退,小鬼子們的士氣變得更加高昂,有鬼子開始放槍,而那些“奇洛”也加快了速度。板條覺得這是他們進攻的時機,因爲繼光型坦克終於露出了他們的“尾巴”。

但事實果真如此嗎?成鋼一邊將六營的所有戰車慢慢的集合到一起,一邊不住的觀察着日軍的陣型,當發現小鬼子漸漸形成密集陣型的時候,他一聲令下,組織隊伍來了個反衝鋒。

繼光型坦克還有戰車的行進速度,比之“奇洛”要快得多,這一個反衝鋒立刻將當前追得最歡的那批鬼子給嚇到了,他們不約而同的踩下了剎車,而後面的鬼子沒發現這一切,依舊猛衝着,這導致兩部分鬼子撞到一起,一下子就造成了那裡單位地域裡的人口密度暴增。

這正是成鋼所追求的效果,於是,五營的所有坦克全體停下,同時開炮,立刻給日軍造成了極大的殺傷。

在此後一個小時的時間裡,這樣的遊戲又繼續了三次,雖然效果遠沒有第一次好,卻給小鬼子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讓鈴木大佐都不敢肆意的讓部下猛追了。

於是乎,在將80聯隊徹底嚇住之後,成鋼這才調整隊伍,帶領五營全速馳向李家屯子。

山下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想出來的所謂妙計會讓成鋼找到了擊敗自己的機會。

本來,如果他始終合兵一處的話,成鋼是斷斷升不起主動出擊的念頭的。畢竟,雙方兵力差距太大了。而他將79聯隊和80聯隊分開了,偏偏79聯隊在之前的戰鬥中已經出現了大量的傷亡,於是乎,成鋼靈機一動,捕捉到了這一戰機。以繼光型坦克的速度,是能夠將80聯隊遠遠的甩開的,而他之前的那番表演,正是爲了讓80聯隊快不起來。而在集中了戰車團的所有戰車之後,加上步兵營,是絕對有實力和已經缺兵少將的79聯隊來一個正面對決的。要知道,日軍那剩餘的戰車也給抽走了。

山下奉文不是傻瓜。當成鋼帶領着六營快速出現在李家屯子,他立刻從中嗅到了危險的味道。此刻,79聯隊正在和學兵軍步兵營進行着激烈的陣地攻防戰。日軍主力部隊一邊不計代價的進行着衝鋒,工兵和輜重兵一邊在挖掘着被破壞的交通壕。這個時候,要想將部隊回抽組織防禦,已經來不及了。而面對繼光型坦克,讓他們就地防守也等於送死。當戰車團的戰車全部開始朝前線陣地咆哮着駛來的時候,山下在一陣眩暈之後,下達了一個讓他從此不得翻身的命令。

他決定使用“芥子毒氣彈”!

一隻又一隻畫着骷髏頭標誌的箱子被搬到炮兵陣地上,鬼子炮兵們小心翼翼的打開,開始擦拭炮彈上用於保存的油脂。

山下就站在一門120毫米口徑的野炮邊上,看着炮手們擦拭着炮彈,他用力的咬着牙,眼睛裡透射着寒光。

“將軍,真要這麼做嗎?”炮兵部隊的指揮官畢恭畢敬的站在他的身後,垂首問道。

“當然!”

“可是,可能會誤傷到我們自己人。”

“不用擔心這個,到時我會讓森木他們戴上防毒面具的。你們需要做的,是給我打準一點!我希望每一顆炮彈都能照顧到支那人的一輛戰車。”山下信誓旦旦的說着,心中卻開始叨唸起天照大神來,希望她能保佑自己的子民不受毒氣彈的傷害,因爲,日軍雖然裝備有防毒面具,然,現在這種情況下,他還來得及通知森木嗎?

即使通知到了,只怕森木他們也沒時間來戴防毒面具吧?學兵軍的戰車離日軍戰壕已經不足五十米了,這樣的距離,油門一踩就到了。

79聯隊的覆滅將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山下已經下令讓森木他們準備玉碎了——如果能抱着炸藥和支那人的戰車同歸於盡,對於處於芥子氣包圍中的皇軍來說,應該是比較體面和快意的一種死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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