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攤牌
山雨一直下了一整整一天，咖啡館的客人也是寥寥可數，將店裡的問題都打點好之後，我就帶着豆子回了住處，當然，一直有條小尾巴跟在身後，那個人就是高子健。
兩個人相處久了，自然而然會形成看待問題的默契，那種默契可能只需要一句短暫的言語，或者一個小小的眼神，而我和高子健，我自詡沒有這種默契。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從醫院回來到現在，我總覺得，我們之間，好像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種默契。這種感覺無法用言語形容，只是時隔四年，卻讓我覺得意外。
誰也沒有親口打破這種默契，假裝默不作聲，卻讓我心跳加速。
晚飯時，給豆子準備了牛奶，給高子健準備了薑湯，三個人一張桌子，豆子吃的很歡，高子健也是。
房間裡傳來了手機鈴聲，我放下筷子，朝房間走去。
拿起屏幕一看，這才發現，是孫一清打來的電話。剛準備去接聽，電話就掛斷了。足足三十個未接來電，除了幼兒園老師的兩個電話之外，剩下的，全部是孫一清打來的。
我有些不安。
這種不安讓我不知所措，轉過臉看向窗外，目光掃光桌面，又看到了那精緻的包裝盒，包裝盒內，是孫一清送來的戒指。
戒指的含義我們都很清楚，我的行爲，無疑，是一種背叛。
前幾次和孫一清打電話，我只是覺得小小的壓抑，而這一次，則是有了一盆涼水從頭頂噴下來的感覺。
看着手機上的未接來電，我的手指輕輕地滑動，給孫一清回了電話。
電話那頭只響了一聲，孫一清的聲音立即傳了過來，嘶啞，溫和，連喘息聲似乎都能夠聽到。
“打了幾個電話沒有人接，我擔心你出事了。”
“沒有，豆子發燒了，我帶他去了醫院，沒有帶手機。”按照時機情況解釋，卻將高子健到來的事實刻意忽略。
“我很抱歉。”孫一清淡淡的聲音在電話裡閃爍，“我很抱歉，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沒有在你身邊。”
“不會，我還好……”我緊張的回覆，卻不知道該怎麼向他開口，事實比謊言殘忍，即使我們之間沒有走到交換戒指的那一步，我也沒有勇氣那麼殘忍的對待他。
“豆子現在怎麼樣了？我想跟豆子說幾句。”孫一清輕輕地咳了一聲，說。
“還在晚飯，我去叫他。”我估摸着豆子也很想和孫一清說兩句，只是我很擔心，豆子會說出高子健的事情。
“還在吃飯就算了，晚一點再說吧。”孫一清不濃不淡的說着，好似已經知道了事實。
帶着微微的愧疚，我換了話題，問：“公司的問題解決的怎麼樣了？忙不忙？”
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嘆息聲讓我覺得訝異，也覺得壓抑，孫一清說：“小佳，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當然，”我直接回復，“別忘了，你可是我和豆豆的恩人。”
“小佳，昨天夜裡，我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說實話，我從來都不迷信這一點，可是昨天晚上，我卻莫名其妙的睡不着，凌晨兩點，我坐在窗口看手機，想給你打電話，又擔心會吵醒豆豆，到了凌晨四點，我依然沒有任何睡意，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在擔心什麼，總之，我心裡面怕怕的。”孫一清平淡的語氣中帶着強烈的渲染力，我似乎能夠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
“對不起，一清，我的確是有些話想對你說……”
“你不用說，我們相處了這麼久，你的性格我瞭解，從凌晨五點，我就一直在打電話，可是電話打不通，我就打去了店裡，小佳，我說過，我瞭解你，都說世人是在用眼睛戀愛，卻不知道，只要用心，所有的東西，都能感受到。”
孫一清沒等我的話說完，直截了當的說。
“一清，你都知道了嗎？”我頓了頓，吸了一口氣，問。
“我知道高子健不是輕易就會放棄你的人，公司的事情只是暫時性的把我調開，他的勇氣我很佩服，可是他不知道，我孫一清，也不是一個輕易下決定的人，四年了，我想，我一點都不輸給他。”
“一清，是我對不住你。”既然有些事情已經看清了，我也不想再去隱瞞。
“小佳，我說過，我絕對不會強求你做任何一件事，高子健有的勇氣，我也有，我願意給你時間，只是怕你一旦做了決定，會後悔，既然現在他就在你的身邊，我只想告訴你，我沒有打算放棄，你不要勸我，我只是遵從自己的內心。”
孫一清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還要繼續嗎？
“我不值得。”
“愛情本就需要一股衝動，值得不值得，只有自己最清楚，考慮的那麼多，我就不會留在你身邊，年輕的那會，因爲和家裡面賭氣，義無反顧的選擇和一個人在一起，可是年紀大了才明白，那是任性，不是愛，陳小佳，你很好，在我心底，你漂亮，直爽，堅強，所以即使最後你沒有選擇我，我也想告訴你，我不後悔……”
“一清，你聽我說……”我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看着窗口的落雨，試圖做出解釋。
“不要讓我聽，我需要任性一回。”孫一清委婉的拒絕我，說：“我會盡快處理完手中的事物，完了就回去找你們母子，陳小佳，我喜歡你。”
“一……”我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孫一清的電話就已經掛斷，我咬着脣瓣看着窗外，忽然間，心裡面一陣難過。
是我沒有處理好這個問題，是我沒有處理好我和孫一清的關係，更沒有處理好我和高子健的關係，我的隱瞞，一定給孫一清造成了傷害。
我早該明白，紙包不住火，我刻意的逃避，卻換來了孫一清此刻的沮喪，是我對不起他，對不起，孫一清。
兩行眼淚順着我的面頰流了出來，我靜靜的看着窗外，覺得自己，真的太自私。
想要孫一清冷靜下來跟我談一談，只能等到他回來了。而高子健這裡，我想，我也要控制住自己的感覺，希望我這樣做，能夠減少兩個人的傷害。
“媽媽……”甜美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中，我轉過臉，看到高子健抱着豆子走了進來，匆匆的擦去眼淚，擠出笑容，說：“吃完了嗎？”
高子健似乎察覺到了我臉上的淚痕，將豆子接過來時，明顯的感覺到他多看了我兩眼，我控制自己不要哭出來，聲音淡淡的說：“不如，你也先去休息吧。”
高子健的臉上露出了失望，他的身上還穿着今早我給他買的衣服，愣了兩秒，擡腳走了出去。
爲了不讓自己多想，從高子健走開開始，我就開始拼命的忙碌，給豆子洗澡之後，哄着他睡覺，查看賬目，拖地，直到快到十二點了，我覺得口渴，這才從臥室走出來。
這裡明明是自己的家，可是每走一步，我的心裡面都存在着緊張的感覺，我發現自己只要和高子健單獨相處，就會忍不住浮想聯翩。
安全了喝了一點水之後，我擡腳朝回走，剛走一步，就看到了高子健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淡漠的看着我。
我輕輕地點點頭，淡淡的說：“晚安。”
“我不要晚安。”高子健兩步走了過來，說：“我想跟你談一談。”
“高子健，我知道你想跟我說什麼，我今天有點累了，要不，明顯再說？”我發現我的語氣都沒有之前的冷漠了，而是帶着一點慫，帶着一點點的，乞求。
我們兩個人的磁場太過詭異，在孫一清回來之前，我想，還是……
“不行，陳小佳你少跟我裝蒜，你要是不關心我，爲什麼要去給我買衣服？你要是不關心我，爲什麼要給我煮薑湯，你心裡面明明有我，爲什麼晚上要刻意躲避我？”高子健問的理直氣壯，總之，他就是覺得，吃定我了。
“你聲音小一點行不行，”我指了指臥室，說：“豆子還在睡覺，你別鬧了。”
“我沒有，”高子健下巴擡高，一隻手緊緊的抓着我，說：“你跟我去樓上，我必須跟你好好談一談，不然，我聲音太大，你可別怪我，豆子要是醒了，我就說我和他老媽正在約會！”
無恥，無賴，流氓！我的胸膛氣得熱血沸騰，可是高子健倒好，依然抓得我緊緊的。
“行，你先把手鬆開。”我無奈的嘆了口氣，說：“我也覺得，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這輩子，最不敢幹的，就是攤牌。所有的勇氣都交給了時光，可是偏偏，還是無法逃避，既然避之不能，只能勇敢面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