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可畏,傳揚如風。
柳家公子頑劣不堪造就,被大楚國最有名望的孟先生趕出皇家學府的消息不脛而走,迅速地傳遍了大街小巷,柳雲狂這三個字從這一天開始,在楚京之內大大的有名了起來。
外面鬧得天翻地覆,雲狂卻是好夢正酣,扯着被子一直捂到日上三竿方纔惺忪着睡眼爬起來,如果不是魏婆婆帶來太子殿下來訪的消息,她真想再睡一會兒。
昨天晚上沒有睡好,這是毋庸置疑的。
一夜之間,整個世界彷彿完全顛覆了,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成了鏡中之花水中之月,天下百姓彷彿都生活在一個謊言之中,衆多英雄緊盯皇帝眼紅,卻不知道皇權背後居然還有一隻極大的幕後黑手。
這個世界中站在最高點的竟然不是皇權,而是九大世家,他們獨掌天下武學,再加上那個朦朧的百年之約,這讓雲狂不得不理清思緒,靜下心,把聽到的消息回憶一番,好好地想了整整一晚。
難怪這麼多年她也未見過一個“武林高手”,想不到這個世界竟然這樣的奇特,如此一來,腦中擁有着百家武學秘籍的自己便成了一個真正的怪物,這個消息一旦走漏,自己必然會成爲其餘八大世家的公敵。
幸好父親和爺爺在她出生之前就廢去了功力,否則自己的秘密恐怕便保不住了,雲狂暗自慶幸,也絲毫沒有責怪那二位的意思。
有時候謊言也是迫不得已,英俊爹爹對美貌孃親的感情,雲狂看在眼裡,明白在心。正如孃親也對爹爹撒了個大謊,就是自己的女扮男裝,爹爹和爺爺因爲宗門壓力,不得已地帶着一張面具,已經夠辛苦了,她沒有任何理由責怪他們的欺瞞。
只不過,既然她發現了這個驚天之秘,而且又牽扯上楚少秋,她就不會再袖手旁觀了!
以自己腦中所擁武學,創造出一批高手,打下一片自己的勢力應當不是難事,十年足夠做很多很多的事情,爲了家族,爲了在意的人,也爲了自己的驕傲和永不低頭的決心,十年之後,必要在九大世家面前一掀風雲。
策馬躍滄漠,談笑睨王侯。
或許之前她並沒有這樣的打算,但時勢擺在那裡,身爲柳字世家“少主”怎樣也脫不出這個漩渦,倒不如坦然面對,雲狂不是個被動的人。
梳妝完畢,看看銅鏡,比起昨日,那鍾靈神秀的小人兒眼裡多了奕奕神采,精神抖擻,迷惘斂得一乾二淨,猶如天賜神人,滿意一笑,方纔再一次將自己塗抹成一個粉面公子。
柳王府西面是一片梅林,梅林之內設一安靜書房,身在其中梅香四溢,神清氣爽。絕色少年低眉伏案,絲絲如墨黑髮落到桌上,如錦如緞。他下筆如注,一雙清眸含着淡淡笑意,不過一會兒一幅傲然挺立的傲雪寒梅已躍然紙上。
雲狂推門進來,第一眼就瞧見他俊美無鑄的側面,那雙桃花眼裡泛着溫潤色彩在轉向她時更爲柔和,清秀挺拔的身姿比之昨日更加淡雅,肌膚雪白,整個人透明瞭似的,完全就一個世俗中的謫仙,隨時可能乘風而去。
“狂弟,你來了。”他招招手,雲狂不客氣地一下子撲進美少年懷裡,任他滿眼寵溺地橫抱着坐在腿上,瞥見案几上的畫,眼前一亮。
“少秋哥哥,你真像這株花兒!”雲狂促狹地笑。
楚少秋嘴皮子一抖,出了一身大汗,少有地瞪了一下漂亮的桃花眼,哭笑不得:“小鬼頭,有你這麼形容一個男人的?”他就是涵養再好也是男人,怎能容忍被不倫不類地當成女子來形容。
“我不是說外表,我是說氣質,少秋哥哥,你身上的氣息,雲狂好喜歡。”美少年連瞪眼的模樣也賞心悅目,雲狂慵懶眯眼,躺在他胳膊肘裡欣賞他的俊顏,口中一本正經地反駁着,心中卻在爲他疼惜。
他今天面色特別蒼白,氣血低迷得可怕,應該是經歷過了那個什麼宗門血誓,全身的冰寒之氣雖然收斂卻仍有外泄,明顯是功力大漲還控制不當的階段,可帶價是相當高昂的。雲狂知道,楚少秋外表溫潤,內心卻極爲高傲,讓他終身受制於一個人,等同於那個人的奴隸,會比殺了他還難受。
就算自己“不知道”,就算自己一生都不動用那個權力去命令他什麼,那種低人一等的感覺也不會因此消失,而他還能這樣輕淺笑着,以如此純淨的心境畫下這株傲雪寒梅。
這個男子,本身就是一株冰雪中傲然而立的美麗寒梅啊!
“雲狂弟弟身上的氣息,也這十幾年來,是我最喜歡的。”欣喜凝視了她一會兒,楚少秋的眼中雖有探究,終是什麼也不問,淡淡一笑,捏捏她的小臉,不知道從哪兒順手拿出厚厚的書本。
“既然來了,就該上課了。”
“上課?”雲狂一瞧那本厚到她想吐血的書,雙眼一翻,差點暈過去,小小的臉扭曲了一下,笑容極爲尷尬:“少秋哥哥,那個……我……”天啊,殺了她吧,難道上輩子受了那麼多老師的摧殘,這輩子還要繼續?
“哈哈哈哈……”雲狂難得一見的苦瓜臉,讓美少年忍俊不禁放聲大笑,手中書本也扔到一邊,笑完了,那雙桃花眼纔對她眨了眨,頗有深意地說:“小鬼頭,騙你的,我知道沒這個必要。”
好哇!原來是在戲弄她!神仙公子也有這種癖好?雲狂小小掉下一滴汗。
“少秋哥哥,家裡好悶,我想出去走走,又怕爹爹和孃親不答應。”雲狂提出了自己的目的,既然想要發展自己的勢力,不到外面去不行,她總不能每天晚上穿個夜行衣出去晃悠,夜裡能做的事情也實在太少。
“好,我帶你去,你想去哪兒?”寵溺地看着她,楚少秋一口答應下來。
“恩……妓院,賭場,這兩個你隨便挑一個吧……”雲狂很豪邁地一揮手。
“……”很顯然的,天邊落下一道驚雷,把我們的楚大公子雷焦了。
很快,一大一小兩個搶眼人物便走在了楚京大街上,白衣的楚少秋風度翩翩,同樣白衣的雲狂則是俊俏十足,這一組合的出現立刻招徠了衆多女人的視線,兩人所到之處街頭巷尾一片議論紛紛。
“好漂亮的公子!究竟是誰家少年郎啊,怎麼從來沒見過?”
“好可愛的孩子!這又是那家的娃娃,真讓人想上去親一口……”
“呀,那個公子在看我呢!”
“你就吹吧,他明明對我笑呢!”
兩個女人爭執不休,卻突然聽見一個溫和聲音問道:“二位姑娘,請問,這楚京最大的賭坊在哪兒?”
兩女擡起頭來,頓時被美少年的清雅笑容迷得七葷八素,愣愣地結結巴巴答道:“往……往那邊走……”
“謝謝姑娘。”白衣公子微微一笑,兩名女子差點兒噴鼻血了。
順着女子指的方向,雲狂和楚少秋二人探了過去,雲狂緊緊握着楚少秋胳膊,想着方纔那些女人的反應,偷笑不止,少秋哥哥你真是個禍水!
妓院的提議遭到楚少秋強烈反對,也就只能去賭坊了。
不過二人都是平日裡不常出門的主兒,身邊也沒有什麼僕人,只好一路磕磕碰碰問着過來,好在那地方並不偏僻,開在楚京一個還算繁華的鬧市區,周圍來來往往都是滿面豬油的漢子,兩個像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子弟往門口一站,頓時顯得不倫不類。
金字招牌高高掛在頭頂——長樂賭坊。
在衆人奇怪的目光中,雲狂哼哼一聲,囂張至極地把扇子“啪!”地一張,小胳膊一揮,發揮義勇軍大無畏精神:“我們走!”
楚少秋見他興致高昂,大步流星,只得苦笑着將臨陣退縮的念頭打消,一臉認命地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