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要趕走冰影?”思賢這才聽清楚祭司的處罰,心中十分氣憤:“你,你不講理!”
他伸手護在冰影前面,雖然非常膽怯,但仍然頂撞起祭司。
“雲賢哥哥,你別衝撞祭司大人啦!都是我的錯,讓我回去也好啊,我,我早就想回家了呢!”柳冰影見思賢爲自己出頭,十分擔憂,連忙抹去眼淚,擠出一絲笑容勸說思賢。
雲賢本已十分迷茫,但仍然勉強支撐着,聽到冰影的話,心裡卻是一沉,覺得異常空虛。
“冰影,你不想陪我玩了嗎?你,你不喜歡我爹爹媽媽嗎?”雲賢的話語有些顫抖。
“哥哥,我……我……”柳冰影沒想到雲賢反應這麼強烈,有些舉足無措。
兩個民丁並沒有理會他們兩人的糾葛,搶上前來便要將雲賢帶走。雲賢見對方逼了過來,也不敢再分神與柳冰影談論,正猶豫要不要反抗時,對方已經衝到他的面前。雲賢不願束手就擒,決心用法術先撐過一陣再說。雲賢將手朝民丁撲來的方向一揮,一道氣浪便向他們襲了過去。雖然氣浪的力量並不太大,去勢卻迅疾無比,兩個民丁並沒有想到對方會如此詭異,向後退了幾步,方纔穩住身形。
“你們不要過來!”雲賢雖然動了手,但並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周圍注意到方纔一幕的人都驚詫於雲賢的能力,隔空傷人並非常人能夠做到,只有部落裡稱爲“法師”的人才有這種本領。
湛江流域的部落大部分都起源於同宗,其中藍、吳、後、雲、葉五族人自古以來就是部落的領導。只有這五族的直系男子中才可能出現稱爲“法師”的人,他們能夠感應到天地間的靈氣,並將它化爲己用。通過這種御氣的天賦,法師們可以駕馭自然界中萬物,水火風雷均能爲其所用。也正是因爲有這些無所不能的法師,湛江流域各部落才能在上古猛獸叢生的環境中生存壯大,尤其是擊退那些同樣能夠御使天地靈氣的靈獸入侵。經歷了上千年的歷史,法師無論在哪個部落都是受人尊重的對象。
被雲賢逼退的兩個民丁並不知道雲賢如何傷到他們,但他們並沒有思考太多,就又向雲賢撲了過去。這次他們從兩個方向過來,其中一人不待雲賢反應過來,已經抓住了雲賢的左臂,另一人也隨即制住雲賢。
“你放開我!”雲賢被對方抓住,已是動彈不得,胳膊更是十分疼痛。他有些憤怒,甚至打算用牙齒咬開對方,不過他還是立即想到了更好的辦法,於是凝神默想,兩個民丁的衣服便着起火來。
“啊,好燙!”兩個民丁其實還沒有感覺到火苗的炙熱,但手臂卻被雲賢接下來的施法直接燙傷了,連忙放開了雲賢。
雲賢將手臂從兩人手中掙脫開來,此時已是出離的憤怒,緊接着便是一道氣波揮了出去,將對面兩人掀倒在地上。
“這……這是法術!”祭司大人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發生的一幕,眼神中充滿了吃驚和詫異。
“是啊,沒想到雲賢這孩子也會法術!”
“看來雲賢也是我們雲氏的血脈啊!”長老們也議論開來。
祭壇下一些民衆同樣醒悟過來,知道雲賢身賦異能,與部落的法師如出一轍。幾個不清楚情況的民丁見同伴被上,剛準備上前援助,卻被祭司喝止:“統統住手!雲賢是我族法師,爾等不得無理!”
這幾人聞聲也停了下來,不敢擅動。聰明一些的也想到雲賢確有法師的神通。雲氏的法師只有不足十人,都集中在影州的本支,只有在周邊村鎮受到野獸或外族入侵時纔會趕來相助,是以許多人並沒有把想到雲賢會是法師。在大家眼中,雲賢身世不明,連一個普通的雲氏人都不算,更不會把他和族中精英的法師聯繫在一起。
雲賢望着民丁的退去,這才緩過一口氣來。不過雖然祭司讓這些人不要亂動,他仍不知該如何化解這場危機。他呆呆地看着祭司走近前來,並不敢有任何冒犯,但還是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祭司大人,我,我是迫不得以的。”
祭司望着面前驚慌失措的雲賢,有些激動地說道:“雲賢,你被害怕。告訴我,你什麼時候有這種御風引火的本領啊?”
雲賢見他沒有斥責自己,老老實實地答道:“兩年前就會了,可不太會控制這種力量,我平時
不怎麼用。”
祭司聽了十分欣喜。法師的確要到十歲左右纔會展現出御氣的天賦。他有些想入非非,一時竟沒有言語。
思賢見祭司不說話,便試探性地問道:“祭司大人,求你開開恩,別趕冰影走啊!”說罷,他一眼又瞥到被自己打傷的兩個民丁,覺得自己可能也闖禍了,有些擔憂地說:“你要罰就罰我吧!”緊接着又趕忙向兩個民丁道歉。
祭司這才從沉思中反應過來,仔細打量起面前這個不起眼的男孩。雲賢畏縮地向後退了幾步,緊挨着已經站立起來的柳冰影。
祭司見狀,連忙安慰雲賢:“別怕,沒人會傷害你的。嘿嘿,你有這身本領,實在是我族之幸啊!你先回去休息吧,等我派人去影州通知大祭司和少司命再說。”
雲賢難以置信地問道:“祭司大人,您不追究我打傷人了嗎?”
“沒事沒事,不用擔心。他們敢冒犯你,那是自找苦吃。”
雲賢見祭司果然沒有追究自己的意思,頓時歡喜起來。可突然想起身後的冰影,連忙向祭司求情:“您也饒了冰影吧,她已經知道錯了,您別趕她走啊!”
祭司有些爲難,沉思道:“這件事還有待商量,等我和長老們討論一下再說吧!你和冰影先回去。放心,我不會爲難她的。”
雲賢聽說有商榷的餘地,已是感到萬幸。他與祭司對峙這麼長時間,又與民丁們打鬥一場,實在是心力交瘁。
雲賢回過頭,向柳冰影扮了個鬼臉,笑道:“別哭啦,祭司大人肯定不會趕你走的,咱們先回家吧!”柳冰影也破涕爲笑,與雲賢在祭壇下找到柳素,一起返回家中。
祭司和長老們最終沒有爲難柳冰影,只是讓她獻上一份贖罪祭便了事,這當然是不願再惹惱雲賢。雲覽回到家中,聽說了事情的始末,對於雲賢能夠御氣大爲驚訝,深嘆對兒子瞭解太少,沒有及早發現異常。
接下來幾天,襄林鎮中的人們對雲賢都是客客氣氣,有的人甚至稱呼他“少法師”。以前很多人認爲雲賢來歷不明,如今卻都知道他雖與雲覽沒有血緣,卻仍是真正的雲氏血統。只有柳冰影早已知道雲賢的能力,但她見到族人們對雲賢態度的轉變,心中也是大爲吃驚。
五日後,思賢正在房中饒有興致地看着柳冰影縫補那個破損的布娃娃。他託着腮幫問道:“冰影你做這個送我幹嘛呢,咱們一直在一起,這樣不很好嗎?”
思賢已不是第一次問這種問題了,冰影擡頭笑了笑,似是想說些什麼,卻又埋頭縫補起來。
“賢兒,快跟我出去。司命大人來鎮裡了,現在召見你呢!”雲覽早已聽說影州將有貴客來見雲賢,是以近日一直待在家中,卻不料來的是司命大人。
“司命大人?”雲賢聽了也是一驚。他知道,這個司命大人是指少司命,影州部落的首領,統治着影州一帶方圓千里的範圍,而現今的少司命也是雲氏人。
雲賢匆匆隨着父親趕去議事堂。與傳統民居南北朝向不同,議事堂卻沿東西走向,乃是長老們議事之地。
雲賢獨自一人步入議事堂,父親則被攔在外面。從西門走進堂內,只見正前方的牆壁上雕刻着一個六芒星的圖案,兩側各有四人席地而坐。雲賢識得其中六人是襄林的祭司和長老,最東側則是一位年過六旬的老者和一名二十餘歲的青年。
“雲賢,你可來了。這位是司命大人,這位是吳文會吳天師,快快向他們行禮吧!”祭司雲林清見到雲賢,起身向他介紹來客。
雲賢見狀,連忙向衆人一揖:“雲賢見過司命大人、吳天師、祭司大人和衆位長老。”
身穿玄色長袍的少司命輕放手中茶杯,向雲賢微笑頷首。他對面的吳文會則不露聲色地道:“這便是雲氏新出的天師嗎?且讓我試試——”一語未畢,他左手已彈出一粒晶瑩的物事,直射向雲賢,竟是一枚冰塊。
雲賢不想這吳姓青年會突然發難,心中一慌。那冰塊來勢甚急,此時竟無從趨避。雲賢揮出一道氣波,卻與冰塊的來向偏了一段距離,冰塊擊中他的身體,力道卻並不大。不過雲賢經此一嚇,仍是心有餘悸。
那邊少司命呵呵笑道:“文會,你的凝冰術是越發精純了,這力道控制的倒也合適。”
吳文會恭謹地
答道:“凝冰術虛有其表,難有實用,弟子不敢賣弄。”
少司命將目光移到雲賢身上,又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接着便摒退祭司和幾位長老,問道:“雲賢,這幾日你可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我聽大人們說,我也是天師。”雲賢不太肯定地低語。
“不錯,老夫見你方纔使的那一記氣刀,確實是身具聖血,今後你便是我雲族第九位天師。”少司命顯得十分欣慰,“我這次來襄林,便是要接你去影州學習法術,你可是我們民族的希望啊!”
“什麼?去影州?”雲賢越來越摸不着頭腦。
“不錯,部落大部分的天師都生活在影州。你去那裡,我們才更方便傳授你法術啊!”這話卻是吳文會所說。
“可是……我爹爹媽媽呢,還有冰影,我豈不是會見不到他們了?”
少司命見雲賢童心未泯,便安慰他道:“你也不小了,如今不發奮圖強,以後如何成爲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受大家尊敬?”他接着又講述了歷史上著名天師擊殺兇獸、驅除異族的傳說,甚至說了自己年少時對抗獸潮、保衛族人的事蹟,引得雲賢心生崇敬羨慕之情,果然一口答應去影州修習法術。
雲覽夫婦聽說兒子要去影州,雖然甚爲不捨,但也知道這樣對他更好。柳冰影乍聞此事,只是默默不語,眼角卻流出了淚水。
雲賢覷出柳冰影的失神,這纔想到自己忽視了她的感受,前幾天還死活不願她走,今日卻是自己主動要離開……
“冰影,你是不是捨不得我走啊?你,你要是不願意,那我就不走了。要不,要不我去求司命大人,讓他也帶你去影州?”雲賢心中已是無比愧疚,說話也是結結巴巴,不知如何是好。
柳冰影聽了雲賢的話,心裡卻是欣慰多了。其實幾個月前她已聽說父親將要續絃,此後便擔心不久便要回本家,之後一直做布娃娃,也是準備留給雲賢當作紀念。幾天前的事情雖然看似解決了,她卻已無顏留在襄林。沒想到的是,她還沒準備走,雲賢卻要先離開。
算了,看來是註定要分開。三年前母親去世後,她便對雲賢心生依賴。當她最失落傷心時,那個精緻的泥娃娃給了她及時的關懷;當她感嘆自身苦難時,有人將更可憐的身世坦然相告;當她孤身在外客居異鄉時,雲賢一直陪伴着她遊玩嬉戲,給她以至親的溫暖。然而命運如此,她又能如何呢?
冰影拭去臉頰上的淚水,幽幽地道:“我沒事的,哥哥你去了影州一定要好好向天師們學習哦,我還要看更漂亮的法術呢!還有,你可要常回來看我和姑姑哦!”
她雙手擺弄着衣角,儘量掩飾着心中的驚慌,生恐被雲賢發現自己的不安。若是沒有哥哥,繼續待在襄林又有什麼意思呢?她雖打定主意要回飛雲浦,卻不敢再當着雲賢的面說出。
雲賢看着柳冰影的蒼白的臉,似有不信,但冰影既然沒有阻止,他也沒有繼續追問她的心意,只是訕訕地應道:“你放心吧,我肯定會常回來的!嗯,我還要學最高明的法術給你瞧個夠。”
雲賢次日天沒亮便起身準備,少司命不能在這裡久待,立時便要帶雲賢去影州,雲覽夫婦只能匆忙替他收拾些衣物。
遠方雲層深處冉冉升起的紅日如鵝暖玉一樣玲瓏可愛,雲賢隨着父親剛踏出院門,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哥哥”的叫喚,轉過身來,只見柳冰影穿着睡衣站在門口,和煦柔軟的陽光彷彿溫柔的手掌,輕輕托起她的小臉,她的耳垂幾乎透明,像一滴嬌小的露珠。她手中緊握着有她半身大的布娃娃,疾步來到雲賢面前,將布娃娃遞上前去,輕輕地道:“哥哥,這個布娃娃我昨晚剛做好,你把它隨身帶着吧!”她本還想說讓他常回來看看,可是想到自己也快要離開這裡,便將話憋在了心裡。
雲賢這纔想到昨晚母親房裡一直燃着的燈光,沒想到卻是冰影在忙碌。他心中一酸,感動地接過布娃娃:“妹妹,原來昨晚是你那麼辛苦……”
柳冰影羞澀地低下了頭:“姑姑昨晚也在替你收拾衣物……”
雲賢卻笑了起來,說道:“妹妹,我真的要走啦。放心吧,我肯定會常回來看你的,聽吳天師說影州有好多新鮮的東西,我以後也會多帶些給你的。”說罷,便抱着布娃娃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