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眉順目,安靜貞嫺。
好像薛夫人的教訓是吹過的一陣狂風暴雨,急急地打在了雲羅臉上,可她卻硬生生地受了。
思忖間,薛夫人就恍然自己行爲上有失分寸。
而同樣明白過來的唐夫人則臉色微沉,第一次正眼打量起雲羅來。
這個雲羅,年紀輕輕,以爲是個鄉下來的沒有見識的野丫頭,三言兩語、動動手指頭就能把她收拾了,卻不想如此難纏。
想到這裡,她不由收起了輕視之意。
在旁邊看得分明的薛玉娘臉色一白,目光婉轉,立即轉身往唐夫人跟前去,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道:“表姑母,你瞧瞧,姐姐好厲害的一張嘴,是不是比玉娘我強上千百倍”
目光中露出急切來。
希望得到唐夫人的肯定和支持。
可唐夫人卻沒有如她所願,腦海兒子冷硬的臉孔一閃而逝,她淡淡一笑,不予置評。
薛夫人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訕訕地回了座位。
“大家都坐吧。”唐夫人甩了甩袖子,好像是無意地一句。
可雲羅卻是一陣心神旌蕩。
從她進來到現在,已經是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唐夫人第一次招呼她坐下,雖然沒有指名道姓是她,可她就是包括在這個“大家”裡,已經比早上初見時,把她晾在門外個把時辰的要好。
想到直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的膝蓋,她行禮後就選了唐夫人另一側的空位坐下,喜悅悄悄地從她的眼睛裡溢出。
接下來,屋子裡就只有唐夫人和薛夫人兩人在說話。
說的是薛家的事。
原來,薛家是世襲的茂昌侯,因爲祖上出過一位太妃所以得了爵位,可實際薛家在朝中並沒有任何根基,子弟也沒有一個能有所建樹。到了上一輩,總算出了一雙稍微齊整些的兒女,兒子承襲了爵位。女兒嫁給了已故的隆安王爺,也就是唐夫人的父親、當今聖上的堂叔,依仗着這樣的姻親關係,同皇族結了親。他薛家又有了幾分生機,不至於早早地退出了歷史舞臺。
已過世的老茂昌侯是個有想法的人,總想着勵精圖治能把薛家發揚光大,可惜三個兒子都沒能繼承他半點的理想,沒一個成氣候的。他好歹能領着禮部員外郎的虛職,日日去六部衙門點卯,可到他三個兒子身上,連領個虛職都做不到。
大的兒子得了爵位,整天只知道逗鳥溜雀,家裡的庶務撒手不管丟給了身邊的一個管事全權做主,導致薛家的家底悄不聲息地往外人腰包裡流。
二兒子是個天生殘疾的,從小到大就沒人正眼瞧過他,娶媳婦時也找不到什麼好的,千辛萬苦地找了個世家庶女。出身不高,可心計頗深,把相公管的服服帖帖,一天到晚地眼紅得了爵位的大伯,在暗中興風作浪,時不時地鬧出些醜聞,把家裡搞得烏煙瘴氣。
三兒子長得最人模人樣,年輕時是京城裡出了名的美男子,風流倜儻、英俊瀟灑,迷倒了一衆千金。長了一副好皮囊的他別無長處,整天就喜歡玩女人。
可外人哪裡知道他原來是這樣的貨色,個個都搶着要嫁給他,最後被太僕寺卿林大人家的嫡長女也就是如今的薛夫人、薛玉孃的母親給拔得了頭籌。嫁進薛家。可惜,好景不長,薛夫人,不,正確的說法是薛三夫人,在成親當年生下第一個孩子做月子時。就發現自己的相公經常夜不歸宿,她不顧正在月子裡要靜養,領着陪嫁的丫鬟婆子在京城有名的青樓裡搜到了自己醉的人事不知的相公,氣得當天就抱着孩子回了孃家。
當時林家的三個女兒也就薛夫人嫁了,下面兩個女兒尚待字閨中,出了這樣的事情,對於林家這樣文人士族的人家,只能忍氣吞聲不敢聲張,等薛家女婿上門來接老婆孩子回去,林大人也就是“之乎者也”地訓斥了兩句就讓他把人帶走了。可不想,這位薛三爺回去之後不僅不知收斂,還變本加厲起來,整日宿花眠柳,流連於青樓花舫,行事越發肆無忌憚。
薛夫人那時年輕氣盛,不知忍氣吞聲,不肯讓步妥協,和薛三爺總是一再對上,夫妻間碰面就是吵嘴,屋裡搞得烏煙瘴氣,對襁褓中的孩子也是疏於照顧,到了孩子半週歲時,忽然有一天,孩子起了高燒不止,彼時,他的父母兩人正關着房門屏退下人吵得不亦樂乎,伺候的丫鬟婆子沒有一個敢進去稟報,等他們吵累了,再去稟報,再急急地找大夫過來診治,已經是無力迴天,勉強彌留了一天,孩子就死了。
此事一出,整個薛家上下都頗爲震動,薛三爺夫婦也被尚在世的茂昌侯喊去厲聲訓斥了一番,責怪兩人只顧着爭吵,忘記了“家和萬事興”的道理,兩人最後灰頭土臉地回屋反思,可對彼此都有了心結,薛夫人更是傷心之餘大病了一場,調養了好幾個月才能下牀。
有了這件事之後,薛三爺行事收斂了不少,倒也不再流連外面的花叢,開始改成在家裡嬉鬧,但凡是屋子裡長得清秀些的,都被他染指玩弄。
薛夫人開始還有心想要管束一番,可幾次下來沒有進展,她也就漸漸看開了,再加上夫妻感情不睦,幾年內再也未有身孕,公婆、父母、妯娌的眼睛都開始有意無意地盯着她的肚子,她纔有了迫切感,想着要早日生下個孩子養着傍身,不用再去理會那個風流成性的相公。
想通之後,她便改變了行事作派,終於在第二年懷了身孕,下半年順利產下一女。
有了女兒的她,徹底放棄了相公薛三爺,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兒身上,吃穿用度什麼都要給女兒置辦天下最好的。
她更是把自己滿腔的希望傾注在了女兒身上,希望她將來能夠嫁個特別好的男人,從此過上富貴順遂、令人豔羨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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