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安,星火巷。
“嗞嗞、嗞嗞…”
滿是機械裝置的工作臺前,維克托肩後的第三隻手放出一道極細微光,又穩又準地將金屬骨架焊進了他的左臂,瞬間瀰漫而出的燒焦味道,讓他連眉毛都沒皺起一絲。
畢竟他前幾天纔剛切除了大半的味覺神經,現在維克托可以泰然自若地看着左手腕皮開肉綻,血管、肌腱與機械增強體交錯融合。
這種換做常人看上一眼就發憷的景象,維克托看來反倒有一種成就感,因爲他看到了合成材料與生物材料之間的完美結合,這纔是他說追求的光榮進化。
“嘎吱…”
突然從桌旁傳音管內出現的信件,打斷了維克托眼中的迷醉,看了一眼進行了一半的手臂改造,然後面無表情的拿起信件閱讀起來。
少頃之後,維克托擡起右手,調整了一下工作上的虹膜透鏡,那是一個閃閃發光的銀刻度盤。通過這個裝置內部的反射透鏡調整光路的話,就能讓他看清實驗室外的街道景象。
“一個年輕人,臉色蒼白看起來很虛弱,身上沒有增強體…初步判斷爲沒有敵意。”
輕聲低語的維克托沒有看到街道,因爲被來訪者堵住了,做出判斷的他擡起右手,按下通往實驗室的機關總閘。
在“吱嘎、吱嘎”的響動下,向傳音管投下拜訪信,名爲洛比·雅金的少年從容地走了進來,穿過本該佈滿致命激光的廊道來到正門之前。
“維克托先生,深夜來訪打擾了…”
“請進。”
“謝謝您的體諒。”
不出意外的機械男聲響起,安排小法師用幻型魔法頂包後,從司法廳安然離去的道森步入緩緩敞開的機械門,入目處的場景讓他瞳孔一張。
一個玻璃缸,裡面的綠色液體裡飄着各種生物肢體與金屬混合器官,宛若畫展一樣擺滿了好幾面牆。
一張輪牀,皮革的表面血跡斑斑,還放着一把機械手鑽,就那麼靜靜的放在屋子中間,將恐怖氛圍營造的十足。
除此之外還有數十個類人型的機器人,一動不動的靠在牆壁邊緣位置。這種突然間闖入地獄深處的駭人景象的確可怕,即使來之前就有此準備的道森也不免心跳加速。
“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洛比先生。”
“是的維克托先生,我這次來…”
“在說事情之前,麻煩你把箱子上的刻骨刀遞過來。”
維克托的第一次考驗到來,道森瞥了一眼箱子頂部,以及上面那個生鏽的刀具。
幾乎沒有猶豫,照做的道森拿起刻骨刀走上前來,用第三隻手接過的維克托直接用激光打磨起來,直到他聽見屏住呼吸的聲音,才順手指了指工作臺右側的小凳子:“請坐吧,如你所見我正在移植腕屈肌跟腱…請等一些時間。”
沒有想象中的突然出手試探,也沒有像樣的待客流程,周圍還一副煉獄的恐怖場景,道森只能乖乖坐下靜候對方的工作告一段落,目光卻忍不住看向維克托以及他手中正在做的事情。
維克托的樣貌和記憶中的全部被鋼鐵覆蓋不同,或許還沒有徹底改造完成吧。倒映在道森瞳孔中的他有一張典型的西方面孔,高顴骨、大鼻子、因疲憊而身陷眼眶的灰色雙瞳,在搭配上他面無表情的臉龐與陰冷氣質,給人一種異常沉默的感覺。
仔細打量過這沉默的男人後,道森目光很快轉移到他正在切割肌肉的滲人動作上,如炊煙一樣嫋嫋升起的高溫代替了消毒,可是痛感呢,爲什麼對方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感受到道森好奇目光的維克托轉過頭,凝視他一眼後開口:“洛比先生,你想來看看嗎?”
“謝謝您的邀請,這樣不會痛嗎?”走上前來的道森問道。
“如果一個人斷絕了對痛苦的預判和恐懼,疼痛就很容易接受。”
“接受是接受,但人體的本能反應…”
“之前就改造過了,我的手臂幾乎已經全部機械化改造了…你可以在靠近一些。”
意料之外好說話的維克托打過招呼,第三隻手一刻不停的將最後一個螺栓焊接到皮膚下面的跟腱上,完成以後機械手又靈活的將剝離開來的表皮拼合到手臂表面。
最後用激光照射焊接處,燒灼皮肉,封閉切口一氣呵成,動作熟練到讓人直冒冷汗,光這一手就不難看出他對人體的熟悉程度。
“維克托先生,我能冒昧的問一句嗎?”
道森話音未落維克托就點點頭,隨後走向一旁的小火爐前,從鐵製的櫥架中拿出一些深色粉末、凝固奶油丟了進去,緊急着是第三隻的激光加熱,一股獨特的香氣頓時發散出來。
“你的身體難道遭遇過鍊金事故嗎?”
“沒有,我是出於自願才改造的身體…要來一杯甜奶嗎?是茴香味的,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我的弱點了。”
“弱點嗎…請給我來一杯吧。”
喃呢的道森看着維克托先喝了一口,才硬着頭皮答應下來,起碼這不是那種沾之即死的東西,用黑暗料理來形容更恰當一些。
“洛比先生,你知道人類最大的弱點是什麼嗎?”
“有趣的說法…但這在我看來是可以避免的,只要能夠提前克服恐懼,比如說一顆永不停歇的機械化心臟,就能簡單地擺脫情緒限制,而不是將性命託付於脆弱的血肉心肌。”
沿着他看法說下去的維克托語氣出現波動,狂熱的氣氛開始在室內迴盪,這莫名而來的激情讓道森頭皮一緊,這種說辭他實在無法苟同,如果失去了七情六慾,那人類還能稱之爲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