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太陽女皇

“直呼其名嗎…”

看着卡蜜爾將長髮挽起斂去少女那一面,又重新變成往日那個威嚴的灰夫人,道森又一次體會到現實的重量,沒人能活得真真切切,很多時候必須帶上面具,去做一些不願意做的事。

“算了,隨心所欲過頭也不好…”

搖搖頭甩去這無病呻吟的感觸後,道森把目光投在劍匣內的利刃上,既然是聖物那就一定有特別的地方。銀翼的話是異常堅韌、具有超強的抗魔性,甚至連莫甘娜的羽翼都能斬斷,那這柄不知名的長劍呢?

“得做些準備工作…”

爲了防止待會兒有什麼異象發生,道森沒有直接對劍身注入能量,而是按照莫甘娜傳授的黑暗魔法,在屋子內構建起能夠阻擋魔法的黑暗之盾,這樣等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有人發現這裡的異常。

“好了…沒問題。”

在泛着黑紫色光芒的魔法屏障建立時,便連閃幾次後隱沒不見,指尖輕觸前方空氣的道森能夠感到上面的彈性,這才放下心來去拿長劍,調動魔法印記注入能量的瞬間異變發生,他體內的魔法能量就像開了閘的洪水傾瀉而出。

換做一般的法師肯定會在此時鬆開手,畢竟魔力如果耗盡的話身體會進入虛弱狀態,需要很久的冥想才能恢復過來,可道森沒有這種顧及,因爲他有銀熠做能量儲備。

“?”

正準備召喚銀熠的道森眉頭一皺,它竟然不請自來的出現了,在星光綻放的那一刻,一種熟悉的拉扯感出現,這種感覺道森前不久纔剛剛經歷過,在見斯卡納的時候。

嘩啦、嘩啦啦——!

當道森再一次有了意識時,便嗅到了濃重的鮮血味道,這種刺鼻的氣味太多、太多,多到令人近乎窒息,可惜眼前還是一片黑暗,畢竟夢的主人並不是他。

耳邊傳來的呼嘯風聲越來越大,地面在顫抖,隱隱約約的哀鳴從四面八方傳來,一種痛徹心扉的情緒縈繞心間,讓道森連時間概念都模糊起來。

也許是10秒,也許是10分鐘,就在道森以爲自己將被悔恨與悲痛吞沒時,世界突然安靜下來,就連風聲都聽不到一絲。

夢的主人緩緩睜開眼睛,起初還有些朦朧,但被對方擦拭幾下後,一望無垠的沙漠出現。

當然還有鮮血的源頭,成千上萬倒在黃沙之上,將沙漠徹底侵染的士兵屍體。在道森升起這果然是戰爭的念頭時,身體不受控制的擡起頭,風聲停息後的遠方沙丘塵埃降落。

就像神兵天降一樣,先前傳來的震動聲完全無法體現這股軍隊的規模,那些在黃沙中看不清容貌的士兵們,手中舉着的長矛泛着青色光芒,連結在一起後給人一種看見大海的錯覺。

嗚嗚、嗚嗚——!

古老、滄桑的號角聲突然響起,大地又一次開始輕輕顫抖,邁着整齊劃一步伐散開的士兵們身後,出現一堵人牆高舉着金色的旗幟,在書中看到的太陽圓盤圖騰練成一線,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在塵埃落定的緩坡頂端,身披金甲的「米洛斯甲蟲」載着同樣金光閃閃的騎士們走上前來,一同到來的還有無窮無盡的魔法漣漪,在魔法波動中出現的是數以萬計的浮空戰車,在金色威嚴雄獅狀的車頭後,是尺寸堪比三桅帆船的重裝車廂。

車廂上裝載着許多奇怪的戰爭機器,比如環繞着火球和閃電的高速自轉球體,一個看起來像占卜師道具的巨大星盤,機器周圍上面還有許多身穿白色長袍、手拿火炬權杖的法師。

未等道森打量完這些駭人的戰爭機器,身體就在搖搖晃晃中動了,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一些微弱聲音。

“陛下,陛下…”

“您不能去啊,請逃跑吧、逃吧…艾卡西亞不能沒有您!”

“陛下,阿克扎姆陛下!!”

古恕瑞瑪語那種聽起來很拗口的發音,轉爲如今的大陸通用語,經過星光的傳遞迴蕩在道森腦海,讓他明白了這是銀熠的功勞。

沒給道森多想的機會,名爲阿克扎姆的男人挺直身軀,渾厚的沙啞聲音響起:“我們爲自由而戰,誓不爲奴…這是我們的家園,養育的是高貴的人,是自由的人!

沒有比自更強大的武器,如果我現在逃了,那就等於是拋棄了自由,讓歷代先祖蒙羞、令艾卡西亞永世沉淪!!”

阿克扎姆的決絕取代心中悔恨,只有道森明白他剛纔有多麼悲傷,可是這個男人還是站了起來,這種勇氣值得欽佩。

但欽佩並沒有什麼用,迴應阿克扎姆話語的是如山一般的巨大陰影,陽光都因此暗淡的那一刻,目光下意識轉了過去,道森就在無聲散開的軍隊中看到永生難忘的一幕。

一共36人,每一個都有小山般的巨大軀體,他們的外表看起來像是人類與動物的恐怖混合體,巨人們個個身着斑斕絢麗的玉石鎧甲,手中類似刀劍棍棒狀的武器,每一件都散發着驚人的魔法波動。

毫無疑問,這些看起來駭人異常的怪物們,就是傳說中的「飛昇者」,半神級別的存在,賈克斯與同伴耗盡全力才斬殺了他們的一個同類,這就是古恕瑞瑪帝國鼎盛時期的實力嗎?

道森都不敢想如果放到如今,這羣半神們會將符文之地蹂躪成何等模樣。

“恭迎陛下——!”

隨着阿克扎姆的緩步前進,王見王的時刻到來。響徹天穹的威嚴女聲盪漾開來,36名飛昇者齊齊邁步,以單膝下跪的姿態做出迴應,更加令人驚訝的是那些數以萬計的士兵們,他們皆是滿懷虔誠的跪倒在地,傳出撼天動地的聲音:“恭迎太陽女皇陛下,恕瑞瑪帝國萬世無疆!!”

少頃之後天地重歸寂靜,道森能感覺阿克扎姆心中再次涌起的絕望,畢竟王見王的那種天與地的差距擺在面前,轟鳴而動的聲音很快響起,黃沙與天穹相接的地方出現一座金碧輝煌的塔樓狀行宮,上面綴滿五光十色的寶石,以及熠熠閃光、宛若星辰般的魔法水晶。

託着宮殿的是一隻「多滿巨獸」,這是一種身體龐大、行動緩慢,看起來很像犀牛的巨大生物,書上說它們通常會用一種「幾丁質」、呈灰色的甲殼保護自己,進化的力量讓它們得以存在於恕瑞瑪長期乾旱的惡劣環境下。

可如今這隻多滿巨獸卻和道森在畫上看到的不一樣,足以閃瞎人眼的海量黃金鱗片,被銀色絲線織成鎧甲鋪在它的身上,與上方的七彩宮殿交相輝映。

轟隆、轟隆——!

多滿巨獸前進的每一步都很沉重,按理說此時應該暴土揚塵、鋪天蓋地的聚集起沙塵暴,可是這種現象被宮殿周圍的魔法波動平息了。

在這上面感受到信仰之力的道森,隨着阿克扎姆的艱難仰頭,也看清周圍潔白城牆上的景色,那是一羣頭戴半遮面容地黑紗、肩罩白黑兩色短披風,身着棕色花紋長裙的女性。

這一刻,道森終於明白這位出場浩大的太陽女皇是誰。

這些類似修女打扮的女性們,如今被稱爲「瑟卡塔之女」,也就是掌管着飛昇的聖職者,等同於光明使者教會的光明祭司們,儘管如今真正的太陽圓盤不知埋葬在那片黃沙下。

而有能力讓她們隨軍出征的皇帝,在恕瑞瑪歷史上只有一個,那就是恕瑞瑪初代女皇,開創了恕瑞瑪帝國盛世的偉人,被後人稱之爲飛昇者中最強的戰士,古恕瑞瑪帝國最傑出的領導者。

瑟卡塔的傳說數不勝數,排除那些天花亂墜的描寫,用比較靠譜的統計來算的話,就不得不說到如今的諾克薩斯帝國,他們花費了數代人征服的廣闊疆域,瑟卡塔只用了5年就做到了,然後再用5年的時間將整個恕瑞瑪大陸,變成了恕瑞瑪帝國的板塊。

一共10年,這是皮城學術界公認的時間。

僅僅10年,瑟卡塔就征服了土地疆域相當於一個半的諾克薩斯帝國,僅此一份功績就足以證明她的強大是多麼毋庸置疑。

咚、咚——!

心臟劇烈的跳動和道森心情重合在一起,只不過想法截然不同,阿克扎姆是深沉的絕望,道森是倍感期待,這兩種情緒的混合讓他苦不堪言。

好在這樣的時間沒有持續太久,如大山般的多滿巨獸慢慢匍匐在地,先前只能看到一隅的行宮大門終於露出全貌,道森依舊看不懂上面的繁複花紋,但這並不妨礙他認出覆蓋在上面的那層冰晶是什麼。

弗雷爾卓德的臻冰,這些即便在岩漿中都不會融化的冰晶,在豔陽高照的此時,敞開的過程中散發出氤氳白霧,令整個宮殿看起來宛若籠罩在仙境之中,那些鑲嵌其上的寶石水晶光芒開始若隱若現,交織出一副斑斕多彩的星圖。

原來鑲嵌這些珍寶不是爲了裝逼,而是確有其事的有作用,從這片仙境中瀰漫開來的神力氣息,讓道森想起凱爾那天踏上登神長階的場景,從上面傳來信仰之力濃郁程度,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呼…”

像是感覺到了什麼,顫抖起來的阿克扎姆用深呼吸平息情緒,“噠噠、噠噠”的脆響聲音在一片萬籟俱寂中傳揚開來,每一次響起都會帶來絲絲清涼之意,就像一汪清泉注入所有人的心間。

“神性…”

對此並不陌生的道森想到莫甘娜與塔裡克,前者是靜謐的黑夜、後者是很兄貴的那種氣質,儘管這些特性千奇百怪,但有一點是共同的,那就是會讓人升起頂禮膜拜的衝動。

“呼呼、呼呼…!”

早在先前戰鬥中耗盡能量的阿克扎姆呼吸陡然加重,嘴脣處突然一痛的道森,就算看不到也能猜到他用疼痛緩解了這種情緒。

這種衝動根本無法消除,和實力無關,道森很清楚這是生命層次上的差異導致地問題——嗡!

重頭戲終於到來,在神性擴散至全場的那一刻,無盡的清流席捲蒼穹與大地,周圍濃郁的鮮血與乾燥神奇的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置身沙漠綠洲的那種清爽舒適感。

阿克扎姆也被照顧到了,儘管他並不會領情,他倔強的擡起右手,狠狠將一個通體銀白,託舉着閃耀星辰的法杖插進黃沙,視線在上面停留片刻。

想到這或許是賈克斯口中的「星鐵法杖」的道森,隨後在阿克扎姆抽出的利刃上看到熟悉的字符,這就是卡蜜爾送的劍,或許他是因爲這一點,才能看到這個夢。

阿克扎姆輕聲喃呢一句,「持鋒」一詞在腦海中響徹,浮現的魔法波動帶着他的身體一飛沖天。

瑟卡塔帶來的龐大軍隊沒有任何異動,阿克扎姆也不是衝上去送死,而是停在半空中,與在聖職者們擁護下,緩緩走出大門的太陽女皇對視在一起。

這一望便是永恆。

那是一雙道森生平所見最爲深邃的綠色雙眸,看似透明實則只能看到一片星光的面紗遮住對方容貌,但她露在外面的肌膚就像象牙般潔白光滑。

傳說中的瑟卡塔女皇竟不是那種體型高大、獸首人身的飛昇者,也不是驍勇善戰、英氣逼人的女王,而是一位聖潔無比的女性,這實在是一件令人驚奇的事情。

驚訝的只有道森一人,似乎早有所料的阿克扎姆擡起持鋒,將其雙手平舉胸前,在風兒的陪伴下一步、一步的走向前方。

僅以一人之身就擁有如此浩瀚的神力,這樣真的好嗎?

道森的疑問註定沒人回答,踏上紅色地毯的阿克扎姆每一步都走得堅定無比,瑟卡塔的碧綠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當他來到王座前,帶着屈辱彎下膝蓋的那一刻,持鋒被倒轉向上。

道森這才明白爲什麼沒人阻攔了,原來戰爭早就結束了,他們只是在等着女皇的大軍到來,然後接受最後的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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