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胖子，你放手，我先下去看看”
胡小牛自恃本領在幾人中是最強的，有一口綿長的呼吸，正好可以去暗河中探明情況。他叫來瘦猴，把金胖子的手移到瘦猴身上，在瘦猴陰沉的目光中，潛入水下，沒了蹤影。
場面一時有些沉悶，金胖子尷尬一笑，手仍舊緊緊抓着兩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說道，“朱魚，你真厲害，竟然能夠發現暗河裡的出口”。
“我們村有個好獵戶，我以前跟着他學過幾年打獵，所以觀察細緻些”，朱魚想到了趙老四，進而又想到王家，心中仇恨頓起。
經過這段時間以來的習武，朱魚的實力已經穩穩地站在了二流水準，再進一步便是一流行列，成爲真正的武者。
他多次回顧那日王家庭院裡發生的一切，判斷王鐵成的實力應該在武者程度，其身邊的四個大漢可能是二流水準，與自己相差不多。至於當時讓他感覺厲害異常的楊老，最多就是三流。
這些人恐怕不會想到，當初被欺負的朱家村野娃子，如今已是能夠與他們相爭的人物，如果王鐵成知道朱魚在木廠的際遇後，不知道又會作何感想。只是朱魚的實力仍然不足以與王家對抗，還需要花上更多的時間修煉。
“那以後你可得幫我介紹介紹這個獵戶，我要感謝他對你的悉心栽培，讓我金福來能夠從這兇險的血蜘蛛洞穴中逃出”，金胖子感慨不已，想着有機會要去朱家村做客。
朱魚沉默良久，說道“好”。
約莫幾盞茶的功夫，水勢再次上漲數尺，此刻幾人已經能夠清晰看到洞室頂部的發光物，那些是一叢的水晶，不知道因何原由，竟然能夠發出光來，顏色燦爛，美麗至極。
“這應該是好東西，我要把它們都帶走”，金胖子笑眯眯地盯着頭上水晶，說道。
“那你先把手放開”，瘦猴冷哼道。
“放開也沒用，你和我都還沒入流呢，誰都打不下來”，金胖子嘿嘿一笑，倒是放開了朱魚。
朱魚看着越來越近的洞頂，在水中施展四字要義，周身翻騰而起，並指成掌，向着最大的一塊水晶拍去，只聽啪的一聲，朱魚回身落到水中，那水晶表面卻是半點痕跡都沒有。
“沒想到這水晶這麼硬”，幾人咂舌。
這時，水底一道模糊身影游上來，正是前去探路多時的胡小牛。他先換了幾口氣，平復下來後，看着朱魚說道，
“你猜的沒錯，下面確有出路，只不過河道較長，要到達湖面，可能要花上些時間，你們的導氣訣修煉沒問題的話，應該可以出去”。
金胖子終於將瘦猴放開，到了這種時候，河水已經漫延出很遠，想從原路返回，除非你能憋氣數個時辰，不然也別想。唯一的出口就在河道中。
只是他心裡微微發堵，不太確定自己能憋氣多久。
“不要遲疑了，水就要將洞室填滿”，胡小牛催促道。
“小牛哥，能請你幫個忙嗎，我看這上面的水晶挺好看的，能用你的劍把它們砍下來嗎”，金胖子回過神來，厚顏無恥地說道。
“一塊破石頭，有什麼用”，胡小牛沒好氣道，可時間緊急，他也沒有拒絕，取出黑礁劍奮力一斬，不知是否他有意爲之，那最大塊的水晶就斷做四節落下，剛好每人分了一塊。
幾人不再猶豫，深吸口氣後潛入水中，順着河道往上游去。胡小牛當先，金胖子緊隨在後，瘦猴跟上，朱魚則落在後面。
“要離開了，不知不覺都在這裡生活了數月，竟然有幾分不捨。出去後，大牛應該就要離開了吧”，朱魚看着手裡的水晶，不由感嘆起來。
水勢上漲，將洞室徹底淹沒，朱魚離去。
河道寬闊，連金胖子的身子都能容得下。他們就像四條暗河裡的小魚，逆流而上，也許前面等着他們的是龍門，躍過去了，從此天高海闊任翱翔。也許不是，便終其一生在平凡與苦難中度過。
蜿蜒的河道上游，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有一處豎直向上的通道，通道並非很長，隱約可見外面天光大亮，應該是晌午時分。
四人爭先涌入其中，手在通道壁上輕輕一搭，身子加速上衝，瞬間到了通道三分之一的位置，手又連續搭出兩下，便衝出通道，進入了湖水中。
湖岸上和他們離開時沒有兩樣，當初被胡小牛踢出的篝火散落在地，熬湯用的南瓜成了地上的一灘污泥。
此外則雜草叢生，比之前更加濃密，似乎幾人在湖邊篝火煮魚的日子已經成爲過往。
四人躺在草地上，大口喘着氣，回想這段時間的遭遇，就恍如隔世，許久沒見的陽光也親切異常，不斷在四人身上嬉戲玩耍。
時間很快過去半個時辰，他們身上的衣物都已經曬乾，然而卻遲遲沒有人起身。瘦猴好像睡着了，有輕微的呼嚕聲響起，金胖子哼唧着，也傳出了呼嚕聲。
朱魚不怎麼矯情，自從當年朱家村的慘案發生後，他就成熟許多，知道人活着，聚散之事從來不由人，生與死也是一種別離。
他坐起身來，目眺遠方，那裡晴空如洗，朵朵白雲漂浮在上，不由心中豪情大起，竟然長嘯出聲，聲音傳遍四野，響徹雲霄。
胡小牛也坐起來發出一聲長嘯，他的聲音跟在朱魚的聲音之後，越飛越遠。
瘦猴也醒轉過來，長嘯出口，最後是金胖子的長嘯，有幾分殺豬的味道。
“我金福來，要做一個了不起的人，要那萬人之上，唯我獨尊”，金胖子對着遠方的天空大聲喊道。
“我瘦猴，要走遍天下，好好看一看這個世界”，瘦猴的聲音低沉有力，彷彿將前半生的壓抑都呼喊出來。
“我胡小牛，要尋長生，踏仙途，永恆不滅”，胡小牛的話一出口，就瞬間壓過兩人，驚得兩人目瞪口呆。
“我朱魚，呃……不知道”，朱魚本來也想說道幾句豪言壯志，一張嘴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以後要幹嘛，尤其是又想到大仇未報，便感覺前路渺茫，只得作罷。
四人哈哈大笑。
“諸位，時候不早，我也該出發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們就此作別，告辭了”，胡小牛抱拳，向着三人躬身一拜。
“保重，”
“保重，”
“保重。”
“保重……”
朱魚看着胡小牛的身影漸漸走遠，直至消失在樹林中，他心底不知爲何，突然想到以前在草堂讀書時，田先生講過的一句古話：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
三人站在原地，遙望許久，天色漸暗，黃昏將至。
“接下來去哪兒”，金胖子問道。
“去殺刀疤李”，瘦猴咬牙切齒，狠狠說道。
涼風習習，三個少年背身前行，夕陽的餘暉打在他們的背影上，鮮紅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