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喚玄機血煞道主
渺遠朦朧的一整個寰宇之外,那模糊的雷鳴聲透過光暈傳遞到了閆見微的心神之中,漸漸地,那雷鳴聲被割裂開來,漸次教閆見微將那煌煌之聲聽得真切。
那是教他熟悉卻又陌生的咒言。
那是對於他而言幾若是褻瀆、悖逆與侮辱的咒言!
只閃瞬間,他徹徹底底的洞徹了這背後的全部因果與天數。
那咬牙切齒間生生從牙縫裡崩出來的嘶吼,是他對楚維陽的憤恨,也是對於自己早先所作所爲的懊悔。
算計劍宗截雲一脈的歷劫補經,算計那個身上沾染着劍宗靈物的盤王宗魔修,他閆見微,或者說她丹霞老母,身爲金丹大修士,本可以有千萬種方法。
可是當初的一念之差,許是立身庭昌山道場這些年太過安穩了些,她選擇了將一部《噬心喚命咒》暗藏在閆見明的乾坤囊中,以此去算計楚維陽,可卻偏生小覷了他的膽氣,小覷了他的所作所爲。
一朝法門外泄,再至於今日,這等境遇,教閆見微幾乎有着自食苦果的酸澀心緒。
然而,隨着那一道道雷鳴聲從懸照的光暈之中連綿傳遞到他的心神之中,引動的也不知是閆見微翻騰的情緒,隨即便見他臉上原本消減下去的蛇鱗紋路,其上漸次有着一道道的暗紅色血光流淌着,再仔細看去時,自臉頰的邊沿,那蛇鱗紋路竟漸漸有着再度蔓延開來的趨勢。
與此同時,那光暈愈發凝練,似是隨着連綿的雷鳴聲一同從另一方天地寰宇傳遞而來的,更是那暈散不開的渾厚血光。
霎時間看去時,迴環在光暈之中的蛇形紋路,遂也在血光的融入之中,愈發活靈活現起來,彷彿在屬於閆見微的道與法,在他的神華與靈光之中,真個有着活物在蘊養與顯照着。
詭譎與妖異之中,閆見微原本頹靡跌落的修爲境界,竟然在這一瞬再度狂漲而去。
可算看去時,似乎短時間內,閆見微也沒有了再吐出第二口烏血的法門了。
霎時間,隨着他身軀的漸次僵硬,連他的麪皮都緊繃起來,愈發襯托着那細密蛇紋的蔓延顯得猙獰可怖起來。
也正是此時,忽然間,一股陰風從遠天之際吹拂來,霎時間打散了閆見微腦後懸照的光暈,閆見微似是受了重傷,再看去時臉上毫無血色,可是那臉頰上的蛇紋也不再顯照血光,反而教閆見微的氣色復又穩定了下來。
正此時,隔着一道又一道厚重的大幕,閆見微遂也聽到了隨着那凌厲的陰風而不斷散在風暴之中的話。
“老鬼!咱們也不是頭一回在外海廝殺了!還未到你我真正做過一場的時候,攔我去路,到底是甚麼道理!若是一點兒規矩也不講,仔細耶耶明日殺上道城去!”
“去罷,本座今日就是半點道理都不想講了,我孫兒死在了外海,死在了道城邊上,吾陰冥一脈下一代的扛鼎傳人,死了!今日若不能殺你,那教你去屠戮一座道城,爲我孫兒陪葬,許也是值得的。”
“甚麼……瘋了!老鬼!伱真個是瘋了!今回主持諸族大局的,是碧雲蛇老,你有甚麼血仇,衝着他去,甭衝着我來!你們便是死生鬥法,耶耶也只管在一邊幹看着,豈有這般胡攪蠻纏的道理,滾——!”
再後面,轟隆的風暴聲音恍若雷霆一般,沖霄的妖氣將陰風打散,於是,那飄散在風中的對話,遂也教閆見微聽之不見了。
與此同時,沒有了陰風的襲擾和打斷,伴隨着閆見微腦後光暈不受控制的再度顯照,妖族版本的《噬心喚命咒》再度開始侵蝕着閆見微的心神。
可是這一回,閆見微漸漸顯照出猩紅血絲的雙眸之中,卻有着堪稱瘋狂的恨意涌動。
“碧雲蛇老!”
“好!好得很!”
“我這一道化身,本欲做那玄宗的掌教,如今卻……”
再美好、綺麗的謀劃,在這樣的境遇面前盡都成了一場空,甚麼玄宗的掌教,都還是沒影的事,此時間若無法解厄化劫,莫說是閆見微本身,許是坐鎮在庭昌山道場的丹霞老母,都要有大麻煩!
於是短暫的思量之後,像是想到了甚麼一般,閆見微先是朝着兩位金丹老怪纏鬥的方向小心的端看了一眼,遂不再原地過久的停留,強忍着疼痛,尋了另一個方向,遂先一步遁空而去。
唰——!
良久,破空聲劃過,當閆見微的身形再從靈光之中墜落下來的時候,卻見他的手中搖晃着原本屬於鍾朝元的那面黑色幡旗。
這會兒,閆見微已經用蠻力,生生以高一個大境界的渾厚法力,將幡旗的禁制煉化。
伴隨着幡旗的搖晃,丹紅與天青二色,霎時間散去水火之形,像是打翻的顏料一樣,這會兒融化在外海的洶涌浪濤之中,只霎時間,便將大片的海水染成了丹青太極的顏色。
然後,隨着浪頭的翻打,一片又一片的妖獸殘軀,從深海之中翻卷到了海面上來。
與此同時,一道道灰黑色的魂光,仿若是甚麼奇景一樣,映照着四下裡晦暗的風暴,從深海之中隨着妖獸殘軀一同浮現,然後一點點沒入那幡旗之中。
而此時間,閆見微另一手揚起,不斷的變幻着法印,掐訣捏咒之間,一道道符咒打落,只電光石火之間,於半懸空中凝聚成一道道符陣,然後被靈光裹着,沒入黑色幡旗之中。
仔細觀瞧去時,那一道道符陣各不相同,可似是內中義理卻像是同源而出。
漸漸地觀瞧的多了,遂也教人從中看出了通幽符陣的根髓與意蘊來。
仍舊是陰冥法鬼煞道的寶器,可是隨着閆見微不斷的以符陣洗刷,內裡的氣韻卻在一點點的改變着。
倘若說,早先時這面幡旗在鍾朝元的手中,顯照出來的是黃泉天河垂世,是陰冥鬼煞洗盡諸般濁氣,那麼此刻這幡旗在閆見微的手中,顯照出來的是層疊符陣搭建成的陰鬼煉獄,是刀山火海化去諸般劫厄黴運。
而隨着從幡旗之中搭建成的層疊陰鬼煉獄,隨着一道道海中妖獸的魂魄真靈的填充,這會兒時,不只是又用了甚麼庭昌山妙法,但見那懸在閆見微腦後的光暈,同樣籠罩着這面搖晃的幡旗。
只霎時間,似是那細密的蛇紋,也顯照在了一道道融入幡旗中的魂魄靈光之中;緊接着,是血光從蛇紋之中顯照;最後,竟然是那連綿不休的雷鳴聲,一聲聲的交雜在了陰魂墜入符陣煉獄之後的淒厲嘶吼聲中。
霎時間,像是陰風中有了雷霆醞釀,風雷交織間,閆見微的心神上頭,壓力陡然間消減了去,臉頰上的蛇紋也不再過分的蔓延,連帶着他的修爲進境的變化,也陡然遲緩下來。
可這終歸只是拖延之計。
一邊兀自思量着,閆見微一邊仔細的端詳着手中幡旗。
眼見得四下裡血腥氣彌散,凌厲的殺機驚得再無甚麼妖獸敢遊躥來,閆見微還需得擎舉着幡旗四下裡遊走,不斷的獵殺着妖獸,以魂魄靈光化作陰鬼,煉化入幡旗之中,復又在《噬心喚命咒》的影響下,一點點褪去妖獸真靈的暴躁,漸漸地從蛇紋與血光的滋養之中,具備着某種有類於人修的靈智。
直至某一瞬間,當閆見微再往幡旗之中端看去時,隨着血光的蔓延,這面烏黑的幡旗只是這樣端看着,都覺得有滿蘊靈光要從中滿溢出來,再看幡旗內裡中,吸收了原本的鬼煞與雷鳴聲,陰陽交疊間,成九階一十八層煉獄,彼此交錯的通幽符陣之中,一道蝌蚪文束縛者一道陰鬼,林林總總,整一萬兩千九百六十之數。
饒是以閆見微這般肆意的殺伐,饒是以鍾朝元這等天驕道子的寶器……
短時間內,這也已經是寶器與道法的極限。
下一瞬,不知想到了甚麼,閆見微那蒼白的臉上竟有了幾分陰狠的笑容。
“蛇老兒,你不教奶奶安生,奶奶也不教你清淨!這一回,且還有着掰扯呢!”
“噬心喚命咒——”
“九疊玄階上,八面散幡中。”
“煉水火而駐庭昌,熬罡煞而號丹霞。”
“出南疆遂傳續玄元,入東海是教化血煞。”
“丹青演符,蛇鱗化煞。”
“因是貧道,噬心喚命。”
“至虛至淨,至遠至清。”
“庭昌山道宮御獸丹霞血煞道主。”
“至虛至淨,至遠至清。”
“庭昌山道宮御獸丹霞血煞道主。”
“至虛至淨,至遠至清。”
“庭昌山道宮——御獸丹霞血煞道主。”
——
與此同時,庭昌山。
一場講法仍舊在長久的持續着。
這一日,仍舊是山巔懸空處,仍舊是丹霞老母那清瘦的身形,這會兒,蒼老的聲音仍舊不斷的迴響在山間。
由着那一日以《黃庭午火三陽訣》與《玄闕子水七元訣》爲發端,至於今日,丹霞老母以水火熬煉鉛汞講起,以內煉丹道爲義理,將庭昌山諸般妙法連綴。
正此時,忽地,丹霞老母的聲音一頓。
緊接着,漫山遍野的安寧寂靜之中,丹霞老母的聲音再度響起。
“這一回,與你們宣講《五鳳引凰南明咒》,此亦是吾門水火妙法之一,要旨在於熬煉妖獸血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