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魯神學院地處盆地,在它與莽荒山嶺之間無可避免地相隔着一層陡峭的山壁,前往試煉的學員都是跨越山壁,然後在走上一段距離,才能看到生命結界的缺口,也就是進入莽荒山嶺的“門”。
但如今,那層山壁卻已經被生生劈開!
切口細膩平整、光滑如鏡,其中內藏的金屬礦物,也沒能對那劈開山壁的力量造成哪怕一點阻礙。
耶魯神學院與莽荒山嶺之間第一次正面相接。
屬於耶魯神學院的神使和披着黑袍帶着面具的“魔使”,就以消失的山壁爲界限,對峙在兩邊。
在兩方陣營的中央,不計其數的屍體交疊在一起,散發出的焦灼臭味和血腥味,令得耶魯神學院這邊的神使皺眉不已,習慣養尊處優的他們似乎已經忘卻了鮮血的味道。
那些屍體中並沒有人類。
死去的,都是來自莽荒山嶺的兇獸,其中不難找到森古巨猿、朱羽鷲的屍體,但更多的是雙頭羽蛇、地行鱷這種等級的兇獸。
“魔使之中,有着能夠御使兇獸的人!”
躲在耶魯神學院的院牆後,烏魯皺着眉頭深吸了一口氣,混雜着血腥味的空氣衝入鼻腔,令得他眉頭皺得更緊了一分,但他並未停止呼吸。
這是在習慣血腥的味道,只有事前習慣了這種味道,才能在之後可能出現的戰鬥中不受影響。
一旦確認了魔使中有着能夠御使兇獸的人存在,那麼森古巨猿的暴亂就能得到更加確切的解釋,它們圍堵在霧隱峽谷外,或許只是像狗跟着主人那般的行爲,自然而然地跟着隱藏在霧隱峽谷中的那幾個黑袍面具人罷了。
而森古巨猿會出現在莽荒山嶺的中段區域,並使得經綸社社長所帶領的小隊落得團滅的下場,或許是因爲那幾位黑袍面具人當時正在那個範圍偵查,又或是在找尋着什麼,然後偶然與那支小隊相遇,最後的結果顯而易見。普通的神師想要從神使和魔使的聯手下逃脫,宛如做夢。
不過那能夠御使兇獸的人,應該並不是當初遇到的三人中的任何一個!
否則的話,烏魯等人定然難以逃脫無窮兇獸的追殺。
“赫克理士,三年未見,你那點骯髒的手段倒是長進了不少!”
說話的是安培導師,無論是實力還是職位,在場之人中顯然數他最高。烏魯親眼見到他僅僅是毫無煙火氣地揮出一掌,就輕描淡寫地斬殺了那大批的兇獸。
“骯髒?在巨大的利益前有誰能夠不動搖?我不過是用公平的交易換取需要的協助而已!”對面,凌空站立的黑袍魔使毫不示弱地說道,那位名爲赫克理士的魔使戴着一副以白色爲底,右臉側有黑色螺旋花紋的面具,顯然他就是這批魔使中的首領。
烏魯靜靜地聽着兩人的交談,知道他們說的應該是出賣了耶魯神學院的那兩位神使,又或許還有其他的神使也因利益驅使而背叛了耶魯神學院。
耶魯神學院直屬於諸神殿,而諸神殿一向被認爲是神明在人間的代言。因此背叛耶魯神學院,在大部分人的心理,就幾乎等同於是背叛神明。巨大的心理壓力遲早令得神使的心性發生質變,一個不小心便會徹底墮落,成爲魔使。
即便是揹負着這樣的代價也要追求的利益,到底是什麼?
無法抗拒的,烏魯對此產生了好奇心。
站在安培導師身後的衆神使,似乎也有人因此而動搖,不詳的氣氛逐漸瀰漫開來。
似乎是感覺到身後某些人的動搖,安培導師臉色不變,口中卻是說道:“利益?你們許下的利益不過是鏡中水月、空中樓閣。又有哪次是實現過的?我現在就直接告訴你,鎮魂石就在我們腳下!如果有能耐的話,儘管來將它破壞掉啊!”
此言一說,原本就險惡的氛圍,頓時變得劍拔弩張起來。似乎只要有一點異動產生,便會引發誓死不休的戰鬥!
“哈哈哈!安培啊,安培啊,你還是這麼虛僞!明知道鎮魂石所藏的地方已經暴露,也好意思這般說法!”赫克理士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對了,你看到天空中的烏雲沒有,是不是覺得有些眼熟?是不是在想我們爲什麼要佈置這樣的儀式魔法?”
面對赫克理士囂張的言辭,安培導師卻是出乎意料地沉默了。
“明明知道在絕天塔的干擾範圍內,神之契約的聯繫早已被隔斷,神明不可能在這裡降下投影,那我們又爲何還要多此一舉?”赫克理士再次笑道,“老實說,你是不是還在想諸神殿的援手爲何還未傳送過來?”
似乎是被說中了痛腳,安培導師的臉色驟然變了,他再也不掩飾自己的神態,右手猛然橫揮,一股純粹至極的神性氣息從他身上轟然爆發,緊接着,整整一排七輪魂相成拱橋狀浮現在他的身後,猶如一輪初升旭日般耀眼奪目!
七轉神使!
這便是安培導師的實力,即便是在整個人界中,也沒有多少人能夠與之相提並論的強大實力!
但是對面的赫克理士卻絲毫不懼。
“早就應該動手了!老實告訴你,老子就是挑準了你們院長不在的時候纔敢下手的!”
赫克理士隨手扔掉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滿是皺褶的老臉,緊接着,一股滔天魔氣便是從他身上噴薄而出,本該無形的魔氣凝成實質,衝擊得他身上的黑袍獵獵作響!
圍成一個圓圈的七輪魂相毫不示弱地浮現在他身後,正好與安培導師針鋒相對!
“這就是七轉神使……和七轉魔使?!”
心中驚駭,烏魯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幾步,安培導師與赫克理士釋放出的威壓在兩人中央發生了激烈的碰撞,空中的水汽因此而混亂,形成驚人的扭曲。
僅是兩人威壓間的激突,就令得他們身周的神使和魔使紛紛退避,甚至不得不召出魂相來拼命抵擋,在這樣的環境中,那些引魂境以下的存在根本沒有立足之地,也就談不上什麼支援與否。
七轉引魂境的強大實在匪夷所思,以烏魯此時的實力完全無法理解,他只能通過二轉引魂境與一轉引魂境之間的差距來竭力想象,但始終不可能真正碰觸到那層界限。
安培導師與赫克理士之間的戰鬥明顯已經脫離了神術的範疇,只見安培導師右手一引,背後一輪魂相竟是如同飛行道具一般飛了出來,然後與同樣從赫克理士身後飛出的一輪魂相撞擊在一起。
兩輪魂相的撞擊發出天崩地裂般的轟鳴,無形的漣漪在撞擊中擴散開來,底下的屍體瞬間化爲塵土,然後被雨水攪拌,化爲泥漿。
那是純粹的權能與權能之間的碰撞!
烏魯小心地辨認着那兩輪在光輝中顯現出真實的魂相。
屬於安培導師的魂相呈鹿形,兩根雄壯的鹿角上託着一圈九彩光輪,是赫赫有名的森林守護神九色鹿神羅娜裡多,這是隻要身處森林之中,就能憑藉草木生機獲得無限再生能力的中位神明,據傳她隕落的地點並非是在海洋,也不是在天空,反而是在她最強大的領域——森林之中……
她的事蹟廣爲流傳,至今仍有吟遊詩人傳唱:“身爲森林的守護神,她卻剝奪了草木的生機,讓森林變作了荒漠,讓草原變作了戈壁……但那並非如她所願。因爲不忍,她放棄了再生;因爲仁慈,她將自己的身軀化爲大地的養料,令得無數森林重新復甦,令得大陸各地遍佈綠色……”
屬於赫克理士的魂相呈狼型,那是腳踩煉獄火焰,身披漆黑鎧甲,頭頂螺旋獨角的中位惡魔巴爾,據傳他的身上流傳着著名的上位惡魔芬里斯的血脈,是征戰在最前線的嗜血惡魔。
僅從生物種類上看,狼型惡魔巴爾顯然比九色鹿神羅娜裡多強上許多,然而實際上,穩穩佔據上風的卻是九色鹿神羅娜裡多!
烏魯看向不遠處的莽荒山嶺,若有所悟。
在遍地森林的地域與森林守護神相鬥,無疑是愚蠢至極的事情。
每一次魂相的撞擊,都似能聽到獨狼的哀號,巴爾的魂相節節敗退,已經被逼至赫克理士身前三米處。
但赫克理士卻絲毫不在意,反而帶着嘲諷的笑容看着安培導師。
濃郁的綠色被枯黃取代,繽紛的花朵悽慘凋零,莽荒山嶺入口附近的草木迅速枯萎,高大的樹腐朽乾枯,崩潰成土。
大片的森林化爲淒涼的沙漠,成羣的小獸倉皇逃竄,就和那些吟遊詩人所唱的詞那樣,九色鹿神羅娜裡多最終將迎來她最終的歸宿。
煉獄、荒漠、山崖、孤獨與高傲!惡魔巴爾是紅色的惡魔,所行之處遍地赤紅,煉獄之火必將燃盡所有草木,甚至滿地黃沙也將化爲黑色塵埃,千里之內再無生機!
九色鹿神羅娜裡多逐漸衰弱之時,惡魔巴爾終於露出了猙獰的獠牙。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