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中微微的苦澀，似乎被他的一番話，說得更加苦澀了些。
枯榮帝君喝完一盞茶後，沙啞的聲音又繼續響起。
“你們覺得那三位仙帝一定是寡不敵衆，所以才被魔族殺害了吧？不，你們想錯了，他們根本就沒有參戰！
看着我們靈鍛大陸民不聊生、基業被毀，他們竟然還在想着互相算計，等待對方出手。
最後的結果是，他們三個都沒有出手。
唯一出手救了天下蒼生的，竟然是仙尊的獨生女，曾經被他們算計，現在被他們唾棄的魔後初雲。
是不是很諷刺？”
林忘憂的心沉甸甸的。
真相，往往都比現實更加殘酷。
她還有很多問題，她想問枯榮帝君是不是那三人之一，她也想問那三人後來如何了，可她還是沒有問出口。
枯榮帝君似乎看出林忘憂的想法，笑眯眯地迴應：
“那三個帝君，雖然當時有受傷，他們的領域都還在，就帶着他們的親隨各自隱居，建立了這個大陸上最後的三個鼎盛的修仙門派——三清觀、妙姝門和靈境派。
你們或許覺得奇怪，他們還在爭什麼？
這是你們還小，不懂得仙尊遺念是多珍貴的東西。他們三人中的一個，只要得到仙尊遺念，就有可能最後繼承這片大陸，成爲繼承仙尊，雖然沒有原始仙尊那麼強大，至少也是仙尊，擁有通往神域的資格。
可是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錯了。
他們的仙力和壽元竟然都被魔氣腐蝕。
其中一人不願看到自己被魔氣侵蝕也不願看到自己修爲倒退，覺得壽元將盡，去試圖挑戰龍魔王，可惜，他失敗了，永遠消失在這片天地之間了，自此，妙姝門再無帝君。
而另一人，不肯接受命運的安排，想要強勢以魔氣修煉，就變成了現在魔域的幻魔王，他不願傷害自己的門徒，徹底斷絕了與三清觀的所有關聯，而他現在的身份是劍魔王。
最後一人，悟出唯有木系靈氣的強大生命力才能抵禦魔氣的侵蝕，他自己是沒希望了，就用了傳承之法，以犧牲魂魄、血肉爲代價，將一身修爲感悟強行傳給了他的兒子。
那個被傳承的人，就是我枯榮。
當仙力充沛的時候，我就會變得年輕，當受到魔氣侵然，我就會如枯木一般，以此來抵禦魔氣。”
原來這三大仙門，曾經都有仙帝坐鎮，怪不得經久不衰。
可是想到這三個門派的歷史，林忘憂就覺得寒心。
“我知道，我們都是懦夫，我們活着就是恥辱，還不如死在那場與魔族的戰鬥中。
可是弟子們是無辜的，他們都還年輕，並不知道這片大陸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他們還在以自己的師祖們爲榮。我不想打破他們這僅存的榮譽感。”
秦天羅忍不住開口：“可他們也變得更加涼薄和自以爲是。難道你就沒有感覺嗎？”
“可我已經無能爲力了，作爲一個仙帝，我現在的領域，只不過是一間茅草屋，我能做的只有維持這方寸天地，卻做不了更多了。或許過不了多久，等我壽元盡了，這片大陸也就徹底落入魔族人手中。”
林忘憂涼涼一笑：
“我倒覺得，這是好事，在魔族人手中享受和平，總好過在這些所謂的衛道士手中連年無妄之災。
你也說過，上次仙帝大戰，是怎樣的場景。”
“是啊，我就出生在那個年代，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可怕的場景。”枯榮帝君無奈地笑了：
“可人都是自私的，師傅將一身修爲傳給我，讓我守護靈境派、守護仙家傳承，我這一生，就要爲這個目標堅持，除非我死了，才能放棄這最後的堅持。”
秦天羅卻不想放過他：
“那你們靈境派爲什麼又選擇在這裡？還故意引魔族與我們仙靈大陸作戰？難道你們希望魔族大舉進犯我們仙靈大陸？”
“是！”枯榮帝君毫不避諱心中所想。
“我們的手段是卑劣了一點，可是你不是生長在這片大陸，不會明白家園被外族侵佔的痛苦和仇恨，我們就要魔族跟仙靈大陸開戰，仙靈大陸有一位強大的仙尊，能設置出神魔之井這種屏障，他至少是半神級別的人物，魔族只要敢進犯仙靈大陸，必然會死無葬身之地。我就要他們死。”
“……”
還真沒辦法愉快地溝通了。
手段很卑劣，可從他們自己的角度，又沒有錯。
或許人性本來自私，哪怕修煉成仙，也是如此。
“難道你們就不怕因果報應？不懂萬法自然的道理嗎？”蘇新月一邊清洗茶具，一邊好奇地詢問。
“因果報應？哈哈哈，當你的親人和朋友，都無助地死去，你們就不會這麼想了，我告訴你，只要能滅了魔族，給我怎樣的報應，我都甘之如飴。”
林忘憂明白他的感受，卻無法苟同他的做法。
“所以現在呢？你知道我們是仙靈大陸的來客，是打算把我們交給魔族，讓魔族殺了我們引發雙方戰爭嗎？”
“如果你沒有丹劍學館，我會這麼做。”枯榮帝君明明一派慈祥長者風範，說出來的話卻總是讓人心涼。
“不過現在，我從你們幾個年輕人身上，看到了新的希望。
我們這些人，老了，也該死了，我們不該把仇恨強行轉嫁到後輩身上，他們應該擁有自己的人生。
既然我們靈鍛大陸已經回不去了，我們終究無法戰勝魔族，爲何不與他們和平相處呢？我們心中充滿仇恨，是做不到這一點，可是我們的後輩可以。
我彷彿，看到了新的靈鍛大陸。
可惜我，等不到了。”
“您的意思是，會支持我們丹劍學館？”這無疑是最大的驚喜！
能得到整個魔域大陸唯一活着的仙帝支持，林忘憂頓時覺得自己的計劃又邁進了一大步！
“小丫頭，是不是很開心？我們再做一筆交易如何？”
“什麼交易？”
“我快死了，這一身修爲也別浪費了，就傳給你吧。可惜我浪費了太多修爲，你接受了我的能力，如果你悟性足夠也頂多達到仙君的境界，或許還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