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姑母
這家印房是謝麟家的產業。
老謝是福建人,但在荊湖經營了二十餘載,雖然也算的上清廉,但畢竟上上下下一大家人需要養活,因此產業還是置辦了一些。
www¤tt kan¤¢O 很巧的是,老謝家的產業,就是以印房和紙坊爲主的。本來林與還想着怎麼保密,現在好了,在謝家的印房裡操作彩券,壓根就不擔心泄密。
本着一起發財的原則,謝芳又被林與拉了進來,佔了個份子。雖然有點懵懵懂懂,但謝胖子下意識地覺得,跟着林與乾的事情,都是好事。
上次不過是去小吃街站了回街,就白拿了五十多貫,每月還多了好幾貫的份子錢。如今的謝少爺走路都帶着風,想查啥就要買啥,每天走在路上都是嘴角流油。當初那個爲了十來個銅板就窘迫得滿臉通紅的傢伙,早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公子,咱們這雕工手藝,還入得您眼吧?”
雖然是問句,但字字帶着驕傲。站在林與面前的,就是這家印房的大管事,名叫韓福。他掌管這家印房已有十年,據說從小就跟着自己爹學雕工,這門手藝已經傳了有四代了。一手雕版絕技,江陵府中無出其右。
就連林與這樣習慣了現代美學衝擊的人,在看到那精細的印刷版面的時候,都不自禁地爲他驚歎。
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覷啊。
“韓管事好手藝!居然勞煩您親自動手,實在是過意不去。”
“公子哪裡話,我家少爺交代下來的活計,小老兒一定得辦得漂亮纔是。”
韓福捋了捋鬍子,如果不去看他滿身的油墨污穢的話,真和得道高人沒什麼兩樣。
“對了,公子,您要那個……那個簽章,我給您弄好了,您看看?”
“哦?這麼快?”
林與接一個長方形的盒子,裡面是一個木頭的活動印章,也就是後世的打碼機。這個年代沒有橡膠啥的,裡面的每一個字符都是師傅人工手刻的。一共七個格子,能能印七個字數的排列組合。每一個格子上面都有一個齒輪,齒輪上頭每一個齒都印着一個符號。只需要隨時轉變齒輪,就能印出不同的字符來。
“做的好精緻!”
林與撥弄了幾下齒輪,感覺比自己預想的要好太多了!
韓福得意地搖頭晃腦:“這東西做起來簡單,不就是個縮小版的活字印機麼?倒是上面那些歪歪曲的古怪字符雕起來有點費勁,不然昨天就能給公子拿來了。”
林與點點頭,畢竟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數字想在這麼小點齒輪上雕好,還得印得清晰,確實得費一番功夫。這韓福真大師也!
林與試着印了一下,字跡非常的清晰,齒輪也異常靈活,那股子匠氣的阻尼感,感覺撥弄起來就停不了手了。
“三千版的票根,可都印好了?”
“快了,還有一個時辰就能完工。”
“那好,印完 之後,雕版立刻封存,蔡大人會使人前來將印版帶走,下次要印時再來,此事不可聲張你明白嗎?”
韓福點頭,他做了十年的大管事,什麼樣的事情沒見過?只要涉及到官府,那嘴巴閉緊點總沒有錯。
還是沒人呀,林與搖頭,現在得力的就只有林忠一個人,家裡就是孃親妹妹加上一個灑掃的陳大娘,手邊連一個能使喚的人都沒有 ,看來,僱請僕役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林與正把玩着打碼機正在謀劃着,他剛剛纔唸叨的忠叔走了進來。
“少爺,趕緊回家一趟,三小姐來了。”
林忠從老林家沒分家的時候,就跟着林真了,他口中的三小姐,就是林真的小妹林月。
按關係,林與應該叫她一聲姑母。
這位姑母和林與的大伯不同,與林真一家的關係還算不錯,只是嫁人之後,走動漸漸少了。
她和江南望族徐家的公子徐峰結爲夫妻,據說感情極好。只是奇怪的是,林真去世發喪,這位與他感情最是要好的親妹妹,卻也沒有到場,這事讓楊氏還抹了好幾次眼淚。她和這位的關係應該還不賴。
沒想到,父親下葬已有一月了,這姑母卻找上了門來。
林與一進大門,就見自己的母親楊氏和一箇中年美婦相對而坐,兩人的眼眶都是紅紅的,衣裳都有點潮,看來已經是痛哭過了一場。
那美婦見林與進門,情不自禁地起身,快步走上前來,一把就將林與摟在了懷裡。
林與:???
大姐姐有枚有搞錯啊,你知不知道避嫌的啊!
“我的與兒啊,你命好苦啊,都是姑母不好,居然害得你還要上街叫賣求生,姑母對不住你啊……”
這位倒是真情實意,眼淚鼻涕糊了林與一肩膀。林與苦笑着強行掙脫,強忍着去洗澡的衝動行了一禮:“侄兒見過姑母,姑母安好。”
林月杏眼微瞪:“安好?一點都不好,二哥仙去了,現在就連侄兒也嫌棄我!”
林與無奈,這都是哪跟着哪啊。
不知道該如何接這位姑母的話,林與只能恭恭敬敬地低頭,不敢出聲。見他尷尬,楊氏趕緊拉着林月:“這是說的哪裡話,你趕緊回來坐好,他也是太久沒見着你了,這才……”
“嫂嫂可別安慰我了!”
林月性格潑辣,卻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我知道你們心中有氣,二哥出殯之時,我都沒能到場,你們定然是怪我的,還有我那大哥,居然行此下作之事,把你們掃地出門,若不是我夫君攔着,我當日就要砸了他家的大門!”
不知爲何,這姑母林月行事雖然瘋瘋癲癲,但林與看着她又哭又鬧,反而心中一片寧靜,甚至有一股暖意流淌。這纔是親人之間的感覺,枚有掩飾枚有算計,真真的感情流露。
正說話間,林月卻突然現出痛苦之色,咳嗽連連……
“孃親,萬不可動氣,還請安坐。”
一個和林與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人趕緊扶着林月坐下,滿面焦急之色。他長得頗爲清秀,眉目間和林月有七八分相似,向來該是這位姑母的兒子,也就是林與的表兄弟了。
林與見她滿色殷紅,喘息不止,趕緊讓林忠去打了一碗熱水來。
“這是怎麼回事?姑母可有看過郎中嗎?”
林月喝了口水,擺擺手:“看過了,老毛病了,如果不是這個病,我又怎麼會錯過你爹爹出殯,還惹得你們娘倆心裡怨恨。”
林與苦笑不得,這個姑姑啊,我們特麼真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