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隨心緣 亂局之危 昕欣 UC 網 穿越 和 晉江穿越文
馬行的速度並不算得慢,當然只是相對於我自己而言。而這也還是我因着心中急切,一路催行的結果。不過入夜時,我還是同意了停馬露宿的提議。衆人在一座山丘後尋了相對隱蔽的地方歇息了一夜,天方一亮便繼續駕馬疾馳,直到了傍晚時分終是趕到了郊鄴城前。
尚未入得城門,已是清楚地感覺到了城中瀰漫的那股緊張氣氛。外城兩側高大的城門此刻已然是緊閉,而城樓上的士卒守衛更是較之以往足有了倍數之多。守城的士卒直到見了我們一行出示的令牌方謹慎開城放了人進去,也可見城中此刻已然是嚴禁了往來進出了。
駕馬緩緩沿着城街而行,雙眼自沿街的各式商鋪與往來的行人間掃過,看得出街面上人雖較往日少了些,但人們精神倒都還好,並沒有過多臨戰的緊張或是恐慌。想來應是璃王下令封鎖了消息,普通的百姓並不知其中細情。
略作猶豫,我並沒有回往督帥府,而是命了衆人同我直接去了城西的軍營。也許是被城樓前臨戰的氣氛所感,而更主要的是想到湛璟瑄之前說起的那些,還有他未加掩飾的急緊的態度,隱隱地,我心裡始終盤桓着一股壓抑不住地不安。這種時候,我只急切地想知道現在的戰局究竟是如何,璃王又是否安然?更抑制不住地想快一些見到那個人,想……有那個傢伙伴在身邊……
軍營守戒森嚴,不過營中士卒大多都是見過我的,更有湛璟瑄的令牌在手裡,守營的士卒倒也沒有多問便進去爲我們傳了話。不過片刻,就有一隨在湛璟瑄身側的近衛來到營門前迎我們入了營中。聽這近衛說起,湛璟瑄此刻正與着幾位將軍商議軍情脫不開身,已是交待了手下帶我直接去了他自己的房間暫歇。
那些同行的暗衛入了營便告退一聲倏忽全不見了影,我自隨了那近衛去到房間裡坐等,不一會又見他端來了些熱茶和膳食。只是這一會,便是腹中如何空空自己也全提不起半點食慾就是了。甚至在等了近半個時辰仍不見湛璟瑄人影時,我已是再沉不住地在房裡轉來轉去的坐立難安起來。
不知是否自己太過敏感了些,我總是覺得這大營裡彌散着一股很是壓抑的氣息,而這種感覺便是在當日山道前北夷壓境那般危急的景況下,自己也是未嘗在這些歷經過百戰的精兵悍卒身上感到過一分的。
能讓這些士卒緊張着緊的,不過只有一人罷了——那個人,無疑就是璃王。而直到了這一刻我也未聽到那近衛提及璃王一語,想來璃王此刻怕是根本就不在這營中。有心細問些軍中的戰況,但那近衛卻是根本不會說與自己多說些什麼,好在我提出想一個人於營中走走,他倒是也未有加阻攔。
獨自在營中緩步走着,看着四處鐵甲覆身面色凝肅的士卒,是與城中百姓完全不同的緊張氣氛,其中更是難掩地透着一股肅重的沉厲之感。只是這樣轉了大半圈,我心中已是不由地越發沉了下來……
“噯?林先生,真的是您,您回來了!”
待轉到後營時,方繞過了一道轉角,卻忽聽一道粗厚略帶着點驚喜的聲音在身前不遠處響起。
應聲擡頭看去,卻見是箭陣營的小伍長何陶。山道那一戰時我曾給他治過傷,這小子之前便與虎子關係很好,與我也一直很是熟稔。
“核桃,”見到來人我不由微出了口氣,笑着招呼了一聲道:“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哈,林先生,”何陶撓頭笑了笑,“之前俺聽說您受了傷隨後便回鄉了,俺還以爲再見不到您了呢。”
“是麼。”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知道這怕是璃王讓下面傳出的說辭。他是藉此爲我徹底與軍營劃開了隔離。只是沒有想到,一番波折,最後自己還是又回到了這裡。
“我到這裡正是有些事不解呢,”我也沒有再繞圈子,掃了眼四周,直接拽了他退到一角的陰影裡,壓低聲音問道:“核桃,你老實和我說,營中現在究竟是怎麼個境況?璃王他人又是在哪裡?”
“啊?這個……”何陶撓了撓頭吭哧着想要推託,被我瞪了一眼後,方苦下張臉垂了頭悶聲道:“俺只是知道督帥兩日前帶了五百輕騎出城,別的啥俺就不是很清楚了。俺就知道很快會有一場大戰打了。”
“你是說,璃王在這個時候只帶了五百輕騎出城?”
“是啊,這可是俺親眼看到的。其實督帥這段日子已經率兵出城與北夷打過多次了。只是這一次出城到現在還沒什麼消息傳回來,俺們營的兄弟們也都很……”他皺着眉支吾了一句,沒有再說下去。
“是嗎……”看來我與湛璟瑄被北夷捉去的事是被掩了下來,而璃王幾次與北夷交兵無疑是也是爲的此節。強壓下心底浮起的幾分不安,我笑着拍了下他寬厚的肩膀道:“放心便是了,別忘了璃王可是我大華軍的戰神,定然不會有事的!”
“哈,林先生說的是!”何陶憨憨咧嘴一笑,又揮了揮那碗大的拳頭道:“這次和北夷對上,俺一定砍得那幫蠻子叫娘。嘿,帶上虎子的那份!”
看着何陶鬥志昂揚地轉身大步奔回了營房,我漸漸斂了臉上強撐起的一絲笑意,心裡那種沉甸甸墜壓的悶痛感怎樣也鬆不下一分。深吸了口氣,我轉身急步徑直走到了湛璟瑄他們商議軍情的廳房前。
那裡房門依是緊閉着,左右有數個士卒把守在門前。我心中忐忑,真的很急切想知道璃王此刻的安危,也想能夠立刻見到湛璟瑄,可卻也知這裡不是自己可以任意打擾的地方。
並未讓人進去傳稟,我靠立在一角里,雙眼直直望着那扇門扉,好似只是這樣靜靜等在門外,自己便可感到安心一些。
在房門前這般靜立了約有一刻鐘,房內依是沒有什麼動靜,只是偶爾能隱隱聽得幾句急切地爭辯聲。我不由微皺了眉頭,只顧直直盯着那處房門,腦子裡卻不自禁地轉過各種的猜測……
驀地裡,卻忽聽自院外傳進來一陣的譁嚷聲,而隨着聲音越近,只見一個衣甲多有破損,髮鬢泅染着血跡的士卒由兩人扶着有些跌撞地疾步走了近來。
“有消息了?還不快進來!”未待守衛通傳,門已霍地由內大力推開,一個將軍模樣的大漢面顯急色地對來人高聲喚道。
側身稍移了一步,我藉着敞開的大門向房內悄自望了一眼。一眼裡便正看到了那端坐在長桌正前的人,他雙手交疊拄在下顎,微側着頭似正自思忖着什麼。陽光穿過豁敞的門扉直射在他微側的臉上,淡淡渡染的一層薄色裡依稀看得到他微微垂斂的深眸與那道淡淡蹙起的眉峰……
不自覺地上前了一步,然而未容我再細看,眼前一花,房門已再次砰然合在了自己眼前。
輕抿了抿脣角,我緊緊攥了攥握在身側的雙手。記憶中我竟是尋不出,曾何時那個傢伙亦曾有過這般凝重的神情……
剛剛的一眼我只顧注視着湛璟瑄,卻是沒有留意着房內其他的人,不過一掃間也隱約看到桌旁坐着大概有七八個人,而這些人連同湛璟瑄,卻也是沒有一人注意到自己。
此刻聽着房門內緊接着高揚起的幾聲粗喊,甚或還有隨之傳出的幾下重物敲擊的砰響聲,我的心亦是不由隨之高高懸起,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了起來。只一想到剛剛那人一身血污的樣子,更是再難以讓自己沉靜下來,禁不住踱步在門前左右晃來晃去地轉起了圈。
這次倒是未再等得多久,兩個圈子方轉了下來,門已是‘砰’地一聲豁然打了開來。湛璟瑄與幾位將軍先後俱走出了房門,而我立在門前正正於衆人撞了個照面。
湛璟瑄擡眸看了我一眼,微一挑眉倒沒多說什麼,只是回身肅聲道:“按之前說的即刻準備下去,一刻後西校場整軍集合。”語落,當先一步抓過我的手臂,不由分說地拖拽着我一路往營房走去。
“沐秋有什麼想知道的只管問我就是,”一進到房內,湛璟瑄便開口直接地道,“總好過你自己急着亂想。”他邊說着,邊從一旁的架子上取過一身沉重的甲冑換了上。
“我只是想知道,營中究竟是出了何事,璃王他現在又究竟在哪裡?”我忙上前幾步,緊跟在他身後急聲問起。
“沐秋可還記得我說的麼,賀婁伽晟的佈局從開始便只是爲了二哥與這郊鄴城池。”湛璟瑄自架上取過一柄長槍放在了手旁,立身側過頭來望了我一眼。他擡手揉了揉眉心,微頓了頓,復又轉過身一面繫着甲扣,一面沉聲低敘道:“二哥依約親自去見往賀婁伽晟,此刻……兵馬盡被困在落英山。”
“……也就是說,賀婁伽晟是已你我爲質迫璃王去與他相見。”我只覺心驀地一沉,聲音亦是禁不住微顫了起來,“二哥他爲什麼要去?這樣的陷阱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爲什麼?又是因爲自己嗎?這一切的起因皆是原着自己的錯……如果,如果不是爲得自己的隱瞞,湛盈婷便不會衝動下兀然跑出了城去,而虎子便不會因此而死,湛璟瑄也不會落入北夷營中而受了此般重傷,璃王這一刻也更是不會……
“沐秋,冷靜些,”湛璟瑄雙手託扶着我的肩,微微俯□子平視着我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肅聲道:“聽我說,這並不是任何一個人的錯。”
“我……”
“傻瓜,”他驀地放鬆了面上微凝的神色,伸臂將我攬在身前,不客氣地擡手輕拍了拍我頭頂,“沐秋這樣怕麻煩的人,什麼時候也會搶着將事往自己身上攬了?”
我靜靜靠在他胸臂間,唯一一次沒有爲他的打趣而冒出火氣。感覺到堅硬的甲冑梗在臉頰旁,冰涼的觸感讓我不由稍稍冷靜了下來,“二哥他現在還好嗎?一定來得及的……是吧?”
“放心,我答應沐秋,一定將二哥安然無恙帶回來。”湛璟瑄輕聲應着,低低的語聲中自有讓人堅信不疑的力量。
只是……
“你自……”你自己都還有重傷在身,這個時候根本就不應輕上戰場!我猶豫地看了他一眼,知道這個時候他是不可能應允留在營中安坐的,也唯有叮囑讓他自己小心,只是方一開口,聲音卻是被房外驟然響起的一陣厲促沉渾的角號聲堵了回去。
“不要多想了,可小心把腦子想壞了。”湛璟瑄輕笑了一聲,也未容我再多說,取過手邊的長槍微低頭望着我簡言道:“準備一下,我即刻命人送你回督帥府。”
“回督帥府?不……我不會離開,我想留在這裡。”想也未想,我直覺地開口急聲回駁了一句。我自然知道這裡即將會有着一場大戰,可是,我依然是想留在這能最早獲知一切消息的地方。其實如果可以,我更想的卻是能與湛璟瑄一同前去纔好。心裡總有一股說不清的難安緊緊揪繞着自己,我從未有像這一刻這般痛怨自己的無力。
“……”湛璟瑄微微頓住了身,他回過頭靜望了我片刻,眸中沉沉,瞳仁深處似有幾許雲波流轉轉瞬帶過了稍縱即逝難以撲捉的幾抹複雜,“也許……沐秋你現在最需要的是好好歇息一下,”他走近我身前,驀地伸臂將我攬在了懷中,“待一覺醒來時,一切都會結束的。”
耳邊似有一聲輕輕的嘆息拂過,未待我弄清楚他這話中的意思,兀地,脊背上一點的輕麻,腦中驀然間已是恍惚一片,隨之漫卷而起的更是一股無法抵擋的濃濃的睡意。
“你……”我愕然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定定直瞪着咫尺間的那一張已看不清神色的面容——湛璟瑄……你這個混蛋!
身體無力的下滑,我能感到自己被一雙有力的手攔腰輕緩地抱起,幾步後更是輕放在了房間一頭的木牀上。我努力地擡了擡眼,卻也只是最後看到一眼身前已經模糊了的身影,便再無力撐開那仿若千鈞之重的眼皮。
強自支撐的渾渾噩噩的意識裡,迷濛的一絲感覺,好似……有什麼柔柔地拂過了我頰邊凌亂的髮絲,輕輕一頓後,卻又自我的眼角緩緩滑過……隨即,額上落下一點飄絮般的輕觸,微涼而柔軟……直到所有感覺都已淡去,沉入茫茫昏暗的那一刻,耳邊心頭徊繞的只餘下一句若有若無的輕語,“如果此番是我不能回來,沐秋你又可否會爲此落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