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隨心緣 初入北夷 昕欣 UC 網 穿越 和 晉江穿越文
四周白濛濛一片,霧氣籠罩着整個天地。
我探尋地伸出手,四處摸索着。可,指間卻是什麼也觸摸不到,便是連流動的風也感覺不到一絲。周遭仿似一片虛無。我停停轉轉,也不知自己究竟在這茫茫之地轉了有多久,心中不由漸漸生起幾分惶亂……
“先生……”
正自茫然間,忽聽一道洪亮而微帶稚氣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我忙急轉過身,睜大了雙眼望去。卻見一個熟悉的壯實身影越漸清晰地浮現在我身前不遠之地。
是虎子……他滿身的鮮血,正是那日倒在我懷中閉上雙眼時的樣子。只是此刻,雖血污垢面,但對着我的一張黝黑的圓臉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卻閃閃亮如晨星,而笑咧開的雙脣脣角亦帶着幾分憨憨之意。
“虎子,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也好,可以再見到你,自己終是有機會將心底那一份沉積的歉疚說出了。
“先生,您可要幫俺多殺幾個蠻子哦。”虎子咧嘴笑着,擡手對我揮了揮,一句話落,身影卻是漸漸向遠處退去。
我正想喊住他將自己心中的歉疚之情盡傾與他說出。可轉眼間,卻見眼前的身影兀地變了一副形貌。
頎長俊挺,風姿卓越,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我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凝眸仔細看去。只見那張面容上,劍眉軒目,挺鼻薄脣,脣角淺淺的一抹弧度,優雅而透着幾分隨然不羈。
湛璟瑄……怎麼會是你?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怔怔地望着眼前之人額頭上滑滾而下的血絲,那道道殷紅的血沿着他臉側銳毅的弧線,匯至下顎,滴滴濺落於他已染滿血色的衣襟上。那滿身的鮮紅,發浸血漬的樣子,與之前的虎子竟是絲毫不差。
心中驀然一凜,我禁不住大聲叫道:“璟瑄!”
你這個混蛋,你曾應諾過我絕不會有事,這個樣子又算是什麼?你不將事情一件件的說清,我絕不會放你離開!
湛璟瑄卻是對我的呼喊仿若未聞,只是默然轉過身向遠處一片茫茫之中緩緩行去。
可惡!我忙邁步匆匆向前追去,明明相隔不遠、仿似伸手便可觸到的距離,卻是任我怎樣加快步子也徒然追之不上。
“璟瑄!”
我嘶聲大喊了一聲,惶急之下用盡全身的力氣奮力向前撲去。突然間一陣銳痛自左肩直漫開來,腦中似轟然一響,眼前所有的光影驟然全部消失。
“姑娘,呢醒了!太發了,我賊就去告素小姐去。”
一片漆黑中,耳邊似有一道女子的清亮之音響起,語含雀躍,卻又帶着很是怪異的口音。不過靜溢之中這個聲音格外的清晰,倒是也讓我勉強聽了個明白。
我勉力撐了撐眼皮,一絲光亮從新聚攏於眼底,明晃的直刺得雙眼不覺酸澀流下淚來。渾噩的腦子也漸漸清明瞭幾分。
這樣看來,剛剛那不過是自己昏睡中的夢境了……
輕眨了眨眼,我微眯起雙眸,向寂靜中唯有的腳步聲傳來之處看去。隱約中只看到一個朦朧的女子背影,兩股粗黑的髮辮只是簡單地對摺分別垂在耳際,一身的短衣長褲、緊袖束腰高靴,髮式與服飾都很是有些特別。
未待我再仔細看個清楚,那身影已掀起帳簾,眨眼消失在簾布外了。
我閉了閉眼,復又睜開,重複幾次後,眼前的景物已慢慢逐漸地清晰起來。
自己身處的應是一座白色的大帳。仰目看去,足有丈高的白色賬頂明晃晃直入眼目。賬頂正中於牀的四角直鋪而下地懸垂着淡紅色的薄紗輕幔。此時牀前的幔簾正分束於兩側,我方能清晰地看到帳內四周的景象。
大帳左側擺放着一張長席矮几,上面布着的壺盤杯盞,陽光下具泛着銀色的亮芒。右側一張簡易的木質妝臺,梳籠、抿鏡俱全。除此,環看帳內,四周再無多餘的累飾。只中間地上鋪着大張猩紅的革筵氈毯,覆滿了整片的空地。
而自己身下的木牀佔了足有整座大帳的三分。微微擡手摩挲過身下的牀褥,單單手中傳來的滑軟觸感也可知牀上鋪的不知是什麼動物的毛皮。牀的一頭還堆放着幾個才緞縫製的綴着駱毛的厚厚軟墊。
這裡……只看這滿是異族之味的佈置與擺設,也不難想到自己所處之地了。更何況,我此刻已是將自己昏厥前的情況清楚地回想了個遍。
只是……難道這裡便是北夷的囚禁俘虜的囚室?未免華貴的太過了些吧……
“姑娘醒了,這就好。”
正自猶疑間,耳邊忽聞一道清越溫婉的聲音傳來。循聲轉頭望去,只見大帳的帳簾已被人重又掀起,而由外先後走近來了兩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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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陽光自兩人身後透隙照射進來,待到帳簾重新放下,我方看清這兩個女子的樣貌。
當先的女子上身天青色緊袖鑲邊衣,下着墨色縛腳直長褲,足登漆皮及膝靴,腰束同色寬革帶。一頭漆墨長髮分編成幾股在兩側以青布帶簡單盤了發環,餘下的髮辮盡皆自然垂散在肩頭。幾縷星碎留海勾勒着一張素容嬌顏。
雪瓷桃心面,漆漆盈水眸,輕眉彎彎,櫻脣含貝,脣角邊兩彎梨渦淺淺,帶着雙頰淡淡的一抹蒼白,婉柔秀致、質雅清純。便是那一身的英氣裝扮亦難掩那滿面柔柔純純的美,讓人一望之下便禁不住心生幾分憐惜相護之情。
雙眼不由在這女子面上盤桓了片刻,我方轉目看向隨她身後走進的另一人。看那身形裝扮應是我方剛醒來時恍惚見到的女子了。應是當先那女子的丫鬟吧。
一張圓圓的臉襯雙圓圓的眼,有些熟悉的相貌讓我心中不禁好感油生。五官也可謂秀氣,只是膚色微黑,卻也透出了滿滿的健康活力,陪着那身利落的緊衣勁服,倒是相得益彰。這樣的女子方是應了我心中漠北草原女子的形容吧。
“姑娘肩上的箭傷頗重,已是昏睡了一個日夜,現下醒來了便好。”那當先的女子走近牀前,對上我微睜的雙眼,語含欣喜地笑道。她一口純正華朝語言,聲音清越柔和,聽得出剛剛進來時說話之人便是她了。
側身坐在了牀的外側,她笑望着我道:“可還有哪裡不舒服的,盡與我說便好。”
“是姑娘爲我包紮的傷口嗎?多謝了。”身上仍是聚不起什麼力氣,我只有微點了點了頭,算作致謝。眼角的餘光略略撇了眼傷處,靜靜感覺了一下。
看得出肩頭已仔細包紮過,手藝稍有些粗糙,不過以北夷的醫術水平而言,已經是相當用心了。而這傷藥應是由華朝傳進來的,便是在大華宮中也可謂上等的療傷藥品。傷口此時已有癒合,不作觸動,更是感覺不到什麼疼痛了。
微垂雙眸,我有意試探地問道:“還不知要如何稱呼姑娘纔好?”
“林姑娘不必客氣。”她揚脣一笑,眉目間帶着純然的質樸清真,“你叫我羅貞就好。”
“羅貞……”
我心中不由微動。自那次遇刺後,帥府養傷之時我便已將北夷能夠探知都細細問了個清楚。此時聽到這‘羅貞’二字,所想到自然也只有那北夷的公主,賀婁伽晟唯一的嫡妹——賀婁羅貞。
“好,如此,羅貞便也喚我沐秋就是。”
掩下心中飛轉的心念,我笑了笑,面上並未顯露絲毫。微作一頓,故作遲疑地繼續探問道:“不知此處是……”
“這裡是北夷屯兵的大營。而這座大帳……”賀婁羅貞略頓了頓話,側頭望了我一眼,方輕聲笑着續道:“是臨時特別爲沐秋佈置的。不知沐秋可還習慣?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只管盡與我說。”
哦?特意爲我佈置……
心中飛快閃過些什麼,我暗自穩了穩情緒,強壓下那股突涌而至的驚悸。微蹙了蹙雙眉,面含憂色地望着牀頭的女子,問出心中此刻最想知道,也最爲緊張之事,“不知羅貞可知,那與我一同被……‘請’來此地的人,現下又是如何?”
“呃……沐秋是問那個與你一同被帶來的男子?”聞言,賀婁羅貞的面色兀地微微一白,眸中更似泛起幾分猶豫難決之色。
“不錯!羅貞可知他現下何處?”心中不由微緊,我急聲追問着,雙目更是緊緊望着她微微側開的雙眼。
“……他也身在這座大營內。只是具體何處,我卻是不能說與沐秋。”
賀婁羅貞輕抿了抿脣,躊躇了片刻,方回了我的問話。靜了靜,又微斂下眼簾,輕聲續道:“他現在……很好,之前我有爲他治過臂上的傷,此時傷勢已是無礙,沐秋放心便是。”
“是嗎?如此便好……”我長長吁了口氣,低低道了一聲。
我本便沒想過她能將其中的細則如此輕易便說與我知。何況,湛璟瑄所在之處想來定是層層士卒把守。那樣的地方即便我知道了也同樣是進不得。之所以這般問,也不過是想退一步另她將湛璟瑄的近況說出。
而聽到她說已爲其治過劍傷,我也不禁稍稍放下心來。賀婁伽晟既然能讓人爲湛璟瑄療傷,那麼定然不會再傷其性命。
知道那人性命無虞,我自夢中醒來後便微微感到刺痛的心口方是有了絲舒解。只是,看賀婁羅貞面上那完全不知絲毫掩飾的變換神情,這其中怕也有許多事是我所不知,而她亦不會說出的。
心思微轉,我低嘆了一聲,道:“只怕他也是無法知道我已醒來的消息了,想必定要爲我的傷勢平添焦慮。”
“這個,沐秋放心。”賀婁羅貞聞言復擡起雙眸,揚脣對我笑了笑,“等晚間我去送藥時,定會將姑娘的近況一併相告。”
“……如此,我唯有再次道一聲多謝了。”微怔了怔,我點頭輕聲謝過。
沒想到她真這般輕易便應承了下來。這賀婁羅貞真的與那深銳難測的男子是親兄妹嗎?這般的質純實是讓人很難想象。嗯……看來,也根本不需我想太多了。既然這賀婁羅貞接觸過湛璟瑄,那麼無疑,湛璟瑄此刻定然已會知道她所能知道的所有事情了……
只不過,如今我與他已是身陷敵腹,想要脫身又談何容易。而且,以湛璟瑄那獨闖箭陣的武功,賀婁伽晟必定會忌顫而施法困住他的行動……賀婁伽晟,他怕是更本不在意我們探聽些什麼吧,不然,又豈會這般讓他這妹妹接觸到我們呢。而對方越是這般恃而無忌,便越說明……
心念幾轉間,我也沒了心思再去探話,只微垂了頭,自語着喃喃道:“只是不知要如何,我才能見他一面了。”
“哦?沐秋很想見到瑄王爺嗎?”一道低沉的聲音恰在此時於帳外傳來。
心中驀然一凜,我忙擡眼看去,正見賀婁伽晟掀簾緩步踱進大帳來。
“哥!”賀婁羅貞見到來人即刻從牀上站了起來,低喚一聲,幾步迎到了近前。
“嗯,既已看過了,你也該放心回帳休息了。”
賀婁伽晟雙眸自我面上緩緩掃過,收回目光望向已站至面前的妹妹身上。那雙在我看來只會盛有鋒銳與桀驁的深眸竟也從中透出了幾許柔和,“別忘了自己說過的,若是再暈倒了,我保證你睜眼看到的即會是漠北王宮的寢殿。”
“知道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賀婁羅貞仰頭笑了笑,又回過頭望向我,“沐秋你與哥哥說話吧,我先回去了,等沐秋晚間用藥時,我再來看你。”
“……好”我點頭輕應了一聲,眉尖卻是不由得微微皺起。總覺得這賀婁羅貞好似想偏了些什麼。只是此刻,我也沒有心思去想這些無謂的事,更懶得細究賀婁伽晟究竟是與自己妹妹甚或整個北夷,怎樣交待我的身份的。
“沐秋可是從羅貞口裡問到了自己想知的?”
待賀婁羅貞與她那侍女同出了大帳,賀婁伽晟望着我,挑了挑眉輕聲笑道。
“我可問到的自然都不過是閣下想讓我知道的。”我淡淡回道,對視着那雙深的探不到底的眸子,臉上雖維持着一副漠然的神情,心裡卻是泛起一分無力之感。
“呵,沐秋果然聰穎。”賀婁伽晟低笑了一聲,緩緩走到牀前,居高臨下般抱臂望着我,“沐秋若還想知道什麼,不如直接問我會更是方便。”
只怕到時反被你問出的更多!
雖然心中確是有很多疑惑想問,但與此相比,我更希望的是能不要看到眼前的這個人。
“我此時只想靜心養傷,閣下若還不想所劫俘虜就這般太早死掉的話,還請給病人留分應需的清淨。”我偏頭面向裡側,直接闔了雙眼。
“沐秋看來是很不想見到我。”低沉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卻讓人驟覺萬鈞壓力迫身。大帳內靜了片刻,便是緊閉雙眼,我依然可清晰地感覺到梭巡在臉上那仿似可刺穿肌膚的深銳目光。
“也好,沐秋這幾日便在此安心養傷,待你傷愈……”拖長的尾音未落,我只覺耳邊一陣溫熱的氣息拂過,下一刻,耳垂更是驀地一痛,“我們也有好多筆餘下未結的賬該仔細地算上一算了。”
心中驟然一凜,我屏住呼吸,用力收緊了掩在薄被下的十指,極力剋制着自己想要揮手一掌甩上肆意湊至近前的那張臉的衝動。
直待那令人驚悸的氣息去的遠了,門簾掀動聲響後好一會,我方驀然睜開雙眼,擡手用力狠狠擦了擦自己那已僵得發麻的耳朵。
這賀婁伽晟的態度真是讓人越加困惑不明。如果說,當日面對湛璟瑄時,他所做的那些曖昧舉動不過是刻意爲之。那麼到了此刻,他這樣的輕佻之舉又是爲的什麼?還有這座大帳,怎麼看也都不是俘虜應待的地方……
分明幾次可以輕易致自己一死卻每每放過,而轉眼卻又不惜耗盡隱於城中的人力只爲來刺殺自己……對於這個人,我是真的看不透半分。而這,也正是自己對他
始終抱有芥蒂與戒備的原由吧?
對於那種心機深沉、讓人難以琢磨的人,我一向的原則便是避之不及。而這賀婁伽晟,可說是其中最難測的一種人。那樣一雙深邃而窺不見底的銳眸,不要說從中看出什麼,便是讓人連仔細去分辨的心思都提不起半分。
對於這樣的人,自然是能避多遠就多遠、永無交集纔是最好。可偏偏,有些人你便越是想避越是無法避開。
想到他最後留下的那句話,我不禁咬了咬牙,搖頭苦笑一聲……自己與他之間的舊日餘賬要仔細計較起來,還真是有得算了。
“呼……”長長吁了口氣,我靜了靜思緒,讓自己心神放鬆一些。
既然已是避無可避,自己也只有迎面而對。現在深處敵營,周遭的一切都還尚不清楚,眼下可做的也唯有靜觀其變了。但不論怎樣,我都會盡我所能的設法離開這裡,與湛璟瑄他一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