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春意心裡存疑,牽着兩個小人兒進了院子門。院子裡,金氏和一個年青人正在說話,瞧着是主人家送別客人架式。只是金氏一臉長輩慈愛的神情,還在依依不捨的叮囑着年青客人。而那年青人滿臉笑容聽着金氏的話,言行顯得非常尊重金氏。
聞春意擡眼望見這麼一個氣質沉穩,眉目疏朗的年青人,再望一眼,覺得此人有些眼熟。聞春意牽着的兩個小人兒掙掉她的手,已經歡喜的衝到金氏和那客人面前。兩小人兒很有規矩的跟金氏行禮問好後,便仰着瞧着那年青人叫道:“表叔,你來四祖母這裡,是不是來陪我們一塊去種菜?”聞春意此時在那年青人望過來時,已經想起鍾池春這麼一個人。她走過去跟金氏點了點頭,又向鍾池春淡淡點頭。
鍾池春的眼神亮了又暗了下去,他瞧見聞春意初初那陌生的眼神,又瞧見她在兩小人兒的提醒下那恍然反應過來的眼神。鍾池春聽到兩個小人兒的話,他笑着瞧向金氏說:“四嬸,要是不覺得我太過打擾,我想瞧着他們去種菜。”金氏自然不會反對鍾池春跟隨兩小人兒,她笑着說:“你又不是外人,往年你在安城時,跟着峻兒也曾種過菜地的菜。你可要回你姑姑上換置衣裳,還是我直接叫人取你十三哥新做的家居服給你換上?”
鍾池春自是隨意,意思順從金氏,怎樣方便怎樣來,把金氏喜得很快的叫管事婦人去給聞大夫人處報信,又使人帶着鍾池春去換衣裳,兩小人兒歡樂的跟隨在鍾池春的身後。聞春意瞧着金氏滿臉歡欣的模樣,她在一旁笑着輕搖頭,低聲說:“娘,鍾少爺可是來尋峻弟的?”金氏笑着搖頭後,又點頭說:“他知道峻兒去了學堂,是特意送來一些外地禮物過來給我們。我瞧着是用了一些心思,都是非常少見的物品。”
金氏又瞧一眼神情淡淡的聞春意,想了想說:“你是主人家,總要去招呼客人。再說都是自家的親戚,有你兩個侄兒在,也不必太顧忌男女大防,你還是去後院瞧着些。”金氏是長輩,去後院隨意瞧一瞧,倒也沒有什麼事情,可總不能讓她守在那裡。聞春意輕輕點頭說:“娘,你安心吧,我已經叫人先翻過地了,就叫他們做做翻地的樣子,順順兩個侄兒的心思。”聞春意在這些小事情上面,不想去哄騙兩個一心信任她的小人兒。
金氏自是知曉聞春意的性子,也不再多說什麼。母女等那三人出來,一塊往後院奔去。兩小人兒見過動了的土地,果然嘟嘴瞧着聞春意,嘀咕說:“姑姑,你不是說這地會等到我們來翻嗎?”聞春意笑瞧着放在地邊上的小工具,笑着說:“從前我和你叔叔如你們這般年紀時,也是由大人們先翻一遍地,我們兩人再翻細一遍地。種菜這樣的事情,來不得半絲輕忽,這菜種出來好不好,就瞧你們兩人能不能把地翻得細緻。”
兩小人兒聽聞春意的話,又瞧見放在地邊上的工具,兩人很快去挑揀物件。鍾池春瞧一眼聞春意,在她往前走時,開口說:“四嬸,你和十八在一旁瞧着,我去教他們行事。”聞春意停下腳步,鍾池春的嗓音清郎,聽上去舒服。鍾池春笑着上前去,跟兩個人兒說起話。金氏在一旁瞧着,讚歎的說:“我瞧着他比你哥哥還會哄孩子,你瞧瞧你兩個侄兒那認真的神情。這樣的男兒,不知將來那樣如花似玉的女子入他的眼。”
聞春意笑瞧着她,低聲說:“娘,鍾家少爺這般的人才品貌,自有那美貌女子相配。眼下,還是重裝哥哥的新房來得重要。我聽大嫂說,五嬸那邊已經有了章法,是調整一個大院子給十一哥做新房用。”聞朝青和金氏對長子的親事,也是非常的上心,原本是想調換兩個小院子併成大院子給聞秀玉做新房,只不過聞秀玉不想挪動院子,而曾家那邊也不想四房鬧得動靜太大。兩邊意見一致,只裝修聞秀玉的現住的院子。
金氏瞧着女兒一臉關心的神色,她笑着說:“你嫂子那邊傳來消息,說不要太鬧出動靜,驚了喜氣,就這般甚好。”聞春意微微笑起來,四房的底蘊在這裡,曾家自是早早打聽過消息,曾家有這話出來,不管如何已讓聞朝青夫妻對未來兒媳婦更加增添好感。聞五夫人嫁妝厚實,她有心要折騰,自然有那個資本。聞春意笑着說:“嫂嫂一家人都是明理人,將來嫂嫂嫁進來後,我們一家還是能和睦相處。”
金氏輕舒一口氣,說:“我原本一直擔心她嫁進來後,無法放下官家小姐的架子,擔心你哥哥在她面前受委屈。如今瞧來也算是一個有心的人,待你哥哥還是用了心思。你大伯母的眼光一向不錯,挑選的都是合適的人。雪朵,你一向自有主張,可是親事上面,還是要聽長輩的話。你大伯母爲你挑中的人選,你要是不喜歡,也慢慢的瞧一瞧再說。”聞春意啼笑皆非的瞧着她說:“娘,我是最不挑的人,林家那位少爺,我就不曾挑過人。”
聞春意這般說話,金氏反而被她惹得有些傷心起來,說:“雪朵,都怪我和你爹護不了你,讓你早早經了冷眼世情,性子變成這般的怪異。那有女子提及親事,如你這般的不在意?”聞春意頭大的瞧着金氏,她說的明明是心裡話,姻緣這樣的事,她一個內宅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人都不認識幾個,自然是長輩如何決定她如何聽。至於她的心思什麼的,在種種規矩下面,她那有什麼心思不心思的。
聞春意瞧着金氏這般的神情,想着聽來的一些閒語,她笑着說:“娘,提起林家少爺的事,我聽大嫂無意提了一句,當年那個男人爲了他師妹鬧得衆叛親離,瞧着是一個情深意長的人。聽說近來夫妻兩人又鬧上了事,那個女人抱着孩子去尋孃家人做主。”“哧”金氏冷笑一聲說:“她好意思去尋孃家人做主,一家子的底都給她掀翻了。你大嫂是心軟,沒有說兩人鬧得安城人皆知此事。”
聞春意瞪大眼睛,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小夫妻自家的事,竟然可以鬧到全城皆知的地步。金氏提及起來都慶幸不已,說:“你大嫂跟我說,聽到消息,她和你大哥出了一身冷汗,只差那麼一點點,就差點害了你一生。那人的兄長和父母如今都恨不得離他遠遠的,原本一心幫着他的老夫人,眼下心裡也悔起來。如今是休不得,那女子放話出來,要休了她,她就要拼一個魚死網破出來。”
金氏瞧着聞春意的神色,瞧不見有什麼喜色,也瞧不見有出了一口氣的表情,她瞧着女兒就忍不住嘆氣說:“雪朵,你這是心太穩,還是情竇未開?”聞春意好笑的瞧着她說:“娘,我要是對誰情竇初開,眼下又在相看時,你纔要着急纔是。畢竟我只在府裡來往,你尋不到那個人,豈不是更會急得跳腳不止。我如今這樣纔是正常反應。不相干的人,聽聽說過了,用得着上了心思嗎。”
金氏聽她的話,臉色都變了起來,她四下看了看,趕緊說:“這麼大的人,豈能空口說白話,日後,這樣的話,休得開口說出來。”聞春意瞧着金氏的神情,就知她想象成那般事情,她笑起來說:“娘,我從來沒有做過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金氏怒瞪女兒一眼,低聲說:“後院這般空蕩蕩的地方,休得提及那般的事。”聞春意立時端正神色,她不想惹得金氏再爲她這般擔心下去。
金氏瞧着女兒萬事不上心的神情,她說不出心裡感受,瞧着那一大兩小翻地的身影,她的眼神黯然起來。聞春意順着她的眼神望過去,瞧見鍾池春和兩個小人兒認真操作的身影,她笑着跟金氏說:“鍾少爺出去這麼一回,身上瞧着少了許多的文弱氣質。”金氏轉頭瞧向聞春意,見到她坦然神情,心裡暗自舒一口氣,低聲說:“鍾少爺過些年纔會論親事,家世方面要求一定多多。”
聞春意聽着她這般提醒的話,輕笑着搖頭說:“娘,我從小瞧着他長大,他在我眼裡,只不過是峻弟交好的朋友。”鍾池春和聞春意少數幾次相遇,表現得待她一直親近,不過聞春意不是那種自作多情的人。再加上她的心裡,太明白這個時代的規矩。她待鍾池春一向是遠着,偶遇這樣的事情,她都儘量避忌着,免得一不小心,被多心的人,染上不相干的是非。金氏聽聞春意這般直白的話,她輕嘆着說:“你一向是明白人。”
聞春意好笑的瞧着她,她要是不明白,早在衆人因爲一種莫須有的緣故冷待她時,跟着變成同樣不近人情性子的人。如今她能和大房裡的人平和交往,也能尊重府里長輩們,那是她早已明白,世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有的話,一定是有原故。既然不是她本身的錯,她自然不會讓負面情緒,以至於虛度自已的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