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飄散下來,鍾池春撐着青竹葉子傘,身側跟着縣丞,身後還跟着三五人,一塊前往去拜見前知縣大人。他們到時,院子門敞開着,前知縣大人身邊年老的長隨候在門邊,他的老臉都笑開了皺褶花出來。
鍾池春瞧着他的褶子笑臉,在心裡暗歎息一聲,從前這位長隨瞧見他們時,總是端着一張老臉,如今這般討好的模樣,讓人不由自主心裡一酸。鍾池春暗自警醒起來,他要提醒身邊跟隨的人,不管對誰都要保持溫和的態度。鍾池春笑着問候他一句,再跟他問了問前知縣大人的病情恢復情況。長隨一臉爲難的神情,他的眼光落在他們這些人的身上,然後低下頭,慢吞吞的說:“老爺,心情不太好,身子恢復得也不太好。”
鍾池春輕漫一笑安撫說:“這樣的雨天,人的心情都不太好。老大人的家人常來陪伴,過些日子,天氣好了,心情也會跟着好轉起來,對身體恢復有用。”長隨瞧着鍾池春的神色,他只能應和的笑了一聲,說:“老爺知道你們會來看他的消息後,他一直就盼着能見你們一面。”鍾池春只是笑了笑,前知縣大人人前很給他面子,卻喜歡在人後使暗手招呼他。這位長隨不是不知道實情,他們上下級也只是一個面子上的情份。
如今他卻表現得這般親近,這也是一個難得的人才。縣丞多少知一些內裡的事情,他笑着說:“老大人在修養中,我們也不好常來打攪他的安寧,再說有琴大家在一旁服侍,我們這些俗人更加輕易不敢上門來擾了老大人的清靜。”縣丞打心底感恩鍾池春願意跟上面的人保舉他進位。以原知縣大人的爲人處事,是恨不得把他們這些本地人一直壓抑下去。前知縣大人爲任這麼多年,只在一些不重要的職位上,安置了他們本地的人。
縣丞曾聽下來巡察大人身邊人提過,知縣大人一直跟上面的人說,池南小城本地人實在經不住事情,還是由外派縣丞來任職爲好。縣丞那時那份上進心思。就差不多消散開去。直到前知縣大人年紀漸長,他就盼着新知縣大人來後,能給他們這些人機會。卻不想鍾池春提了他上位。鍾池春隨意打量起院子來,雨中的庭院,瞧着還算乾淨,只是四周空蕩蕩的無一物。長隨順着鍾池春的眼光望了一望。想來他也是記起那滿院子的繁花似錦,他輕輕的嘆息一聲。
前知縣大人半臥在牀上。牀側溫情脈脈的琴大家隨侍在一旁,她瞧見進來的那位俊雅男子,眼神就不敢再飄上一眼,只能專注在前知縣大人的老臉上。喜得前知縣大人一臉的得意忘形神色。鍾池春例行公事般的問候了前知縣大人的健康情況,又關心了他的家人,順帶說了說。今天還要順便檢測官宅的面積。前知縣大人瞧着鍾池春一本正經例行公事的神色,他的神色陰鬱下來。卻不想在衆人面前下了面子。
他很是陰陽怪氣的開口說:“老夫爲官多年,行事一向公正,絕對不會臨老就要離開這裡了,還有心想佔官府的便宜。”鍾池春笑着點頭,說:“老大人的清廉,大家有目共睹。我們只是來探望老大人之後,再順帶例行公事檢測,方便登記入了官冊。”前知縣大人瞧着鍾池春這張年青的俊臉,他的心緒就難以平靜下來。他已經老了,而眼前這個人正年青。他記起他年青時,風華正茂也不如眼前人得天獨厚。
鍾池春瞧見前知縣大人輕點頭後,便笑着帶人去量官宅的面積,他順勢向前知縣大人告別離開。前知縣大人瞧見他翩然身影的離去後,擡眼望着琴大家說:“你又一次見到他,可曾後悔跟了我這樣一個無用的老朽?”琴大家面上笑容格外的明朗,她笑着說:“在明月樓,我見過不少的俊美少爺,年紀輕時,我也曾對他們心動過,有心想攀一攀他們。只是與他們交談過後,總覺得他們一個個太過浮淺,都不及大人的睿智幽默動人心。”
老知縣大人雖然是經世多年的老狐狸,可抵不住琴大家是在男人堆裡打混過的狐狸精。前知縣大人笑着試探說:“你年紀尚輕,恰恰是綺年品貌最出色的時期,我不想耽誤了你。有心想爲你保一樁良媒,年青有前途的鐘大人,正是最好的人選。不如我尋他過來,與他商量一下,由他去安置你。”琴大家很是不樂意的瞪眼瞧着他,那眼裡的淚水就快落了下來,又被眼眶眶在眼圈裡面。
她啜泣着說:“大人,我知你一直打心眼裡瞧不上我這個人,我也不敢盼着能一直有機會服侍你。眼下,我能陪你一日算一日,別的心思,我全沒有。大人,你現在要趕我走,那我會一直惦記着你,那生,還不如死,大人,你就讓我留下來吧。”老知縣大人老眼銳利的掃着琴大家面上的神情,卻只瞧見她滿臉的傷心神情。他終是擺手說:“你待我這般的重情,又一心一意要留在我身邊,算了,我也不爲你再去多想後路。”
鬧了這麼一場之後,琴大家擦拭掉眼淚之後,依舊笑意盈然的陪侍在前知縣大人的身邊。鍾池春一行人前來告別時,她被前知縣大人派出來應付說話。鍾池春一行人,知曉前知縣大人已經安歇後,也不強求要當面告別一聲。琴大家在外面瞧着鍾池春一行人風采翩翩的離去,她只覺得她縱使有着綺年美貌,都抵不過這無情風雨的吹打。她暗自輕捏一把腿,笑着再進去跟前知縣大人說話。前知縣大人聽了她的傳話,淡淡一語說:“人走茶涼。”
鍾池春行在官宅之後,前知縣大人的長隨追了出來說:“鍾大人,各位大人請留步,我家夫人臨行前,想要我問一問各位大人,可有心要買她的宅院?”鍾池春輕笑着退開去,這裡所有的人,只有他是絕對無可能在池南小城置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