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木躺在地上,墮天坐在他的身上,場面實在是有些尷尬。
可墮天正在氣頭上,怕是不讓她把事情說完,是不會起來的。
禹木仰着面,將雙手枕在頭下,乾脆順其自然。
“說吧,墮大仙子,那個死俎鬼罵你什麼了。”
“他罵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墮天叉着腰,小拳頭打在禹木身上,噘着嘴罵道,“那個死俎鬼,我好心救它,連句好聽的都沒有,還敢罵我,氣死我了!”
“你生氣歸生氣,也不至於拿我當撒氣桶吧?”禹木揉了揉胸口,陪笑道,“他爲什麼罵你多管閒事?難不成它本來就不想讓別人救它?”
“我哪知道它到底是個什麼腦回路,簡直就無法溝通,純粹就是一條沒九兒的鹹魚。”墮天哼道。
“那最後呢?它還活着嗎?”禹木繼續問道。
依着墮天的性格,受了這種氣,當場就把那隻俎鬼紅燒了的概率其實蠻大的。
墮天翻了個白眼,雙手插在胸前。
“我是那種人嗎?越好了是去送藥的,那就是送藥的,我怎麼會因爲它幾句不過腦子的話就把它‘做了’呢?”
墮天晃了晃空空如也的藥瓶,神氣得說道:“我可是忍着那個貨的抱怨,親自把它毒打一頓,再把藥灌進去的。”
“你下手不會很重吧……”
爲了給俎鬼吃藥,還得先把人家毒打一頓,墮天其實也是蠻敬業的。
“對了,那個死俎鬼還說服下水莽草就會變成水莽鬼,再也不用做魚了。”墮天趴在禹木身上,胳膊肘戳在禹木胸前,嘆氣道,“你說它平平就是一條魚,怎麼還會喜歡女子呢?”
“你這話什麼意思?說清楚點。”禹木聽墮天的意思,這個俎鬼心甘情願服下水莽草好像還是有點“愛情故事”在裡邊的。
“它說在池塘裡有個大美人兒,時不時會在這裡沐浴,它早就起了愛慕之心,但是自己只是一條魚,根本配不上人家,便想通過服下水莽草變成水莽鬼,脫離魚身,向她表白。”墮天平淡地介紹道,“你說它一條鹹魚,怎麼還天天淨想這些事兒?真是無聊。”
“大美人兒在這沐浴?”禹木嘴角喃喃道,“難不成剛纔的那個姑娘經常在這裡出沒?”
“哪個姑娘?”墮天好奇地湊到跟前,連忙問道,“對啊,你剛纔一直在池塘,不會也遇到那個大美人兒了吧?長得怎麼樣,真那麼漂亮嗎?”
“確實遇到了,長得也確實很漂亮。”禹木實話實說道。
“連我們的木頭都動情了,那還真不能怪那隻俎魚沒定力。”墮天壞笑道,“你是不是一直在偷看人家洗澡?對了,現在還在不在?我也想看看!”
“我只是不小心瞄到一眼,別把我和那條色魚相提並論好嗎……”
“看一眼不也是看,跟看十眼有什麼區別?”墮天連忙從禹木身上站了起來,將他也拉了起來,催促道,“前方帶路,我要去見見那位‘池塘女神’!”
禹木實在不想再去打擾人家,便提議道:“咱能別這麼八卦嗎?還是從旁邊繞着走吧……”
墮天取出一隻摺扇,敲在禹木頭上,輕罵道:“你都已經看過了,還不允許我看上一眼?”
禹木心想這哪是看不看的事兒,再說了,人家興許早就走了。
無奈小心地走在前邊,只祈求那姑娘早就已經離去。
走到方纔那姑娘“藏身”的草叢中,早就沒了姑娘的身影。
“我剛纔就是在這兒見到她的,想必是已經走了。”禹木聳了聳肩,隨口說道,“你又不是什麼色狼,幹嘛非得見她?”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行嘛?”
墮天沒見到俎鬼的“心上人”,不開心的坐在了地上。
就在她身邊,有不少被踩折的雜草。
瞧着這受損嚴重的雜草,墮天慢慢皺起眉頭,突然向禹木問道:“你說那姑娘有幾條腿?”
“幾條腿?能有幾條,難不成還能有四條腿?”禹木不明所以地問道。
“你要是這麼問的話,我們的這姑娘還真可能有四條腿。”墮天指着地上的腳印,一臉苦笑道,“你說那姑娘剛纔就在這裡,可這裡除了這種圓形地腳印,再沒其他的了。”
禹木附身瞅着地上的腳印,這些腳印很新,肯定死剛踩過的。
這腳印看着絕不是人留下的,倒像是什麼動物。
“這不會就是之前那隻託我們送藥的俎鬼所說的鱉幽靈吧?”禹木突然想到。
俎魚來的時候曾經囑咐他,鱉幽靈會魅惑男子,讓他格外小心。
“我覺得很有可能……說起這個,我記得它還說它們俎鬼是不會被鱉幽靈迷惑的,但是爲什麼我去送藥的時候,那隻臭魚也喜歡上了鱉幽靈?”墮天不解地問道。
“或許真得像它所說,服下水莽草的俎鬼便不再是魚了。”禹木猜測道。
取出《百鬼名錄》,禹木翻找着鱉幽靈的信息。
當他找到那一頁的時候,着實被嚇了一跳。
原來鱉幽靈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鱉,一頭秀髮,婀娜多姿的大美女,卻有個鱉的身子,着實讓人有些不寒而粟。
“木頭,你喜歡這口?”墮天不懷好意地問道,“沒看出來,你口味挺重的嘛?”
“拜託,我見着她的時候只露着上半身,下半身根本就沒看見好嘛。”禹木沒好氣地回道。
“誒呦,你還想看看人家下半身?”墮天添油加醋,煽風點火道,“你看這鱉幽靈,長得這麼美,要不娶回家算了。”
“打住,你再說下去,我就把你扔到池塘裡。”禹木看了鱉幽靈的圖像,實在是不想再談這個話題。
說實話,他甚至情願永遠不知道鱉幽靈長什麼樣子。
從池塘回去的時候,沒再遇到鱉幽靈,但是墮天關於她的話題卻沒停過。
一路上,別墮天損地實在有些無奈,禹木就跟丟了魂兒一樣,在路上晃來晃去。
“你走路別跟殭屍一樣成嘛,多嚇人?”墮天嫌棄地提醒道。
“你已經嚇了我一路了,還不允許我嚇嚇你?”禹木目中無神,完全是一副死魚相。
“那我不說了,總行了吧……”
墮天也覺得自己關於鱉幽靈的話題說得夠多了,開始在路上尋找新的話題。
正在四處張望之時,草叢裡突然蹦出一隻禿着頭,瘦骨嶙峋的“虐鬼”。
“啊!”
虐鬼站在路中間,舉着爪子,扮着鬼臉,衝着墮天和禹木一個勁兒的怪叫。
叫了半天,突然像是被自己的吐沫嗆到了,咳了半天。
“這又是個什麼鬼?”墮天擰着眉頭問道。
“我查查。”
禹木正要去拿《百鬼名錄》,墮天突然止住他的手,搖頭道:“算了,我沒興趣知道它是什麼東西,我們還是繞遠點吧,我怕他是什麼‘智障鬼’,還會傳染的那種。”
路中間虐鬼聽到墮天說自己是“智障鬼”,突然停住了怪叫,整個人像是定格在了路上的雕塑。
喜歡搞惡作劇的虐鬼,最喜歡的就是半路跳出來嚇人。
他們喜歡看人們落荒而逃的樣子。
但是,墮天和禹木不僅沒有被它嚇到,還對它滿臉鄙夷、嫌棄,還詆譭自己是“智障鬼”。
虐鬼心裡很受傷:我智障鬼,不對,我虐鬼不要面子的麼……
看着墮天和禹木離開了這裡,虐鬼垂頭喪氣地又回到了草地裡,可能今天一天的心情都不會很美麗了。
前邊的禹木和墮天,也不知道又走了多遠,終於到了一處河流。
按圖紙的標註,這條河叫做擺渡河,只要經過這條河,不用多久便能到奈何橋了。
河邊上,有不少綠色眼睛的水鬼,舉着牌子在“招新”。
牌子上大致都寫着:歡迎加入水鬼陣營,只要投入這擺渡河,不到半個時辰,便能完成水鬼註冊,先到先得!
“墮大仙子,你不是挺喜歡泡澡嗎?要不去入個會?”禹木衝墮天使了個眼色。
“我纔不要做水鬼呢,天天身上黏黏糊糊的,還得出來拉客,既噁心又沒意思。”墮天嘟着嘴埋怨道,“你個木頭,趕緊也不知道找條船去,眼睛裡盡是這些奇怪的東西。”
“好嘞,我這就去給您找船去。”
禹木站到一旁的石頭上,右手擋着太陽,衝着遠方眺望半天,這才發現一條若隱若現的小船。
“船家,我們要渡河!船家!”
禹木衝着那邊的船伕招了招手,對面的船家也瞧見了岸邊的禹木,吆喝了一聲:“這就來嘍!”
划船的船伕撐着長篙,幾下便劃了過來。
這小船不大,也就夠個三四個人一起乘坐,但是對於禹木和墮天來說,已經足夠了。
兩個人上了船,船伕提醒道:“一會兒船上不管發生什麼,都不用慌,有我處理就行。”
“那感情好,我們就歇着吧。”墮天上船以後,舒服地躺了上去。
而禹木則在船頭坐了下來,去了鞋子,將腳放進了擺渡河這冰冷的水中。
“開船嘍!”
船伕又吆喝了一聲,低了低斗笠,向着對岸劃去。
這擺渡河很寬,河上又泛着淡淡的霧,一時之間也看不見個頭。
船伕瞧着禹木和墮天像是一對小情侶,便搭腔道:“你們是想一起投胎去,下輩子再做夫妻嗎?”
禹木聽船伕誤會了,回過頭連忙解釋道:“老船家,您看錯了,我們不是小情侶。”
墮天在船板上笑嘻嘻地補充道:“我們其實是兄妹,做不了夫妻的。”
船家聽着兩人說話有趣,笑道:“你們什麼情況,老人家我一眼就能瞧出來,我都已經送了多少人去那邊的奈何橋了,這點事情要是都看不出來,那真是白瞎了這幾萬年在這擺渡的時間了。”
“老船家,那您還看出來什麼了?”禹木問道。
“我啊,什麼都看出來了,你們活着的時候,一定相愛了,男耕女織,生活很甜,但是結婚的時候,卻被告知是親生兄妹。這種事本該撕心裂肺,但是你們哭過、痛過以後,覺得這不過是一世的玩笑,便雙雙自刎,來到這幽冥界打算投胎再入輪迴。”船伕有板有眼地講道,就像是自己親眼看到的一樣。
禹木搖頭輕笑,想來這老船伕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有故事的“風流浪子”。
“船家,你猜得太對了,我們就是想一起去投胎的,再入輪迴,下輩子一定做夫妻。”墮天噗嗤笑道。
“世界這麼大,兩個人再入輪迴,也不一定就還能遇見。何況喝了孟婆湯,消除了記憶,誰也不會記得誰。”船伕嘆氣道。
“我說船家,既然孟婆湯能讓人忘掉一切,但是有的人就是不願意拋棄自己的記憶,那怎麼辦?”禹木雙手撐在船身上,隨口問道。
“像這樣不願意失去記憶的,也就沒法投胎了,但也可以一直停留在這幽冥界,當個冥鬼或者鬼差什麼的。”船伕頓了頓,笑道,“我就是這樣,心裡總是有些事情,不願意忘記,但是又不一定哪天就想通了,乾脆就在這擺渡河裡,當了船伕,興許哪天把這些事情都放下了,想投胎了,過個河就成了。”
眼前的老船伕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禹木還真不知道他會有什麼煩心事。
“嗚嗚!”
幾人聊天之際,旁邊突然傳來陣陣哭聲,此起彼伏,很是嚇人。
老船伕已經不知道遇到過多少回這種事兒了,連忙提醒道:“你們不用驚慌,我們旁邊就是‘鬼哭灘’,經常會有這種事兒的。”
老船伕說完,身後波濤洶涌,小船也開始劇烈晃動。
波濤將小船托起,又摔到了擺渡河中。
而一旁又泛起的浪花之上,竟有數百隻無發的鬼在正踏着浪花奔行。
“他們是舟幽靈,整日在這‘鬼哭灘’附近的巨浪上跑來跑去。”
“在巨浪上跑來跑去?那他們是爲了什麼,鍛鍊身體嗎?”墮天歪着頭,看着旁邊的舟幽靈,又補充道,“還都是些禿頭的油膩大叔。”
“他們是在找吃得。”船伕在一個袋子裡取出一些米飯,撒到了擺渡河中。
見到米飯的舟幽靈,爭相潛入河中。
“給點米飯就能打發他們?”禹木問道。
“嗯,舟幽靈一般是不會加害人的,只要給他們吃上一口米飯,就不會再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