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從腳下掠過,浮雲近在咫尺,星流劍在清風中穿梭。退而求其次的最終結果,是魚庭御劍帶着郭初景一塊兒飛......餘家村到五福鎮只用了片刻的功夫,郭初景目不斜視,手卻準準指向一處,冷聲道:“停下。”
魚庭本在四處張望,聞聲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真是條無人的街巷。
落地,郭初景撤去兩人身上地隱身符,這纔看一眼魚庭,道:“走吧。”
看着自顧自大步向前走的少年,魚庭心裡沒由來得感到陣委屈,從前她出門,爹爹和孃親總是把她抓的牢牢的,纔不會讓她自己一個人走。
可是眼瞧着郭初景走出巷子,魚庭一跺腳,跟了上去。沒辦法,誰讓銀子在他身上!
顧氏醫館在五福鎮南街,同喜布坊則在北街,兩家鋪子不順路,從南街到北街少數也要走半個時辰的路。出了巷口,魚庭和郭初景兩人倒是都很默契的向南街走去。
許是他們來得早,顧氏醫館裡沒有什麼人,只有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在鋪子裡來來回回走着,像是在等什麼人。魚庭和郭初景走進醫館,郭初景徑直走到櫃檯,把藥方遞給醫館的學徒抓藥,而魚庭的目光卻不時偷偷瞄向那位姑娘。沒多久,醫館內堂裡走出一位揹着藥箱的老者,那小姑娘見狀便急急請着那位老者出了醫館。
郭初景看着尚未包好藥的醫館學徒,問道:“多少銀子?”
學徒頭也不擡,道:“一共三兩六十文錢。”
郭初景掏出銀子放在櫃檯上,道:“我們酉時來取。”說罷,郭初景對魚庭道:“跟上。”
魚庭心想他肯定也看出來那少女身上的問題了,小腿一邁,忙跟在他身後,離開了顧氏醫館。那學徒包着藥的手一怔,再擡頭去看時,藥鋪裡已經空無一人了。學徒又看了眼放在櫃檯上的銀子,兩個二兩的碎銀,四兩。於是默默嚥下了想說的話,把銀子收了起來。
出了醫館,街上雖然人不多,但是魚庭也不敢作出什麼出格的事,無奈郭初景走地十分快,魚庭只好暗戳戳運起靈力,讓自己走地輕鬆些。此時若是有人仔細去瞧那個在街上走地飛快、扎着丱發的小姑娘,便會發現她腳下虛浮,兩隻腳壓根就沒沾地。
兩人一前一後的跟着前面的少女和醫者。一刻鐘後,郭初景停了下來,看着那名少女帶着醫者走進眼前這間宅院,眼底眸光漸漸發緊。
“好像不太對勁。”魚庭湊了過來,目光落在眼前這座院子上,整座宅院上方都籠罩着一股濃郁的妖氣,“有妖怪在裡面紮根了?”又看了眼門匾上的兩個大字,“許府?”
魚庭雖說在人間生活了六載,但是這六年來,她來五福鎮的次數屈指可數,對五福鎮的風土人情沒什麼印象,她只記得隔壁餘二叔是在鎮上一戶許府的人家做長工。或許就是這戶人家。
“要進去看看嗎?”魚庭扯了扯郭初景的袖子問。
郭初景頷首,道:“我先去查探一番,你在這裡等着。”
“......我等着?爲什麼?”魚庭開口詢問,然而郭初景已經瀟灑的離去,回答她的是逐漸變遠地決絕背影。
魚庭微微發怔,而後頗爲老成的嘆了口氣,人間的孩子,還真是千奇百怪,什麼脾性的都有,真複雜。做人啊,還不如她當初做珠子的時候簡單輕鬆,只要跟在主人身邊玩就好了。想起鳳主,魚庭托起了腮幫子,不知道主人她怎麼樣了,那日聽崔老兒的意思,主人如今是在天界。
可是天界南天門,比冥界大門還要難進啊。像她這種珠子,在那些天界仙人眼裡,估計就是顆不正經的珠子。若是她貿貿然飛到南天門,恐怕還來不及見主人,就會被一衆天兵天將給抓走關起來了。魚庭可不會忘記,那日從天界來的什麼飛雪仙子,一見面就和主人打起來了。她沒有主人那般本事,可打不過天界那幫人。
魚庭一個六歲的小姑娘,在許府斜對面的巷子口來來回回地走着,很快便引起了許府守門小廝的注意。今日府裡出了大事,上頭主子發了怒,他們全府上下個個人心惶惶,唯恐一個不注意就惹了主子,被一頓發落。守門小廝招來了同伴,對同伴指着魚庭,道:“我過去瞧瞧那小丫頭,別是個別有用心的,你在這裡看牢點。”
同伴也不敢怠慢,雖說是個小姑娘,但是前回他們就吃過輕視小孩子的虧,上回府外總有兩三個小乞丐徘徊,他們起先沒當回事,偶爾覺得那些小乞丐可憐,還會拿些府裡的饅頭給他們吃,誰知道沒幾天他們家的三少爺就被一夥綁匪綁架了,巧得很,三少爺被綁架之後,那幾個小乞丐再也沒來許府大門外晃悠過。
“你過去問仔細點。”同伴囑咐,“現在的孩子,一個個都精着呢。”
小廝點了點頭,朝着魚庭走了過來。
魚庭思及主人,便有些晃神,等意識到有人靠近她的時候,那人已經走到她跟前了。
“小姑娘,你在這裡幹什麼?”那人問她,語氣不太友善。
魚庭覺得莫名其妙,她又沒在許府大門口晃盪,這小廝管的也太寬了。可她擡起頭,便瞧見籠罩在許府上空的妖氣有異,而且她感受到體內的靈力也有些波盪。頓了頓,魚庭把眼神落在小廝身上,目光怯生生的:“這...這位大哥哥,我,我是來找餘二叔的,他女兒翠翠生了病,劉嬸嬸走不開,我...我就替劉嬸嬸來鎮上找餘二叔。”
“餘二?”小廝皺了皺眉,居高臨下的打量着魚庭:“你找餘二?你家是哪的?
“是是,”魚庭垂着眼連忙應道,“我們家在餘家村。”
“你叫什麼名字?”餘二是許府的長工,每半個月回一次家,每次從家裡回來的時候都會帶許多家裡的小菜分給他們一些,最近幾天餘二確實跟府裡請了假,每晚都回家去照看生病的女兒。小廝見魚庭說得不像是謊話,心中稍稍放鬆了下來。
“魚,魚庭。”魚庭磕磕巴巴的說着自己名字。
又見確實是個連話都不敢大聲說的小姑娘,小廝終於放緩了臉色,道:“行,走吧,我帶你去找餘二哥。”
“噯。”魚庭小聲應着。
小廝見狀,倒是咧嘴笑了:“小丫頭,你也別害怕。也是最近府裡發生的事太多了,頭上的主子們下了命令讓我們打氣十二分精神守門。我們這些下人,在主子家混飯吃,自然得爲主子們分憂解難,剛纔也不是故意嚇你。餘二哥平日裡沒少照顧我們,你既然是替他家裡來報信的,咱們自然不會爲難你。”
魚庭聞言似乎是放鬆了些,對着小廝微微彎了彎嘴角:“謝,謝謝您。”
小廝得了聲謝,不由昂起了胸膛,連走路的步子似乎都多了分自信,笑道:“謝什麼,不用謝。不過我再提醒你一句,待會兒進了府裡,老老實實跟在我身後,眼睛不要亂瞟亂看,清楚沒有?”
魚庭又是連忙點頭:“清楚了。”
那小廝見她很是聽話,一看就是個乖小孩的模樣,便也放了心,又道:“餘二哥通常都在馬房裡候命,我直接帶你去馬房,路上應該也遇不上什麼主子。”走到門口,那小廝對同伴交待:“來給餘二哥家裡人報信的,我帶着她去找餘二哥,你眼皮子活泛點。”
同伴聞言鬆了口氣,“行,我知道了。你快回來,免得一會兒主子出門見你不在,回頭又要罰你。”
聽到這兒,小廝臉色青了一瞬,“這倒是。”又低頭看着魚庭,“一會兒走快些。”
魚庭白着臉道:“嗯,我跑的很快。”
小廝臉色好了些,覺着這小姑娘挺懂事兒。這便領着她往馬房去。然而魚庭並非是真心要去馬房找餘二叔,她快步跟着前頭的小廝,垂着頭,烏溜溜的眼珠子瞬間活絡起來,東瞧瞧、西看看,想找出這宅子外那濃郁的妖氣到底是從哪個方向傳出來的。
方纔她在門口跟兩個守門小廝打交道,仔細辨識了一番他們身上的妖氣,是被身邊什麼東西沾染上的,不算濃厚卻也不淺,想來他們跟那妖怪就算不是天天見面,每隔個三兩日也總是要見上一面的。
魚庭有心想要試探這小廝。
一開始她覺着這小廝挺精明,可是她三言兩語讓他放下戒心以後,這小廝嘴上就像個沒把門兒的,許是看她是個小孩兒,便覺得多說些什麼也無妨。
“這位,大哥哥...”魚庭怯生生開口,聲音雖小卻又能足夠清晰的傳進前頭小廝的耳裡,“能走,慢一點嗎?”
小廝停頓腳步,轉頭看魚庭,忍不住皺了皺眉,他不能耽擱太多時間,萬一真的倒黴碰到哪位主子出門,又偏偏發現他沒老老實實守在大門口,非得罰他月銀不可。這麼一想,小廝突然後悔他多管閒事了。
“你最好走快一點,這裡距馬房還有段路程呢!”
“許財,你後面帶着的小丫頭是誰?”一道帶着薄怒的聲音傳來。
魚庭眉眼微動,心中暗道不好。便是她未擡頭去看前頭那說話的婦人,可那婦人身上濃厚沖天的妖氣卻已然往她鼻子裡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