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呼小叫, 成何體統。”
幾個夥計造成的喧譁甚爲短暫,剛一開始便被人喝止。
女人拾級而上,火紅燈籠搖搖晃晃, 拉長了倒影在走廊裡的影子, 顯得女人的腰肢愈發纖細, 彷彿只要輕輕一碰就會斷掉。
幾個夥計立刻低下頭, 側立在兩旁, 眼底餘光只看到女人潔白華麗的衣襬。然而當女人停在腳步駐足時,卻有一陣清幽的梅花香飄蕩在空氣裡。
“香掌櫃。”後廚管事急忙迎了上來,臉上堆滿了笑, “幾個夥計不懂事,香掌櫃別生氣。”
說罷, 轉身斥向那幾個夥計:“沒看到香掌櫃在這裡嗎?都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別在這兒礙眼!”
幾個夥計被嚇出一身冷汗, 這會兒卻也只敢連連應是,半句話也不敢多說。常年在醉香樓做事, 幾個夥計當然懂得說多錯多的道理,這會兒管事讓他們走,他們當即再不敢多留。
豈料幾人剛剛擡起腳,香掌櫃卻命令他們留下來。
“剛剛發生了什麼事?一五一十的講出來。”
見狀,管事默默低下頭退到一旁, 再不敢多言。
幾個夥計見到後廚管事這副模樣, 心裡不由開始發顫, 這...這該說些什麼...該怎麼說...幾人你推推我, 我推推你, 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
香掌櫃可是太子殿下跟前的紅人兒,萬一在香掌櫃面前說錯一句話, 惹得香掌櫃不高興,那可就是掉腦袋的事!前陣子唱曲的霞姐兒不就是因爲唱錯了一句詞,就被香掌櫃砍去了一雙手腳嗎!最後還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女人的目光淡淡在幾個夥計身上掃過,嘴角勾起一抹譏笑,“怎麼?剛剛喊得起勁兒,這會兒一個個都啞巴了?”
幾個夥計不敢吱聲。
“你來說。”女人指着幾人中個頭最高的人道,“說不清楚,你就當一輩子的啞巴好了。”
女人聲音輕輕柔柔的,眼角含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那個高個子卻撲通一下跪了下來,戰戰兢兢道:“是是!小的什麼都說!...方纔!方纔突然刮來一陣風,小的幾個被風迷了眼,等再睜開眼的時候,就、就發現小人幾個托盤上的醉鴨都...都不見了!”
“哦——”女人輕輕應了一聲,“丟了幾隻醉鴨呀,小事。起來吧。”女人勾脣,微擡眼皮,轉身離去。
“多謝香掌櫃,多謝香掌櫃。”高個子大鬆一口氣,又是磕頭對着女人道謝。
“春錦,將他們幾人的眼珠子都給挖了去。”卻又聽,轉身離去的女人輕飄飄地吩咐身旁侍女。
侍女頓住腳步,頷首應是。
“不!不要!香掌櫃!”
“求求你了香掌櫃!”
“饒了小的,饒了小的...”
幾人的哀求聲撕心裂肺,眼看着女人一步步消失在走廊。
侍女在一步步逼近。
二樓雅間內,郭初景將這一切聽得清清楚楚,人卻巋然不動,絲毫沒有要去救人的意思。
......
漆黑一團的小巷子裡。
魚庭將三隻醉鴨塞進了餘堂懷裡。
呵,真沉得住氣。
餘堂神情複雜,“妹妹,這些醉鴨...你怎麼弄來的?”
魚庭撇嘴,“你說呢。”
“偷...偷來的?”餘堂猜測,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怒意,“還偷了三隻?”三隻真的有點過分。
“也不算偷啦,我有給他們留銀子。”魚庭道,只是沒想到,她不過是開一個小小的玩笑,事態的發展卻超出了她的想象。不過,追根究底竟不算是一件壞事。
“哥哥,我把你送到爹爹和孃親他們在的地方。”
小姑娘的模樣變得認真冷靜,和餘堂記憶中那個任性頑皮的妹妹並不一樣。
“這張是傳送符。”魚庭臉上沒有丁點兒笑意,鄭重把傳送符貼在餘堂身上:“見到爹爹和孃親之後就立刻帶他們回家,關好家裡的大門,還有我屋子裡有畫好的平安符,用它們貼滿門窗。”
餘堂一愣,心知不好,急問:“妹妹,到底發生了何事?”
魚庭卻眼睛眨了眨,笑地輕鬆驕傲:“小事一樁,你妹妹我可厲害的緊呢。”
餘堂還欲再問,人卻一陣眩暈,等他再睜開眼,人已在一艘遊船上,船頭坐着的一對男女正是他的爹爹孃親。
......
侍女冷着臉,手持匕首,最先走到高個子跟前。
“饒命,饒命!香掌櫃!香掌櫃!饒命啊饒命!”高個子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磕地冷硬地面都砰砰作響。
侍女卻沒有分毫心軟。揚起匕首,毫不留情地劃了下去!
“啊——!”高個子一聲淒厲慘叫,捂住雙眼。
“叫什麼?眼還在。”少女的聲音明顯有些不耐煩,手中把玩着從侍女手中奪來的匕首,“你們掌櫃也真小氣,不就是丟了幾隻鴨子嘛,打兩下扣點工錢不就得了,做甚要挖人眼珠子?這癖好真可怕。”
“你是誰?”侍女冷斥,伸手便欲奪回匕首。
魚庭輕輕一閃,躲過侍女的攻擊,“你個小丫頭不是我的對手,讓你們掌櫃來,我看看她夠不夠分量知道我是誰。”
“放肆!”侍女身形忽地向後撤了一丈,眼底泛起一圈青皮,“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丫頭!受死!”
侍女露出長長的鮮紅指甲,飛快地攻向魚庭。
魚庭眼睛一眨不眨。眼看着侍女襲近,才一擡手,折斷了侍女手腕。稍一用力便將那侍女丟到冷硬的石地上,“小鬼,我暫且留你一條命,去,通知你的掌櫃。”
侍女踉蹌爬起,惡狠狠地瞪了魚庭一眼,而後便消失在酒樓後廚。
“怎麼?還不走?”魚庭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三人,“你們不回家,難道還想等着小鬼回來挖你們的眼?”
“不不不。”三人連忙擺手,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見此,後廚管事也想偷溜。
魚庭攔住了他。
“女俠,女俠。”那管事賠笑,“小的只是後廚管事的,上頭做什麼決定幹什麼事,小的只能照聽照辦啊。”
“是嗎?”魚庭掏出崔老兒給她的令牌,令牌渾身散發着瑩瑩綠光,“你的上頭,是人還是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