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到長公主的這句話只道是她的心裡又經有了些許鬆動,他看着長公主道:“這一次的事情朕已經謀劃了很多,只差中間最關鍵的一環。”
“哪一環?”長公主問道。
皇帝看了一眼長公主道:“簡鈺雖然是個混帳,但是他卻有一根軟肋,那根軟肋就是蘭晴萱,蘭晴萱是長姐的義女,對長姐極爲尊重,我請長姐我的謀劃事情的時候,想辦法劫持蘭晴萱。”
長公主心裡寒霜滿布,問皇帝:“皇上當知蘭晴萱是我的義女,在我的心裡,是把她當做是親生女兒一般的,這樣的事情皇上讓我如何做得出手?”
皇帝看着長公主道:“只是義女而已,又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若是想義女的話,京中那麼多的大家閨秀,你想認哪個就認哪個,朕替你做主!”
就算長公主知他是個極度自私的人,此時聽到這句話也覺得全身上下一片冰冷。
感情這種事情,對皇帝這種人而言實在是多餘的。
長公主知皇帝爲什麼那麼忌憚簡鈺,一方面固然是簡鈺的能力驚人,最重要的一方面則是簡鈺並不是皇帝的親生兒子。
在皇帝的心裡,因爲當年的舊事讓他有些心虛,有些害怕,還有幾分無法面對。
長公主淡聲問道:“不知道皇上讓我如何劫持蘭晴萱?”
“你將她從洛王府里約出來,然後將她囚禁起來,只要有她在朕的手裡,朕就不怕簡鈺不乖乖聽朕的安排!”皇帝的眼裡滿是狠厲。
長公主淡聲問道:“我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朕可以封楚離楓爲王。”皇帝引誘道:“相信長姐也是聰明人,知道封王之後,整個楚府就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往後就能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在這天底下,朕只有長姐這麼一個至親的姐姐,等除掉簡鈺之後,朕一定會重謝長姐,這大秦的江山還是我們姐弟二人的。”
長公主聽到皇帝的這番話其實更像是聽到一個和笑話,只是此時卻沒有直接否認,只是拿起一旁的銅鏡對着皇帝照了照道:“我們已經老了,頭髮都白了。”
皇帝的面色大變,長公主又道:“未來的天下是年青人的天下,以後和我們很可能就沒有大的關係了。我活到這個年紀,什麼事情都見過了,到如今,也就什麼事情都不在乎了。只是今日裡皇上有了這樣的要求,我這個做姐姐的,自然不難再推辭。”
她說到這裡又添了一句:“左右都如皇上所言,蘭晴萱只是我的義女,並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對於她的情緒,我實在是沒有必要顧念太多,她是死是活,也和我沒有太多的關係。”
皇帝聞言輕輕鬆了一口氣,含笑道:“長姐會這樣想,朕很開心。”
長公主微微一笑,沒有再看皇帝。
皇帝此時想起這件事情,只盼着長公主此時能將蘭晴萱帶到這裡來,只要有蘭晴萱在,簡鈺必定不敢做什麼。
於是他四下裡找長公主和蘭晴萱的下落,早在昨日,皇帝還問過長公主事情計劃的如何,長公主說一切順利,讓皇帝放心去做和他想做的事情。
可是此時的光景,卻讓皇帝的心裡生出一分擔心,他隱隱覺得和長公主可能騙了他。
事實上,長公主的確是騙了他,她和皇帝之間的姐弟之情,早就在皇帝數次的利用中用得乾乾淨淨,餘下的只有怨恨和怒氣。
她那日在御書房聽到皇帝的計劃後對皇帝徹底失望,她本是重信守諾之人,那一次卻在皇帝的面前爽了約,直接撒了謊。
此時的長公主根本就沒有封賞的高臺附近,她此刻正洛王府裡和蘭晴萱一起在喝茶。
洛王府裡此時甚是安靜,根本就聽不到遠處高臺那邊的動靜,只是那邊巨大的聲響,還是有一些夾雜不清的聲音緩緩透了過來。
蘭晴萱問道:“孃親,你說今日京中會不會再像之前那樣亂一回?”
長公主淡聲答道:“不會,今日的事情皇上固然是有準備的,但是同時簡鈺也是有準備的,在簡鈺和皇上之間若是讓我做個選擇的話,我自然會選擇簡鈺,而鳳姬天雖然有些手段,也有些能力,更帶了些兵馬回來。”
她說到這裡微微一頓,然後又接着道:“但是鳳姬天千里奔回來,又如何能及得上簡鈺在京城的以逸待勞?最重要的是,簡鈺不是簡義,也不是簡仁。”
蘭晴萱聞言眸光幽深,看着長公主道:“我聽說前些日子皇上有單獨詔見過孃親,不知道他又跟孃親說了什麼?”
長公主笑道:“當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他找我能有什麼事情,說到底不過是一些如同天方夜潭一樣的笑話,他總還以爲自己是幾十年前的自己,也還總以爲我是幾十年前那個還有些單純的長公主。”
蘭晴萱輕輕拉過長公主的手道:“若是這一次真的出了事情,很可能……”
她說到這裡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說後面的話,長公主淺笑道:“很可能我再也沒有皇上這個親弟弟,這大秦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蘭晴萱輕輕抿了一下脣,頓時明白簡鈺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十之八九並沒有瞞着長公主,所以對這所有的一切長公主的心裡都是極爲清楚的。
她輕點了一下頭,長公主嘆了一口氣道:“其實人年紀越大就越是念舊,那往日的風光,到如今卻已經成了毒藥,讓我痛苦不堪。你之前不是一直問我爲什麼會染上頭疾嗎?現在也不妨告訴你。”
蘭晴萱之前在千源城給長公主治病的時候,的確問過長公主這個問題,只是後來一想長公主是何等身份,身邊需要她操心的人和事原本就不少,會染上頭疾也不是一件怪事。
所以後面她沒有再問過,此時她聽長公主再提起這件事情時,她心裡其實也是存了幾分好奇的。
長公主輕聲道:“我之所以會染上頭疾,是因爲你爹他的死,他去世時,離歌年紀還小,我一個人哭了三天三夜,當時天寒,風雪甚大,自那之後,我的頭就一直痛。再往後,我心裡天天爲那些事情後悔不已,天天在想當年的事情,然後頭疾就越來越嚴重了。”
蘭晴萱知道長公主說的她爹指的是長公主的夫婿。
她輕聲道:“爹爹他是被人害死的嗎?”
“算是吧!”長公主輕聲道:“細算起來,其實也算是被我害死的,我當年若不嫁給他,他也不會死得那麼早,只是這件事情,到如今說起來,似乎又成了一個笑話。”
蘭晴萱拉着長公主的手緊了些,長公主幽幽地道:“我當年犯下那樣的錯,你爹的死,也算是我的報應了。”
“孃親,別這樣說。”蘭晴萱柔聲道。
長公主笑了笑道:“你不用安慰我,這些事情我已經全部想明白,心裡也沒有什麼好難過的,再說了,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該難過的事情都難過完了。”
蘭晴萱聞言此時倒不如該如何安慰她了,長公主看着蘭晴萱道:“所以晴萱,孃親這一生其實過得並不幸福,我如今只盼着你們兄妹都能幸福。細算起來,是孃親對起你們,若不是孃親當年那個錯誤的選擇,你們都不會過得如此辛苦。”
“哪有的事!”蘭晴萱微笑道:“其實我應該感謝孃親,在我的心裡,孃親是我最親的親人,如果沒有孃親當年的選擇的話,我必定遇不到孃親,也不可能遇到簡鈺。”
長公主愣了一下後笑道:“好像的確如此。”
蘭晴萱靠在她的懷裡道:“所以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都過去吧!”
長公主輕輕撫過蘭晴萱的秀髮道:“是,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都過去吧,以後都是新的開始,我之前犯下的錯,如今也到了終結的時候了。”
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一揚,輕點了一下頭。
長公主看到她這般模樣,眼裡滿是溫暖。
蘭晴萱看了一眼簡安和簡樂,兩個孩子此時睡得正香,那模樣看起來乖巧又可愛,完全不知道眼下這外面的風雨。
對於未來的一切,蘭晴萱此時其實是有些迷茫的,生於皇族,看起來尊貴無比,也享受了普通人享受不到的富貴生活,但是皇族中人真的就幸福嗎?
蘭晴萱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如今的她,只盼着以後她的兒子能幸福,兄弟二人,齊心協力,不勾心鬥角,不爲權利折腰。
此時位於高臺之上的皇帝,卻已經處於驚恐之中。
跪在那裡受封的鳳姬天,此時的情況也沒有比皇帝好上多少。
鳳姬天看到皇帝的樣子,心裡一直在打鼓,他太清楚皇帝是什麼樣的人,很可能會直接把他給推出去,他此時已經開始在想他的退路。
今日要如何才能活得下來?
簡鈺看到皇帝變了好幾變的臉色,他心裡對於皇帝的心思再清楚不過,他上前一步道:“父皇,鳳姬天如此瞞天過海,犯下如此彌天大罪,一定要重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