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個外人嘴裡得到如此真誠的評價,這對蘇立林來說,未嘗不是一種心理上的慰藉。
從買了爐子和炭盆暖水瓶銅水壺回家,這一路上她嘴角都是含笑的。
開門。
院子裡的空氣好了很多,再沒有之前那些味道。
房屋看起來也脫去了灰濛濛的那種沉肅,好像一下子有了些暖意活力。
蘇青湖和小老太太蘇立林把爐子先搬到院子裡,然後轉身去了隔壁,不多會兒,帶回來了一塊燃着的蜂窩煤,塞進了爐子裡。
“隔壁的蜂窩煤剛晾了一院子,之前的也就夠他們用五六天,就給我說了個地方,說那兒賣蜂窩煤,叫我去看看。”
蘇青湖把火鉗掛在爐子的耳朵上,看着蘇立林說,“咱們再走一趟,買點蜂窩煤和炭。”
“爐子上先燒上水吧?”蘇立林看看已經有了煤球的爐子,“等咱們回來,有熱水可以洗臉洗手。”
蘇青湖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等倆人再出門回來,爐子上的銅水壺壺嘴已經冒着白色的熱氣,爐子邊沿上放的橘子皮被烘烤,發出橘子特有的清香,再加上那一點焦香,就有點兒暖融融。
這次回來,東西都買齊全了。
倆人先把炭盆給弄好,然後烘烤了一下臥室。
蘇青湖還那炭盆熨燙了一下牀板子,看得小老太太蘇立林很是滿意。
她也噁心剛纔的那家人。
這樣雖然也沒啥大用,但總歸心理上的潔癖得到了一定滿足和安撫。
先鋪了一張秸稈做的席子,然後才從車裡抱了被褥放上去鋪好。
蘇立林把枕頭套上枕套放上去。
臥室暫時有了樣子。
“炭盆就先放在臥室吧,等會兒寧波幾個橘子,把橘子皮扔進去,也算是給臥室換換空氣。”
蘇青湖一邊說,
一邊擼袖子,“我得把傢俱再擦一下。”
雖然威脅着李家人把家裡全部打掃了一遍,也打掃得挺乾淨了。
蘇立林應了一聲,就開始去剝橘子,“剝來的橘子,我可不能再吃了。之前爲了用橘子皮薰院子,都吃了四個了。”
雖然是兩人平分,可是這東西吃多了還是會酸倒牙。
這年代的橘子都是大個的,不像後世那麼精緻,一下子吃那麼多,就算口感是甜的,也不行。
蘇青湖的聲音從院子裡傳過來,“放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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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黑的時候,倆人把院子打掃乾淨,出去吃了個飯。
回來洗了個腳就鑽被窩了。
“這被子夠厚實暄軟。”小老太太到底是上了年齡的人,再怎麼外貌上看不太出來實際年齡,但坐了那麼久的車,到地方之後又心緒起伏,還是累到了。這會兒一躺下,舒服地出了口氣。
蘇青湖笑看了她一眼,也鑽了進去。
冬天嘛,穿再多,都不如鑽被窩裡舒服。
兩人倒頭就睡,一直到第二天外面喧鬧起來,這才意識回籠。
瞥了一眼不太遮光的窗簾,蘇青湖沒動,“應該是五六點。”
她甚至都沒有去拿腕錶來看。
小老太太蘇立林的作息一直很好,但這次也沒動,看着窗戶透過來的光,“七點再起來吧。”
“嗯。”
兩人達成一致,翻個身,側躺背對着光繼續睡了。
說是睡,其實算是閉目養神,積蓄起牀的力量。
七點,兩人準時起來,先洗漱好,纔去鎮上的街邊攤吃早飯。
吃過飯,倆人回到家,桌子下面放好炭盆,兩人圍坐在桌子邊,開始疊元寶。
十點,兩人疊了百十個元寶,連帶着其他東西,一起去了蘇立杏的墓地。
蘇青湖拿着鏟子,弄了個防火隔離帶,然後纔跟小老太太一起燒紙元寶……
接下來的幾天,蘇立林每天都會去蘇立杏的墳頭呆上一會兒,燒上百十個紙元寶再回去。
回去之後,就由蘇青湖帶着,在鎮子上,在附近村子,幾乎她能想起來的蘇立杏曾經呆過的地方喜歡的地方,她都會領着小老太太去走上一遭。
12月30號出發的,元月五號早上走的。
走之前,蘇青湖請了人給看宅子,也請了人給蘇立杏守墳,還跟鎮政府的人說了一聲。
開車駛離小鎮,最開始還情緒穩定的小老太太,眼裡突然就蓄了淚。
蘇青湖嘆了口氣,“放心吧,以後只要你想,我隨時隨地可以帶你來這邊住上一段時間。”
反正她們部門主任好說話。
小老太太點點頭,忍着哽咽說,“我其實也不想難過,就是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這樣了……”
早前幾天,她感覺自己可以了,該訴說的思念,該訴說的埋怨,他走後家裡發生的種種事情,她都說了。
蘇青湖靜靜聽着,沒有說話。
回程的路,蘇青湖跟來時一樣,都儘量減少顛簸,速度慢慢地開。
還是小老太太提醒,可能要變天,她才加大馬力,在保證平穩的前提下,能開多快開多快。
這年月,要是被大雪困在路上,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畢竟你連打電話喊拖車的條件都沒有!
果然,在小老太太提醒沒多久,天空開始飄起了雪花。
稀稀落落的,情況還算好。
越往前開,雪下的越大,蘇青湖嘴角都要抽抽了,她們這是追着雪跑呢嘛?
到了首都,地上的雪已經超過兩指厚了。
蘇青湖爲了安全,慢的跟只蝸牛似的在路上開着。
“幸好姑婆您提醒, 不然咱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她有些慶幸,手握着方向盤,注意力高度集中。
要是馬路上全是小汽車還好,關鍵是這年月自行車多,冷不丁就從哪兒冒出來一輛,着實夠驚悚。
她開車技術再怎麼好,這樣的環境也不敢造次。
再一次看到一輛自行車從車前經過,蘇青湖很想躺平了。
這種極端天氣,又是晚上,大家就不能安全爲重嘛?
自行車靈活高,可以隨時扔下車跑路了不起哦?
終於把小老太太送回家,幫着保姆一起給整理了一下行李,又叮囑了保姆幾句,蘇青湖纔開車離開。
等她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左右了。
剛敲了敲門,裡面就想起了腳步聲,接着門就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