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災七君主”
季尋聽着老嫗的講述，這才知道原來那神秘陶罐有七個？
還真是每一個罐子裡都封印着一位舊日外神。
而且是上個紀元的遺物，這歷史比他想的更久遠，更神秘。
居然連奧古斯都王室都不知道罐子到底哪裡來的。
聽到這裡，季尋突然有些理解爲什麼強大的塔倫帝國會崩塌了。
這麼多外神作亂，就像是一個人身上同時得了多種絕症，不死纔怪了。
猩紅腐敗、疫病之主.
這兩位季尋之前已經領教過了。
他也懷疑那個“獸血沸騰·穆圖”，極有可能就是《貪婪礦井》中那個異維空間裡，讓鎮民變成狼人的污染源。
這還是當年塔倫那些卡師前輩們，用盡手段封印處理後的情況。
但僅是一點污染外泄，差點就讓聯邦整個文明崩滅。
季尋很難想象，曾經塔倫時期肆掠的“天災七君主”，該是何等恐怖。
當年王朝末年，又是何等妖魔並存的殘酷亂世。
一段塵封的歷史，從一位親歷者口中講述而出。
季尋三人聽得十分認真。
老嫗繼續講述道：“那些外神的肆掠，給帝國帶來了瘟疫、饑荒、蟲災和混亂的氣候.尤其是‘兵災之主·蒙利歐德’，祂是兵災的人格化身，從戰亂中吸取信仰神力。祂的降臨使得帝國氣運大衰，各地領主擁兵自重叛軍橫起，戰亂不停.”
“兵災之主.”
季尋真的覺得自己今天大開了眼界。
老人的講述，不僅僅是在語言，而是用了某種神秘力量引導，讓人能更準確地人知道。
以至於僅僅是聽到這些舊神的名諱，讓季尋三人彷彿腦子裡涌入了海量的信息。
初九和南鏡兩人滿臉嚴肅，沉吟深思。
季尋的思緒也自動推演了起來。
這一刻，他彷彿有點明白，“神明”的概念到底是什麼了。
那名諱背後讓，他看到了一場場戰爭，一片片屍山血海，看到了殺戮、暴虐、背叛、死亡、毀滅.
匯聚在一起，就是這“兵災”。
這是一位神明，也是一種宇宙法則。
祂原本不可名狀、不明覺厲、無所不在，卻又難以察覺。
但通過某些現象，具現在了世人眼中。
那就是“戰爭”。
之前沒看到，僅僅是高度不夠高，只看到了戰爭這個表象。
而沒看到表象指向的宇宙法則。
一時間，季尋若有所思。
一旁的初九和南鏡同樣面如沉思。
他們知道，這位神秘的老前輩在指引他們“看到”一些高處的風景。
講述還在繼續。
“克洛薩陛下心有雄才，也曾發大願要挽救帝國.世人都以爲陛下重用銀月教派是荒淫無度。叛軍舉兵，也多以此爲名。實際當時帝國的情況，已經到了不得不用猛藥的程度。陛下想借用銀月信仰凝聚國力，對抗七位外神的信仰污染，可惜帝國已經積重難返.”
“而且七位舊神帶來的天災也快速侵蝕了國運，帝國勢微，陛下的王權氣運也折損大半。後來被【暴君】印記反噬污染，變得猜忌殘暴，也做出了一些讓世人誤解的事情.南大人雖盡力想改變，可惜終究是無力迴天.”
“.”
這位忠誠了奧古斯都王室幾千年的老人，緩緩道出了那段不爲外人知的隱秘。
而聽到這裡，季尋才明白爲什麼塔倫末代皇帝在民間有個“瘋王”的外號了。
原來是被【暴君】印記反噬了。
K王權序列的確實實力非常強，有着一種幾乎凌駕其他序列的霸道。但這種蠻橫的強大後背最重要的超凡力量來源，就是王權本身。
就像是新王亞瑟能在短時間內進階七階，就是因爲他復辟成功，王權命格和氣運暴漲。
一時間，
季尋看到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有關於超凡序列的，也有關於歷史真相的，還有一些關於自己對法則思考的
思緒萬千，他沉浸在了那種思維遨遊的玄妙頓悟狀態中。
同時，「我即世界」也被觸動了。
這些故事補全了季尋腦海裡那些殘缺的拼圖，一條完整的國運線出現在了他眼裡。
換一個角度去看，原來所謂的歷史真相，也不一樣了。
在這之前，季尋得到的所有歷史真相都來自民間野史，大都來自像是阿拉貢這種曾經先祖就是起義軍的後裔。
從民間的視角去看，「瘋王」奧杜因昏庸荒淫，纔是導致帝國崩塌的很重要的誘因。
而縱觀歷史，但凡亡國之君也大都如此。
季尋之前也覺得是這樣。
但現在在這位宮廷大內官的講述裡，他卻聽到了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真相。
那位末代皇帝的“瘋”，也是真瘋。
但也可以說是他瘋，很大程度就是爲了挽回帝國，後來被印記反噬污染，這才成了世人眼裡那個昏庸暴虐的瘋王。
兩個視角，同樣的人物，不同的故事。
季尋想到這裡，雙眼漸漸深邃，心道：“原來人一旦有了立場，那麼他看到的事物就已經偏離了本相”
這個古老的故事，補全了他對“世界”的一些看法侷限。
這一刻，心中有着莫大觸動。
“陛下和南大人舉全國之力對抗天災，也成功擊潰了其中幾位舊日外神，將祂們重新封印了起來，將那些罐子藏於各處。但‘疫病之源·塔克帕拉’卻始終解決不了。祂不需要信仰，以傳播瘟疫帶來死亡獲得力量。哪怕是本體被封印了，但凡有一丁點疫病在外傳播，都永遠不會斷絕當時的皇家科學院的院長，竊神白家家主白尼大人奉命研究疫病藥劑”
“後來的事情，也不曾知曉了。老奴犯了一些錯，陛下賜允來了這祖陵當守陵人，再不問世事”
“哎既然帝國崩滅了，看來疫病藥劑沒能及時研製出來。而且陛下你們從東荒而來，想來必然是南大人啓用了薪火計劃傳承下來了，倒也是萬幸。”
“.”
季尋聽到這裡，腦子裡的故事線都連接起來了。
他之前去的瘟疫沼澤的【DP-955研究所】，就是白家研究疫病解藥的地方。
這麼一看，塔倫時期的白家還是滿門忠烈啊。
那位“白尼大人”，季尋覺得自己還見過。
大概率就是在百年前秘銀礦脈封印中，他遇到的那具金色屍骨了。
季尋想到這裡，也微微感慨。
而且這種不同命運線觸碰的感覺很神奇。
對季尋三人來說，這明明是遠古發生的事情了。
但對於眼前這位老人來說，只是講述着她與同僚曾經並肩作戰的故事罷了。
說到這裡，季尋三人也差不多對那段斷代歷史有了瞭解。
南鏡晶眸一轉，突然好奇問道：“前輩，那這盧恩高地的亡靈又是怎麼回事兒？還有您的身體，似乎並不是完全靈體”
她是通靈師，已然看明白了這老嫗的特殊。
但又沒完全看懂。
所以纔好奇。
“南大人，您太客氣了。老奴還當不得您這樣稱呼.”
老嫗從始至終遵守着她信奉了一輩子的規矩，謙卑地迴應了一句，又道：“這也正是老嫗要着重說的。”
她解釋道：“至於這盧恩高地上的亡靈正是當年大戰留下的。那時帝國已滿目瘡痍，‘兵災之主·蒙利歐德’利用戰爭恢復神力之後，便覬覦上了皇陵裡的秘藏。後來潛入高地，就爆發了大戰。那一戰，守陵人死傷殆盡，老奴也是啓用了祖陵的防護禁制，這才勉強將其重創.”
“不過那一戰老奴本體也被重創，瀕死之境，不得不用尸解秘法轉身成死靈。藉助陵中祖靈的庇護，這才留了一縷殘魂，殘喘至今”
“.”
南鏡聽着，乖巧道：“哦。”
然而季尋卻從這平靜的敘述中聽出了一絲波瀾壯闊的味道。
這老人重創了一位外神？
嘶.
雖然是老嫗謙虛地說是藉助了皇陵禁制，但她的對手，可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真神啊！
這也正面印證了，眼前這位生前的階位，必然高得嚇人。
哪怕是當年的塔倫帝國，這位也絕對算得上金字塔尖的強者。
這番話還有一個關鍵.
皇陵裡到底有什麼秘藏，一位外神都要覬覦？
季尋腦子裡思緒飛轉，心中疑惑很多。
但他沒僭越開口，只當個小透明，旁聽就好。
正想着，老嫗的語氣突然嚴肅了起來：“陛下，你切記小心那位兵災之主.當年那一戰祂雖然被重創，卻逃掉了。雖然祂神格幾近破碎，怕是幾千年也恢復不了。可一旦兵災再起，祂必然能吸收神力捲土重來”
聞言。
季尋三人表情一怔，齊齊想到了什麼。
“兵災之主·蒙利歐德”竟然沒被封印？
那祂去哪兒了？
一時三人遐想連連。
就眼下這局勢來看，東荒和南大陸大戰在即，怎麼看都是亂世開啓架勢。
之前高度不夠，還以爲只是文明之間的衝突。
現在這一看，細思極恐。
這種戰爭，不會就是兵災污染吧？
而且即便沒有兩個大陸的文明衝突，哪怕是南大陸內部，三大王國之前也常年征戰。
這一刻，季尋眼裡的戰爭已經超出了表象，讓他看到了一些宇宙規律。
所謂的“神階”，似乎就是擁有某種能操控宇宙規律，具現在特定事物上的能力。
季尋也記得阿拉貢之前就說過，南大陸某些大人物是有想借助這場戰爭，達成什麼超凡晉升儀式的計劃。
這一想，他恍惚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
【J-戰爭】是條通神序列。
“通神”是個方向，是途徑，也是一段領悟宇宙法則的過程。
戰爭就像是一場盛大的表演儀式，讓某些人藉此理解神明的境界，一步步蹬上神階。那一步步蹬上至高的階梯上，堆滿了屍骨。
萬骨枯，一將成。
“那位‘兵災之主’不會是逃到南大陸去了吧？”
轉念間，季尋想到了艾雷爾帝國的神聖教廷在收集罐子的行動。
之前不知道他們爲什麼。
現在一看，難不成真是自己想的這樣？
想到這裡，季尋覺得後腰越來越涼。
自己身上這兩顆咒文陶罐，真就像是炸彈。
搞不好哪天蹦出兩個外神來。
之前當成了修煉的聚靈罐，還覺得挺好。
現在看來，燙手啊。
噢，
還有一顆！
就是罐子有裂痕的那個。
現在在梅林大師的研究所裡。
真要讓南大陸那些人知道了，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搶。
雖然光照隱修會在東荒很強了，但真要暴露在神聖教廷目光中，頃刻就得覆滅。
季尋覺得，自己要儘快把這些情況給賈彧傳過去。
那傢伙一定能比自己想得更深。
然而就是這念頭一起，那種危機感越發濃郁。
季尋覺得大事不妙。
當你想到的某件事情的時候，那個念頭就與這個世界就有了因果牽扯。
像是“預言”“先知”一類的神秘系能力，就能夠占卜到了。
季尋不敢用通訊器。
他覺得，自己必須得親自去一趟。
之前沒出問題，是因爲南大陸那些人沒有指向性的情報。
可隨着時間推移，神墟寶庫那一戰覆滅吸血鬼的事情必然會傳出去。
或許，已經被某些人察覺到了。
“麻煩很大啊”
想到這裡，季尋目光也深邃了起來。
時間不覺一晃而過。
老嫗把當年的事情大致講述了一遍。
不過因爲她自己的靈魂都殘缺了，時間也太過久遠，很多事情都模糊不清，也記不得了。
但她記得自己的職責。
守護祖陵。
還有就是把祖陵中那些傳承秘藏交給奧古斯都後裔。
老嫗說完了故事，指着石頭房屋道：“陛下，您既然來了，請您隨老奴去。祖靈裡有歷代先皇留下的傳承秘寶”
初九聽着也沒拒絕，而是點點頭道：“那就勞煩您了。”
雖然她不覺得自己是皇帝，但她本就是衝着王陵傳承來的。
而且這一刻，聽了那些塔倫時期的大能們，爲了文明延續付出一切的輝煌故事，她心中某些觀念隱隱有了變化。
老嫗說着，恭敬地在一旁引路。
她也沒說旁人不可以跟着。
但畢竟這是奧古斯都祖陵，這讓另外兩人有點爲難了。
季尋偏頭正好對上南鏡的目光。
這丸子頭小姐的表情似乎會說話：我們去不去？
季尋以行動迴應了她。
這種能窺見卡師文明巔峰風景的機會錯過了可真就錯過了。
季尋覺得但凡有一點猶豫，都是對機緣的不尊重。
他直接厚着臉皮就跟了上去。
想着被攔下來再說。
南鏡臉皮稍薄，但一看季尋和初九都走了，她也跟了上去。
前方引路的老嫗也沒說什麼。
季尋鬆了一口氣。
三人走到了那座石頭小房子前。
之前本以爲這房子是老人的住處，結果並不是。
更像是一座神廟。
堆積石屋的那些石頭上，也刻滿了各種玄奧符號，看着像是某種結界。
季尋三人都很好奇這石屋裡有什麼的時候，老人就提前告知了：“陛下之前不是詢問老奴什麼是‘小盧恩’嗎？小盧恩就是人類能看到並理解的盧恩符文。通俗地說，卡師七階的時候能領悟領域，那是他們對所理解宇宙法則掌控的表現。而小盧恩，就是把領域凝練成了像是文字一樣有痕跡的超凡符號，那是對法則理解的更高層次”
“.”
季尋境界不到，不明覺厲。
但初九和南鏡兩人顯然是聽明白了什麼，似有所解地點點頭。
說着，頓了頓，老人指着屋子裡的事物又道：“這塊【大帝石碑】上，記錄的就是‘大盧恩’。換個說法就是，它是凝聚凡人‘神格’必備的因素！”
神格？
季尋聽着神情一怔。
這就是皇族嗎？
話題也扯得太高端了吧。
這感覺是八階、九階，甚至更高層次才能接觸的領域。
旁人說的五十二通神序列，只是說說而已。
沒人覺得自己能真成神。
然而在塔倫王室的傳承裡，這可不是傳說。
神蹟就擺在眼前，是能真真切切觸碰到的實物。
季尋畢竟是野路子出身，這種經歷讓他的心境難免覺得有點魔幻。
像是山豬吃慣了土貨，一口細糠被送入嘴裡，還有點卡喉嚨。
還真就應了那句話，底層人努力一輩子的終點，可能就只是上流社會的起點。
可讓季尋意外的，還在後面。
之前季尋就從老嫗嘴裡聽到了【大帝石碑】這個名詞。
用老人自己的話說，四周那些石頭上雕刻有神秘力量的符號，就是參悟石碑的一些粗淺感悟，隨手雕刻。
所以季尋也越發好奇，現在這塊石碑到底是何等神秘的東西。
他跟在初九後面，吸取了之前的教訓，也沒敢四處亂看。
想着“小盧恩”都這麼厲害了，那大帝石碑怕是更不得了的東西
可當幾人停下來的時候，老嫗卻沒有提醒他們要注意什麼，而是直接介紹道：“這是蘭陵斯特大帝親手雕刻的帝碑，也是我們塔倫最重要的傳承至寶之一”
蘭陵斯特大帝親手雕刻？
三人聽着這話，心中騰起了十分好奇。
擡眼開了過去。
然而當那塊黑色石碑映入眼簾的時候，季尋的目光卻立刻僵滯在了那裡：“這”
不是被石碑上的神秘符號震懾。
而是因爲
這石碑太眼熟了！
那黑色流光的材質，這玩意兒不就曾經見過好幾次的【禁墟石碑】那種石料？
季尋觀察了一下，確定就是！
他也萬萬沒想到，大帝石碑，竟然這種存在。
然而仔細觀察，眼前這塊和之前見過的又不太一樣。
之前見過的幾塊【禁墟石碑】都是統一長方體底座，上面是尖角的方尖碑造型。
而這塊【大帝石碑】是圓頂。
目測長寬高大概是2*2.5*4m的樣子，規格也不同。
直覺也告訴季尋，兩塊石碑材料相同，但不是同一種東西。
老人看着石碑，有着像是學徒一般的敬畏。
她轉臉朝着初九道：“陛下，你現在的境界要領悟自己出的領域，參悟這石碑，就再好不過。這也是宮廷祖訓。歷代新王加冕之後，必定會來祖陵祭拜先祖，參悟這大帝石碑”
“.”
初九聽着石碑的來歷雖然難掩驚訝，可微微有些不解。
自己可是【白皇后】序列，需要專屬傳承。
這石碑可以？
老人彷彿猜到她的疑惑，隨即解釋道：“蘭陵斯特大帝可是能翱翔於深淵裂隙的雄鷹，傳說那位先祖陛下是精通大部分五十二魔神序列的絕世強者。這石碑是他凝聚畢生智慧雕刻的‘大盧恩’，其中蘊含的宇宙法則之神妙，讓人難以想象。老奴參悟了這幾千年，也堪堪摸到一些皮毛罷了.”
初九：“.”
南鏡：“.”
這話一出，兩女不約而同把餘光瞥向了某人。
她們驚訝的不是石碑的意義。
而是那句“精通絕大部分五十二序列”。
季尋聽到這說法，心中也本能想到：萬法全通的職業序列？這不就是JOKER?
他突然意識到，當初自己【JOKER】印記上看到的那個留下簽名的“M先生”，大概率還真就是這位塔倫開國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