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斯琳有點好奇:“前面我去他那裡的時候,好像不是這種氣味。
吉爾伯特,有很多種嗎?”
“防禦之塔以前挺喜歡弄那種提神醒腦,安撫精神力的藥草。”魯特看了她一眼,“頂級的材料都拿去製作大法師們常喝的藥草茶了,一些邊角料之類的,估計就拿來做了香薰。
海納爾森家族畢竟曾經也輝煌過,有一些存貨也正常。
那些年,肯定全都給吉爾伯特了……那個家族的人雖然各有各的小心思,但在資源上,他們不會,也不敢吝嗇。”
貴族出身的法師,雖然自私自利,損人利己,坑人不眨眼,但他們也很懂得衡量利弊,知道什麼能保住,什麼保不住。
說起來,這些人最大的弊病就是放棄的快,但相對的,他們能夠在魔法塔活得長的原因,也是放棄的夠乾脆利落,絕對不會對必然要付出的代價過於戀戀不捨。
愛斯琳當然很明白這一點。
她當年的幾場愛情故事,其實都挺想要滅人滿門來着……但那些貴族總是能找到足夠刁鑽的角度讓她不得選擇更想要的利益。
逞一時之快和更好的未來相比,她還不至於不知道選什麼。
能夠讓她肆意發泄怒火的,反而都是出身平民,或者是小法師家庭的人。
但愛斯琳……只是脾氣暴躁,不是真的完全失去了理智。
她雖然手下亡魂無數,但絕對不會真的肆意濫殺……即使是勉強套上的理由,那也是理由。
愛斯琳看了看自己正在翻動腳邊十幾根香薰蠟燭的老師:在知道自己只是個虛假的面具以後,她就更明白自己爲什麼對魯特如此依戀。
她也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實的靈魂,但她的確,總是感覺到人生的空虛。
她之所以會按照那個真正的靈魂的愛好,去追求一些明顯不太正常的愛情……就是因爲她總是有一種如風中之燭一樣,無處可依、無處可尋的感覺。
所以,即使三番兩次試圖糾正愛斯琳的惡習失敗卻仍然沒有放棄她,並且還是會在她做出更大的錯事之前阻止她……雖然被關在冥想室的日子很難熬……的魯特老師,就是她潛意識中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
的確,魯特後來對她越來越好,是因爲她愛斯琳表現得越來越尊敬愛戴,甚至不願意真的惹怒他。
可,沒有之前的庇護與包容,怎麼會有她之後生出的感情。
愛斯琳一開始,的確相信了那個‘愛斯琳’所說的,她是由虛假面具和本世界的法則相融合,誕生的虛假靈魂,會隨着她甦醒的時間越來越長,變得越來越虛弱,直至化爲虛無。
‘愛斯琳’本人是對這個理念深信不疑的,所以她才願意在不會暴露的前提下,給愛斯琳一點自由的時間。
西雅之塔的人來的時候,她再出現就行。
對於那位‘愛斯琳’來說,本體會不會因爲她這種選擇而有什麼謀劃失敗,她是不會在意的。
愛斯琳從她的選擇上就能看出來,這傢伙是什麼樣的存在:連自己都要坑的貨色。
然而,她今天在吉爾伯特那裡聞到那個沁人心扉的香味兒時,卻突然發覺了一點不對勁兒:她那本來搖搖欲墜的靈魂竟然凝實了一點兒!
她雖然不是什麼能力非凡的法師,但虛假的東西一旦開始消散是絕對不可能再次凝聚這種原理她還是知道的。
所以,愛斯琳,對自己真正的身份產生了一點懷疑……到底,她是外面那層面具不願意徹底譭棄而伸出無數只小爪子抓住內層的靈魂,還是,內層的靈魂產生了自己的意志,但卻生怕自己暴露被那位可怕的存在碾成渣而選擇死拉着那層面具不放?
正是因爲她有了這種懷疑,所以,在奧利瓦複述他們去吉爾伯特那邊都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以後,她對魯特看過來的疑惑眼神報以了肯定。
當然,她其實更想求助。
然而,愛斯琳很清楚,即使那位所謂的真魂正在沉睡,她一旦有什麼過多的感情波動,也會迅速喚醒她。
她用吉爾伯特做了好幾次試驗的。
不知道爲什麼,可能是吉爾伯特那個嘴欠人損的傢伙天然就容易引人煩躁,所以,‘愛斯琳’在發現她的目標是那傢伙的時候,似乎都還挺願意配合的。
羅塞羅可不是她能指揮的……不,應該說,羅塞羅就不是她能見的人。
就連那些小法師,她都得儘量躲着走。
這是她和‘愛斯琳’的決定,一旦違反,她就再也不能獨立出現。
所以,即使有再多的心思,她都絕對不會違背這個諾言。
“吉爾伯特不要了嗎?”雖然心裡百轉千回,但愛斯琳也只能平淡的問着看似無聊的話。
“這東西,對別人來說,只是一種無聊時候的享受,對他來說,卻,都是那些痛苦的象徵。”魯特忍不住嘆了口氣,“估計是那個理查德·德里福斯……”
他用帶着一絲輕蔑,一絲敵意的語氣,慢吞吞的念出了某位九環法師的名字。
雖然魯特在西雅之塔面前,的確處於劣勢,但當對手只是其中的某一位普通九環的時候,他卻完全不需要畏懼。
甚至可以說,只要他不太過分,爲了讓黒迷之塔成爲大陸上其他魔法塔模仿的對象,西雅之塔那位強大的塔主,都會任憑他操作。
如果說,魯特一開始對這點還有點不把握的話,身邊這個已經暴露了大半卻還是被留在他這裡的‘愛斯琳’卻證明了一切。
很明顯,‘愛斯琳’暴露出來的,只是他們希望她暴露出來的……西雅之塔的大部分人估計都會猜測這姑娘是白衣派搞出來的‘卡曼特塔’。
魯特在和卡曼特塔本人交流過以後,也多少明白了一點他們的遭遇:一開始的確很風光,越到後期,靈魂越不屬於自己:明明在做的是別人想讓他們做的事情,但在他們的感覺裡,那就是發自他們內心的想法。
本來只是奔着利益而去,到最後都快要爲了西雅之塔奮不顧身了。
卡曼特塔,什麼精神都有,就是絕對不會犧牲自己的利益,奉獻自己的好處。
所以,魯特今天才會有這樣的表現。
如果他感覺到危機重重,他也不會突然離開這個被重重監視的區域,去吉爾伯特那塊兒偏僻的角落的……真不知道‘愛斯琳’是怎麼在那麼大的空白領域中,找到那麼偏的地方的。
魯特搖頭冷笑,繼續說了下去:“那個傢伙,估計讓他想起了很多過去。
你也知道,吉爾伯特的性格比較偏激,越是憤怒,就越喜歡……回憶過去那些殘酷。
他已經習慣了用這種方式來激勵自己變得強大。”
“那,吉爾伯特,還是吉爾伯特,是嘛?”愛斯琳語氣緩慢地問。
“還是他。”魯特鄭重的點點頭。
雖然他去找吉爾伯特的理由也還說得過去,但魯特並不覺得足夠讓那些窺視的人滿意……所以,他乾脆將自己內心最不敢肯定的懷疑說了出來。
那隻飛鷹做得太好,好得讓人懷疑吉爾伯特是不是換了一個腦袋。
然後他回想起來,自從吉爾伯特身體恢復以後見到他,好像,一直沒有機會直接喊他老師。
雖然是因爲他一直在和愛斯琳吵架,但,也的確是個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