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消失了一段時間的莎爾,再次出現了。
她笑眯眯的坐在那裡,輕聲細語的安撫蘭森德爾:“你,是不是沒有考慮過,每個人形生物定居點,都有一個足夠強大的法師在。
他們別的本事不行,但釋放一個足以支撐三個月的光照天幕還是沒問題的。
所以,你只需要考慮怎麼讓突然覺醒了的,那個被燃燒了很久的倒黴星辰及早沉睡下去不就行了?”
蘭森德爾的確陷入了混亂的節奏,明顯是真的在按照莎爾的話進行計算。
希爾抿了抿嘴脣,看了眼用眼角餘光瞄着他的莎爾,拿起一杯果汁,低垂眼瞼慢慢地喝着。
莎爾有點疑惑的看了一眼意外的保持了沉默的小熊。
以她對這個孩子的瞭解,除非希爾想不到她話裡的陷阱,否則他不會什麼都不做。
這孩子雖然身處中立,但那也是因爲他不是除惡務盡……無論是什麼樣的邪惡,都要喊打喊殺……的那種人,但本性卻比絕大多數善良陣營的傢伙善良的多。
或者說,希爾這種纔是真的善良。
他在低頭看向世間的時候,不會因爲那些人所處的陣營,而就將他們的命視爲不該存在的東西。
這點,威廉就和他比較一致。
救人的時候不管那些人是正是邪,更不會去看他們是誰的信徒,但會在一切結束以後,進行一場正式的審判……無法從他的正義天平下走出來的人,就連莎爾都找不出一點讓他們活命的藉口。
威廉不會因爲那些人是邪惡陣營神明的信徒就判定他們必須死,只看他們造沒造過孽。
就像當初跟在艾德娜身邊的納斯爾,他雖然也手染鮮血,但,他是個最標準的殺手……只殺被買命的人,很少波及無辜。
而在託瑞爾,能有資格被送上暗夜神殿的供臺上追殺名單的人,一千人也不見得能找出一個真正的好人。
所以,在威廉的判定裡,納斯爾算不上真正的邪惡。
希爾好像也是同一套邏輯,所以,當初的納斯爾走在阿格萊亞小鎮裡的時候,希爾的法陣反應很小,只是微微泛了點紅。
而希爾的那個城市執行官林恩,也只是出來看了兩眼,就給了他在外圍通行的權利……即使知道這傢伙是她莎爾的暗夜使者。
那一刻起,莎爾才真的將希爾看在了眼裡。
雖然多元宇宙裡總是說什麼論跡不論心,但實質上,還是以陣營和身份區分敵我的多。
像希爾和威廉這樣,真的只看做了什麼,不看他來自何方的人……莎爾發現自己,是真的第一次見到。
雖然也有人這樣做過……但他們並不是打從心裡這麼想,而是爲了某些特殊的理由,比如戰爭需要臨時的和平之類的。
等到戰爭結束,一切就又會回到所謂的正軌……能在翻臉之前給其他勢力的人留出撤離時間的,都算得上比較正直的了。
莎爾思來想去,好像也只有提爾的信徒有這種堅持。
而這樣的希爾,絕對不會因爲她和威廉的關係就選擇站在她這邊。
就像如果此刻威廉坐在那裡,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提醒蘭森德爾,即使這是莎爾的目標……所以,威廉才堅決不出現在任何託瑞爾神明與強者面前。
他對莎爾的過於瞭解,讓他幾乎立刻就能推斷出莎爾想要做什麼。
而如果沒看到的話,威廉可以當這件事不存在……但他絕對不會允許莎爾在他眼皮底下爲非作歹。
莎爾抿嘴笑了笑:她和威廉的感情就像踩在鋼絲繩上的愛情。
雖然濃烈,但卻戰戰兢兢,需要他們兩個每時每刻的小心翼翼。
然而,這種帶了點刺激的愛情,才能永遠保鮮,不是嗎?
至少現在的莎爾,想到她的愛人,就會立刻精神起來……而不是像那些傢伙一樣,因爲時間的流逝而感到平淡又無趣。
莎爾很清楚自己的本性,如果真的失去了這種刺激感,即使再熱烈的愛意,她也會將其漸漸歸於虛無……這是她最冰冷的暗夜本質決定的。
在和威廉陷入愛河之前的她,絕對無法想象,有一天會有一個人,讓心緒只能被塞倫涅激起波瀾的她出現這樣的起伏。
雖然相愛的時間還不算長,但莎爾也能確定,威廉是她永遠都沒法掌控的愛人……這讓莎爾在面對他的時候,永遠沒法像對待別的事情那樣運籌帷幄。
雖然不太願意讓威廉和塞倫涅見面,但莎爾其實有一點很能斷定……她的愛人,絕對不會像其他神明那樣,在塞倫涅面前落入下風。
即使塞倫涅還是那樣亂七八糟,不可捉摸。
因爲希爾的意外表現,又一次想起了自己愛人的莎爾,沒能乘勝追擊,所以,蘭森德爾得到了一點自己思考的時間。
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莎爾話裡暗藏的那些問題……的確,法師,甚至他的黎明使者都能開啓一張可以遮住整個城市的日光帷幕,讓普通人不至於因爲暗無天日的三個月大量死亡。
可田地與植物呢?
荒野與森林呢?三個月的不見天日,足以讓向來不用擔心餓死的託瑞爾人……雖然看起來沒啥吃喝,但除了像塞爾那樣的亡靈之地,其他地方的人,只要敢走出家園,去荒野裡採摘野菜與灌木叢裡的小果子,就很少會餓死……從此以後,懂得什麼叫真正的饑荒。
城市,本來只是給人類安全感的存在,但如果不想去,那有點職業者能力的人,就能在外面的村莊生活的很好。
而那些村莊裡的普通人,也能因爲這些職業者的存在而活下去。
可一旦出現三個月的無光時期,那,城市就變成了唯一的生存空間。
瘋狂的人類,失去了食物來源,只能靠法師和祭司的仁慈的人類……大概,寧可生活在最恐怖的塞爾吧?
蘭森德爾很清楚,一旦託瑞爾真的變成那個模樣,他這個黎明之主,會得到最大的信仰來源。
甚至,向來不歡迎他那些黎明之塔進駐城市的地方,也會頂禮膜拜的邀請他的使者們重新走進城市的最中心。
可,他需要那種虛假的信仰嘛?
只能依靠他帶來的黎明才能活下去的人,那卑微又可憐的信仰力,蘭森德爾不會鄙視,但他絕不願意是自己去搶來的!
他,向來瞧不起阿曼納塔的無恥,難道就爲了那點力量就……
蘭森德爾緊緊地握住了拳頭……如果這力量能讓他將AO徹底摧毀,那他還有掙扎的餘地。
可,不過又是一場死老頭子的實驗而已,他幹嘛要去做那個試驗品?
一旁的莎爾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的失神,看着明顯掙扎的更兇的蘭森德爾,她迅速壓低嗓音,用她那被稱爲暗夜歌者的充滿魅惑力的聲線輕聲細語地說:“比起愚蠢的阿曼納塔,黎明,纔是人類最渴望的陽光。
只有黎明,纔是希望。
只有破曉,纔是光明。”
希爾默默地看了一眼莎爾……說得很動聽,可惜,有點遲了。
雖然有點奇怪莎爾的慢一拍,但希爾,挺高興看到眼前這個結果。
蘭森德爾睜開眼睛,果斷的開口:“不用再說了,莎爾。
我,什麼時候,在乎過凡人的信仰?
他們愛我的時候,我很歡迎。
他們選擇長大,走向所謂的成熟,離開我的時候,我也從來不曾挽留,甚至會祝福他們一帆風順。
我的庇護與溫暖,本來就只是爲了認同我道路的人而來,不是爲了,讓凡人不得不向我獻上信仰。
呵~
我和你,可不一樣!”
大概是因爲發現了莎爾的暗藏殺機,蘭森德爾的語氣非常嚴肅又冰冷。
當然,也只換來了莎爾的一聲冷笑:“可你知道,我說的,纔是託瑞爾的正途。
那些凡人,活着和死了,有區別嗎?”
“對他們自身而言,有。”蘭森德爾乾脆利落的回答。
然後他就不再理睬莎爾,而是用一種略帶震動的聲調開口:“塞倫涅,你還在月亮上做什麼?
我有事找你,下來聊聊?”
一道月光疾馳而來,在希爾的露臺外,輕輕地敲了敲窗。
希爾微微瞪大眼睛,給這位應聲而來的託瑞爾銀月開了窗。
“你找塞倫涅做什麼?”莎爾問出了他的疑惑。
蘭森德爾笑了一聲,看向施施然走進來的白衣女神:“塞倫涅,你還沒把那個愛斯琳弄死吧?”
“當然沒有。”塞倫涅不緊不慢的走到那個給她保留的位置,轉頭看向噴泉另一邊的希爾,“希爾,我要喝你親手釀造的薄荷酒。”
她有點抱怨的說:“雖然配方你都給我了,但我的神侍釀造出來的,根本不是那個感覺。
味道差很多啊!”
在希爾微笑着讓李斯特給每張桌子送上酒水點心的時候,莎爾發出了她的不滿:“你留着她幹嘛?
等着讓人研究銀月是怎麼變成暗月的嗎?”
塞倫涅瞥了她一眼:“那你怎麼不去收拾那個月亮?
這裡的銀月,你要是去把她變成暗月,我可以當沒看到。
你要去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