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謙一家入京的那天,經歷了幾天連綿的春雨,正好趕上了一個明媚的春日。
聽到門房通報大爺一家已經到了,徐家的老二老三帶着各自的夫人,並幾個丫鬟和管事,連忙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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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長謙背手站在最前面,一身青布衫子,面容嚴肅,身形筆直,除了馬車旁三個明顯是下人打扮的人,站在徐長謙身後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美貌夫人,看樣子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大嫂,而夫人身旁則是一個相貌出衆的高個少年,想必是大哥的長子徐明燁,而徐明燁旁邊站着的,就叫徐老二和徐老三兩家犯嘀咕了。
那姑娘十三四歲的模樣,秀美絕倫,水靈瀲灩,站在朝陽金色的光線下,眉目如畫,淺笑怡然,叫人看了便移不開眼。
若不是這姑娘和徐明燁站一起,兩人眉眼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徐老二和徐老三還以爲這姑娘是大哥的兒媳婦。
徐長謙親孃早死,親爹死了之後,和繼母關係更加的冷淡了,這些年來從未回過京城,就連家信也只有屈指可數的四封,成親一封,生了兒子一封,有了女兒一封,如今要回京城,便是第四封家信通知的內容。
徐長恭心裡疑惑,沒聽老大說又得了個女兒啊?再瞧家門口就徐長謙帶回來的僅有兩輛馬車,看上去簡單寒酸,徐長恭心裡就是一個咯噔,乖乖,這哪像是做官發了財,衣錦還鄉的樣子啊!然而轉念一想。從廬安到京城,要趕上大半個月的路,這麼大老遠的,誰會弄幾輛馬車。聲勢浩大的帶着財物上路啊,那不是就怕賊不惦記着自個兒麼!
疑惑歸疑惑,徐長恭只遲疑了那麼一下下。立刻就反應了過來,滿臉都是親切的笑容,率先迎了上去,激動的握住了大哥的手,還未說話,已經哽咽上了,“大哥!”
徐家三房徐長良也不甘於人後。連忙跟上,握住了徐長謙的另一隻手。
一時間三兄弟相互凝望,個個都是無語凝噎狀,忍不住感慨萬千,眼淚紛紛落下。前次徐長謙和他們見面時。自己是風華正茂的年少進士,老二和老三還是未長大的少年,如今他們的孩子都已經長大成人了,而他們也老了。
寒暄過後,徐長謙領着老二和老三介紹了自己的家人,先是拉過了徐夫人介紹說“這是你們大嫂。”
徐家老二和老三連忙拉着各自的夫人恭敬的叫了“大嫂”。
徐長謙又拉着徐明燁,說道:“這是我兒明燁。”又對徐明燁說道:“這是你二叔,三叔。”
徐明燁恭敬的分別向徐家老二和老三行了個禮,叫道:“二叔。三叔。”
徐老二和徐老三驚豔于徐明燁一表人才,又聽聞自己這個大侄子年紀輕輕已經是鄉試前三名的舉子了,更是一陣羨慕嫉妒恨,可着勁把徐明燁一頓猛誇。
明玉則是面帶微笑,心中十分不屑的看着自己哥哥面不改色,厚着臉皮笑眯眯的一一應下了叔父們的誇獎。
待介紹到明玉時。徐家二房三房的人俱是吃了一驚,壓根沒有想到這個模樣秀美的小姑娘就是那個遠嫁侯府的徐明玉!不是說天水城破的時候被扔在天水了麼,怎麼轉眼就到了廬安,跟着大哥一同上京了?
徐長謙自然看得出兩家人的驚訝,沉聲道:“此事說來話長,我來京不光是爲了赴任,也是爲了解決明玉的事。以後有機會我再詳細和你們說,先進家吧。”
還是徐老二的夫人胡氏腦瓜機靈,連忙笑道:“大哥大嫂一路行來舟車勞頓的,想必十分辛苦,快請進快請進!”
徐家的大門並不起眼,簡單的朱漆木門,門口兩個鎮門的石獅子,進門後轉過一個有些破舊的影壁,便是徐家的正屋了。
胡氏一邊領路,一邊笑道:“老太太前些日子自知道大哥一家要回京城,高興的幾天都睡不着覺,今天更是一早就起來了!”
三房的太太李氏看胡氏臉上的笑容都開成了一朵花,忍不住撇撇嘴,滿是不屑,老太太自然開心,還不是想着老大一家回來了,能從他們身上弄出些銀子來。然而她又不願意讓胡氏一個人獨佔了風頭,連忙笑盈盈的上前去,挽住了徐夫人的胳膊,親熱的笑道:“大嫂,路上可辛苦?”
到了正屋門口,跟着主子們進來的婆子就高聲叫道:“大爺大奶奶少爺小姐到了!”
話音剛落,婆子就掀開了主屋的簾子,一羣人魚貫而入。
明玉站在徐明燁的身旁,眼尖的注意到,主屋的竹簾子上幾根竹篾已經裂開了,發舊泛黃。看來,這京城徐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啊,明玉心中暗自思忖。
屋裡的主位上坐着一個五十出頭的老太太,個子不高,坐在椅子上雙腳都還離着地,夾雜着銀絲的頭髮整齊熨帖的梳在腦後,帶着暗青色的抹額,已經是陽春時節,她還穿着半舊的灰緞子夾襖,面容有些黑瘦,一雙眼睛精亮有神。
兩個女孩,一個十五六歲,一個十一二歲,圍坐在老太太身旁,還有三個不到十歲的男孩子,坐在一旁搶着吃小桌上的花生點心,打打鬧鬧成一團,見一羣大人進來也不消停,吵的聲音極大。
徐長恭進來便忍不住皺眉,朝三個鬧騰的男孩喝了一聲,纔算安靜下來。
徐長謙一進門便對主位上坐着的老太太恭敬的跪下磕了個頭,說道:“給母親問安。”
老太太連忙欠了下身子,彎腰伸手虛扶起了徐長謙,嘆道:“一晃這麼多年都沒見面了,上次見你時,你剛中了進士,要去赴任,一轉眼,孩子都這麼大了……”說着,老太太眼裡就落下了眼淚,掏出帕子擦了擦淚,老太太又說道:“雖然咱們徐家不是什麼鐘鳴鼎食之家,可也不缺你們一家一口飯吃,要是早知道你一去那麼遠,二十年都沒回來一趟,我倒寧願你不做這官,一家人歡歡喜喜的團聚一處纔好!”
這話說的情真意切,好似慈母歡迎多年未歸的遊子,若不是明玉知道徐家的情況,還以爲這主位上坐的徐老太太便是自己的親奶奶。
徐長謙又和老太太“禮尚往來”,說了幾句場面話,便開始向老太太介紹自己家裡人,待介紹到明玉時,老太太和坐在身旁的兩個女孩神色俱是一愣,活像是大白天裡見了鬼。
老太太連忙親熱的拉了徐明燁和明玉到她身邊站着,笑道:“你看老大家的這兩個孩子,小模樣長的一個比一個好看!尤其是明玉丫頭,真是看的老婆子我滿心歡喜!來來,認認你的姐妹,這是你姐姐明蕊,這小丫頭是你妹妹明芸。”
明玉笑眯眯的朝徐明蕊和徐明芸各行了個禮,“明蕊姐姐好,明芸妹妹好!”
早在明玉剛進門時,徐明蕊就已經在人羣中注意到了她,杏黃色的衫子配着素白的高腰襦裙,中間繫着一條錦色的腰帶。除了頭上綰了一支玉釵,再無別的飾物,然而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妝扮,卻叫人看了就移不開眼。
這姑娘,生的真是好看,眉眼精緻,一笑起來臉上便露出了兩個可愛的梨渦。
待聽到這姑娘就是嫁入侯府的徐明玉,徐明蕊幾乎要按捺不住跳將起來,忍了好久才忍住了要脫口而出的驚叫,莫非大伯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不成?
聽到明玉的問好,徐明芸先反應了過來,笑嘻嘻的對明玉行了個禮,拉着明玉的手,圓圓的臉蛋上全是笑意,“明玉姐姐好,明玉姐姐長的真漂亮!”
見三房的閨女都開口討好了,自家女兒還傻愣的坐在那裡,胡氏有些急了,連忙高聲笑道:“明蕊,你明玉妹妹問你好呢!這傻孩子,定是見到妹子高興壞了!”
徐明蕊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站起身來微笑還禮,看着明玉笑道:“明玉妹妹好。”
徐老太太開心的拉了徐明蕊的手,對她笑道:“以後又多了個妹妹,你是咱們徐家的長女,要好好的愛護這個新妹妹,可不能欺負人家!”
徐明蕊一副委屈的模樣,頭靠在老太太的臂彎上,嬌聲道:“祖母前幾天還說疼我,今天就只要明玉妹妹,不要我了?”
老太太笑着點了下徐明蕊的額頭,罵道:“你這鬼丫頭,看你明玉妹妹,多安靜懂事,你要有她一半我就知足了!”
徐明蕊嘻嘻笑了起來,摟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嬌,“還不是老太太疼的!”
明玉有些驚訝的張了張嘴,這祖孫和樂融融的,倒讓她覺得自己是個闖入進來的外人了!一旁的徐明芸年紀小,冷眼瞧着,難掩眼底的妒色,三房太太李氏更是撇嘴握緊了拳頭。
衆人又湊到一起說了幾句話,老太太便要帶着衆人去吃午飯。
前去花廳吃飯的路上,明玉跟着徐明燁走在最後面,徐明蕊回頭看了一眼,故意落後了兩步,和明玉並肩而行,貼近明玉的耳朵,似是兩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在說悄悄話一般,笑容有些得意,說道:“明玉,我送你的丫鬟珠香不錯吧,我可是很捨不得她的,還是送你了!”
確實不錯,一去就爬了寶二爺的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