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明玉只是微笑不說話,徐明蕊急了,叫道:“你到底去不去嘛?一般人我可是不叫她的!”
正好這個時候,徐夫人從外面回來,聽到了徐明蕊最後這句話,問道:“去哪裡?”
因爲徐夫人出手打了胡氏的事,徐明蕊心裡對徐夫人一肚子怨氣,見徐夫人問了,她不情不願的行了個禮,勉強掛了個笑臉,說道:“工部侍郎高大人家裡要舉行宴會,高二小姐一向和我交好,她邀請我去,我想着人多了熱鬧,正好帶明玉妹妹一同去。”
明玉不想去,一羣女孩子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少不得問及家世什麼的,待到她時,肯定有人知道她是和離過的,明玉幾乎可以想象的到,那羣貴族小姐看向她的眼神,一定是像看動物園裡的珍稀動物,還是算了。
“那去。”徐夫人笑道,看向了明玉,“明玉這些日子總是呆在家裡,出去走走玩玩也好。”
明玉這個年齡的女孩,總該多些天真活潑才好,徐夫人也想讓明玉借這個機會交上幾個談得來話的同齡女孩。老是像明玉這麼安靜懂事,徐夫人怕女兒會悶出病來。
徐明蕊臉上一喜,對明玉說道:“那好那好!就這麼說定了啊!明天上午我要先去高府幫二小姐的忙,我跟高府的門房提前說一聲,你到了說你是我妹妹就行了,宴會完了,我們一起回來。記住,別去太晚啊!”
說罷,不等明玉開口。徐明蕊笑逐顏開的轉身跑走了。
明玉哭笑不得,她還沒說同意呢!
徐夫人笑道:“去好好玩玩,看看能不能碰到聊的來的姑娘,總比悶在家裡強。”
“我是真不……”明玉想說自己不想去。自己又不是原裝的徐明玉,她不覺得能碰到的聊得來的同齡人,然而看徐夫人期待鼓勵的眼神。只能笑道:“好。”
第二日起來,梨香用心給明玉梳了個漂亮的髮髻,又好好打扮了一番,直到日上三竿,兩人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纔出了門。因爲上次的“車禍”事件,明玉對轎子心有餘悸。這次出門,直接僱了輛馬車,好歹再有馬車撞上來,她也不吃虧。
車伕一聽是到工部高侍郎府上,立刻笑道:“知道。知道。”
等馬車停下不動了,梨香以爲到了高府,準備掀開車簾先跳了下來,看到前面排成一長列的馬車,驚的吐了吐舌頭,又縮了回去,對明玉說道:“前面好多的馬車等着進高府,看來得等一會了。”
盛夏時節,外面太陽火辣辣的照着。馬車裡有些悶熱,梨香給明玉打着扇子,時不時的焦急往外探頭看着。好在雖然等候進府的馬車多,但速度還是不慢的,然而饒是如此,急性子的梨香還是忍不住頻頻掀開簾子張望。
“好了好了。”明玉笑着拉回了又準備伸頭出去看的梨香。“你再看也快不了,別人都等着呢。”不知道高府這次請了多少人,光看這排隊等着進府的馬車,就夠嚇人了。
梨香掏出帕子給明玉擦了擦有些濡溼的鬢邊,嘟囔道:“這鬼天氣,真是熱,高府也不說多開幾個門。”
明玉笑着搖了搖頭,請客人進門,當然要進正門了,這樣才顯得尊重,誰願意從側門進啊,傳出去掉價不是。
說話間,已經快要輪到她們進高府了,梨香先從馬車裡跳了出來,接着扶下了明玉,給車伕結清了車錢,車伕趕着馬車先走了。
領頭迎接客人的是個年青管事,剛送進去一撥客人,回頭瞧見了明玉和梨香,先行了個禮,半躬着身子,笑着伸出了手,恭敬的說道:“這位小姐,勞煩給小的看下您的請帖。”
還要請帖?明玉心中詫異,說道:“我沒有請帖,我是徐明蕊的妹妹,她先進貴府了,已經和貴府二小姐說過了會帶我來,沒有人告訴你嗎?”
管事搖了搖頭,側身擋在了門口,搖頭道:“小人不知道有這麼回事,不過今個兒是我們府上的大日子,主子都吩咐了要小心接待,沒有請帖的,一律不準進來。不管您是誰的妹子,這要是沒有請帖……”管事嘿嘿笑了兩聲,“請恕小人無禮了,不能放您進去,您還是請回。”
別人進府都是極快的,輪到明玉時耽擱了很久,排在明玉後面的馬車上都露出了一雙雙眼睛,豎起了一對對的耳朵,甚至於,明玉還聽到了離她最近的馬車上傳來的嗤笑聲。
梨香急了,費了半天功夫到了高府,這管事一句話就要打發她們回去,真這麼走了,丟人不丟人啊!“你肯定是忘記了,你進去問問明蕊小姐,她一早就來了的。”梨香忍不住叫道。
青年管事直起了身子,語氣雖然謙恭,然而笑容卻滿是譏諷,“小人方纔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今個兒咱們高府,就是得憑請帖才能進來,小人也是奉命辦事,要不然,京城裡那麼多上不得檯面的人都想進咱們高府,空口白話說一句她是誰誰誰的妹子,小人就得放她進去?這府裡的可都是貴人,出了亂子,可不是小人能擔當的起的,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這話說的,就太難聽了。
明玉臉板了起來,面沉如水,盯了管事一眼,管事原本還要再說幾句,對上明玉如冰的視線,沒來由心底一陣涼意,要出口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眼前這姑娘年紀不大,身材窈窕,長相極好看的,然而卻不似同齡的嬌小姐那般,要是一般姑娘家,叫他當衆說的這麼難聽,潑辣點的就破口大罵,臉皮薄的恐怕早就哭出來了。難得她不羞也不惱,倒是十分沉得住氣。
然而想到自己主子分配給他的任務,管事只得硬着頭皮繼續說道:“這位小姐,您請回,您看這後面這麼多人,都是拿着請帖等着進府的,您擋在這兒,算個什麼事啊?”
明玉前後左右掃了一眼,看到身後好多人往她這裡看,耳邊彷彿都能聽得到她們竊笑的低語。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高府大門的右側廊柱後面,她似乎瞧見了徐明蕊和一抹鵝黃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梨香尷尬不已,難過的看着明玉,好不容易出趟門,居然碰到了這麼大的難堪。
明玉原本就沒打算來湊這個熱鬧,若不是徐夫人想讓她出門玩,順便找個手帕交,她是絕不肯到一堆滿是陌生人的地方的。更沒想到的是,到了高府居然連門都進不去,還在門口,大庭廣衆之下,碰了個釘子,被一個門房指桑罵槐半天,好似自己真的是藉機溜進上流社會的窮姑娘。
“梨香,我們走。”明玉壓着心頭的火氣,覺得有些難堪。她不想來是一回事,衆目睽睽之下被人擋在門外頭,就是另一回事了。這種情況下,無論怎麼樣,丟臉都丟定了,早走早點擺脫這個尷尬的局面,真要是和小廝吵起來,那就是她不但沒有請帖,還要厚着臉皮硬要進去了,那纔是讓後面的一羣人看好戲。
就在明玉轉身帶着梨香要走的時候,背後一道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如清泉擊石,“徐二小姐是府上請來的貴客,誰借你的膽子,敢如此怠慢高府的貴客?”
聲音有些耳熟,明玉轉過身去,秦郡王一身紫色絲質薄袍,袍子下襬繡着白色雲紋,腰間繫着鑲着白玉的腰帶,一張冷峻的臉上神色漠然,手上拿着一柄象牙骨扇,綴着紅色的絲絛墜子,橫過骨扇柄的手指,似是比那光潔的骨扇更白上三分。
秦郡王只淡淡的瞥了明玉一眼,便轉過頭去,居高臨下的俯視着管事,那眼神似在看一隻不知死活的螻蟻。
管事自然認得面前一身貴氣,神情冷漠的公子是誰,嚇的當即跪到了地上,額頭不停的往外冒冷汗,告饒道:“小人有眼無珠,瞎了眼,蒙了心,吃了雄心豹子膽!冒犯了徐二小姐,求徐二小姐見諒!”說罷,不停的給明玉磕頭,在青石板的臺階上咚咚作響。
明玉看了眼自過來後,就再沒往她身上多看一眼的秦郡王,又看了看地上磕頭如搗蒜的管事,身後一片竊竊私語之聲,明玉有些意興闌珊。
管事這頭,是磕給秦郡王的,又不是磕給她的。若是秦郡王沒來,她還不是要被擋在門外,丟了面子回家去。再說了,他只是個下人,食人之祿忠人之事,他的主子發話了,他還不是要照辦麼。
明玉靜靜的說道:“你起來。”
管事連忙擡起頭看着明玉,額頭青腫,滿臉都是冷汗。
“我……有些不舒服。”明玉慢慢說道,“今日就不去貴府宴會了,代我向尊府高老爺高太太問個好。”又朝秦郡王斂衽一禮,“多謝郡王殿下。”便要帶着梨香走人。
背後,秦郡王清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似乎帶上了略微惡意的調侃,“你若不去,他今日就要磕頭磕死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