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那天,宮裡頭派下了賞賜,廄裡凡是有爵位的官居三品以上的人家,都有宮中賜下的月餅以及別的物件。
安西侯府也得了三斤月餅,司馬宏瞧着描金紅木食盒裡的精緻月餅,覺得和之前在天水時吃過的也沒什麼太大區別,無非是賣相更好看了一些,這麼小的月餅他一口都能吃上兩個。論起實用性,還是軍營伙伕做的巴掌大的硬邦邦的月餅更頂飽。
看着月餅苗氏滿心的歡喜,她剛在苗家聽嫂子說了,就是世代勳貴的國公府也不過得了三斤月餅,兒子果然是有出息,得了皇上的青眼。
“這一斤詭到你父兄祖母靈前,這一斤留着明日中秋時大家分着吃了,還有一斤······”苗氏想了想,試探的問司馬宏,“你送到呂統帥府上?”同上級打點好關係準沒錯,也好期盼着那呂統帥能在戰場上照顧司馬宏一點。
司馬宏擺擺手,“皇上都賜我月餅,哪能沒有呂府的份?留着吧,我有用處。”而且他本意上也不想同呂的關係走的太近。
晚上的時候,司馬宏提了月餅上了馬車,馬車消失在夜幕中後,苗氏站在門口看了半晌,嘆了口氣才由着碧璽扶着她回屋,這小子往哪裡送月餅,猜都猜的出來。
司馬宏乘着夜色到達徐府的時候,徐府門口已經亮起了燈籠,前來開門的是東元,瞧見了司馬宏先是一愣嘿嘿乾笑了兩聲,脖子一縮就跑回了,生怕跑慢了司馬宏秋後算賬直接砍了他的腦袋。
徐明燁跟着徐長謙齊府送婚禮的請柬了,親自上門以示對齊大人的尊重,家裡只有徐夫人和明玉兩個主子在。
聽說司馬宏又來了,徐夫人定了定神,吩咐梨香把明玉給守牢了,抹了抹頭髮便出來了。
看到徐夫人,司馬宏恭敬的做了一揖“岳母大人,皇上今日賜了小婿三斤月餅,特來送給岳父岳母大人嚐嚐。
司馬宏“岳父岳母”叫的親熱,徐夫人聽的頭皮發麻,客氣的笑道:“侯爺太客氣了,既是尊貴的御賜之物,侯爺留着自用好了……”
司馬宏笑了笑,將手裡的月餅盒子遞到了東元手裡,笑道:“好東西哪有獨享的道理。”看着徐夫人尷尬的笑容,司馬宏嚴肅了面容認真說道:“岳母大人,小婿知道您和岳父大人對我有所誤會,鄧家秀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還請您和岳父放心。”
徐夫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心裡悄悄的鬆了口氣,自經歷了陸灝的事後,她對司馬宏的印象就大爲改觀了,可偏偏又冒出來一個鄧國公家的秀,刺的她心裡極是不舒服。既然有了千金秀,還來招惹他們明玉作甚。如今聽了司馬宏的保證徐夫人心裡也信了他幾分。
“要不······侯爺進來坐坐?”徐夫人客氣道。
司馬宏擺了擺手,笑道:“不了,今日時辰不早了小婿先回,改日登門拜訪。”說着,又是極有禮的一揖到底,轉身上了馬車。
直到馬車的行走的軲轆聲再也聽不到了,徐夫人才回過神來,吩咐東元舀了食盒進門,回想起剛纔彬彬有禮態度恭謙的司馬宏,自言自語道:“這哪有明燁說的那般不堪啊到底是長大了啊”
今年的中秋節明玉一家過的相當的圓滿開心徐夫人只要一想到過了這個中秋,明年的這個時候就能多了一個可心意的媳婦兒,說不定更圓滿一點連孫子都能抱上了,她就高興的合不攏嘴,走路步子邁的輕快,帶着風。
一家人在院子裡賞月吃過月餅後,便各自回屋歇息了。明玉洗完澡,披着還帶着水汽的頭髮出來,就徐明燁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的樹下,雙手枕在頭後靠在樹幹上,看着高懸於半空中的銀盤。
徐明燁披了件白袍子,一頭黑髮用一根布帶子鬆鬆垮垮的綁在腦後,皎潔的月華如水般傾瀉在他的身上,肌膚白皙,五官精緻,偏臉上還帶着吊兒郎當的壞壞的笑容,這麼漂亮的公子哥,也難怪傅樂梅瞧上一眼就喜歡上了,義無反顧的栽進了一個名叫徐明燁的坑裡。
明玉歪着頭看了看,別人都說她和徐明燁長的像,都隨了徐夫人,然而她覺得徐明燁的五官分明,線條硬朗,她的則是更柔和一些。
“小丫頭大半夜的不睡覺,幹什麼呢?”徐明燁看到了明玉,笑道。
明玉撇撇嘴,走了過,坐到了徐明燁旁邊,揶揄道:“過幾天你就要成親了你是不是緊張的睡不着覺?”
徐明燁嗤之以鼻,“胡說八道”
明玉笑了笑,漸漸的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下來,拉着徐明燁的袖子,嚴肅的問道:“那天究竟是怎麼回事?按齊肅大哥說的,完全與你無關的話,那些潑皮爲何一口咬定看到了你,而不是別人?”
她不是傻子,徐明燁這些日子來一定有事瞞着他們。
徐明燁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明玉還帶着溼氣的長髮,“跟你說說也沒什麼。”他看着皎潔的圓月,慢慢說道:“十二年前,先皇派齊肅的父親到江浙查鹽稅,人還沒進江浙,就莫名其妙-死了······齊肅的母親受不得這個打擊,沒多久也沒了,齊肅是他祖父一手帶大的,一心只想查誰是他的殺父仇人。”
“先皇就不管嗎?”明玉低聲問道。
徐明燁搖了搖頭,“江浙的鹽稅一年少了有幾百萬兩銀子,牽扯的人太多,先皇沒那個魄力管。皇上心裡清楚齊肅父親死的冤枉,然而他也不想再提這個事情,給齊肅一個六品推官,也是存在撫慰齊家的意思。齊肅便想自己查,我瞧見他和那個人先後了樓,怕他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便跟了過……”
明玉這會上才恍然大悟,同時也爲徐明燁拘了一把辛酸淚,怎麼偏偏就他讓別人給看見了呢
“你不能把齊肅大哥說出來,對嗎?”明玉低聲問道。
徐明燁搖搖頭,神態平靜,“自然不能。”
明玉想起那兩天擔驚受怕,在公堂上情緒緊張起落,就忍不住委屈心酸,埋怨道:“你倒是講義氣,可你有沒有想過爹孃?你若是真進大牢了,爹孃怎麼辦啊”
徐明燁滿心都是愧疚,拍了拍明玉的肩膀,“事已至此,即便是我說出了齊肅,也於事無補,一個人下獄總好過兩個人一起遭殃,留齊肅在外面,他總不至於扔下我不管。”最後的聖旨,也是齊肅和齊大人跪在宮門前面求來的。
“那現在呢?”明玉問道。
徐明燁重新將手枕到了頭後,有點老氣橫秋的意味,“繼續查吧,誰知道齊肅還能再查出來什麼,十幾年前的舊案子了,當時就做的滴水不漏,齊肅能查到這個人已經極爲不易了。”
然而就在明玉以爲他還要繼續感慨下時,徐明燁突然轉了話鋒,俊逸的面容扭曲的厲害,咬牙切齒的握拳道:“齊肅個蠢貨我早告訴他查案要低調,要安靜,不能心急不要打草驚蛇,這傢伙就是不聽”又氣哼哼的看了明玉一眼,“你們一個個平日裡還都覺得他好,真真是……沒眼光”
可不是嗎,從小到大,估摸着徐長謙和徐夫人沒少舀穩重上進的齊肅來跟徐明燁做對比。明玉哼了回,撇撇嘴,揶揄道:“我們有沒有眼光有什麼關係?傅樂梅眼光好就行了”
徐明燁俊臉微紅,趁明玉不注意往明玉額頭上彈了一下,若無其事的說道:“小丫頭亂說話”然而明玉卻瞧見了他的耳朵根都是豔紅的,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傲嬌孔雀。
八月二十那日,傅家熱熱鬧鬧的辦了兩場喜事,大紅綢緞鋪滿了整個傅府,娶媳婦和嫁姑娘都是同一天,前來賀喜的賓客堵的一整條街都水泄不通,站在門口迎客的傅光和傅翕臉都笑僵了,好幾天才緩過勁來,送嫁的隊伍綿延了有兩里路。
更離奇的是,傅家今日結下的兩家親家,據說曾經還是親家,這亂糟糟的關係叫來客們私下裡津津樂道了許久。
傅家的姑娘上頭有四個親哥哥,外加三個堂哥哥,七個器宇軒昂的俊俏郎君騎着高頭大馬一字排開,等新郎官徐明燁來了,意思意思稍加阻攔了下,便帶着妹妹送嫁了。
看姑娘被大哥揹着,蓋着大紅蓋頭坐上了花轎,馬上就要離開孃家成別人家的媳婦兒了,傅夫人不捨的要命,悲從中來,捂着帕子嚎啕起來,然而嚎啕聲剛起了個頭,傅家的大奶奶楊氏就火急火燎的過來催了,“娘,快點快點,司馬家的陪嫁先送過來了,管事婆子們都在門口等着處置,樂梅還有幾樣陪嫁落下了,得趕緊派人送過,還有孫家,方家的太太也到了……”
傅太太一聽頭有兩個大,趕緊領着大兒媳婦兒往前院裡跑,連哭閨女出嫁都沒空了,實在是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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