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微臣有話想說。”一直沉默未出聲的秦郡王開口了。
皇上有些詫異他此時出言,想起之前聽到的消息,頷首道:“但說無妨。”
秦郡王上前一步,至始至終未看陸灝一眼,身形站的筆直,表情一如既往的嚴峻,說道:“臣以爲陸大人所言不妥。”[再嫁]
皇上起了興趣,他那位公主妹妹費了很大的勁才說動兒子入仕爲官,然而這個外甥從進了朝堂,幾乎從來都是一言不發的,此刻見他居然主動站出來駁斥陸灝,真是稀奇。
“有何不妥?”皇上問道。
秦郡王面『色』未改,“啓稟皇上,男婚女嫁乃是人之大倫,是爲慎重起見,纔有了三媒六聘,無媒無聘的口頭婚約無可信度可言。天下仰慕安西侯的女子多了去,倘若人人都和那戶人家一樣,一面之詞說和安西侯口頭定了婚約,那安西侯豈不是每一個都要娶回家不成?再者,既然司馬家和徐家兩家你情我願定下婚約,寫定婚書,沒有道理因爲一樁莫須有的口頭婚約而不準這樁合情合理的婚事的道理,還望陛下明鑑。”
皇上看了眼陸灝,他方纔想暫時壓下安西侯的婚事,也只是因爲陸灝極力反對,對於這個揹着他逃出生天的忠心臣子,他總想凡事都留兩分薄面,既然陸灝對於徐明玉另嫁心有不平,他便想將司馬宏的婚事壓後一段日子,也好讓陸灝心氣平順一些。
只是秦彥的一番話又頗有道理,看架勢是堅決站在司馬宏那邊,皇上快速思量了下,笑着點頭道:“愛卿言之有理,倒是朕未想到這些地方,一時疏忽了。安西侯的婚事就這麼定下了,至於徐長謙之女的封號……秦彥,你和禮部尚書酌情擬一個,商量好後給朕看看。”
皇上這麼說,便是已經下了定論,金口玉言,是絕對不會再改變了。陸灝臉『色』微微僵硬了下很快又恢復正常,同秦郡王一同離開了皇上的書房。
秦郡王原本就是個悶葫蘆的『性』子,陸灝因爲書房裡發生的事,也懶得沒話找話說。一直到要出宮門,兩人分開往不同方向走的時候,秦郡王轉身同陸灝拱了拱手,算做道別,剛要邁步,就聽到陸灝冷笑,“今日秦大人真是讓陸某刮目想看,沒想到秦大人是如此心胸寬廣之人,實在叫陸某佩服!”
他是真沒想到,秦彥會站出來爲徐明玉說話,他是知道秦家曾向徐家提親,要納徐明玉爲妾,結果被徐家人避如蛇蠍般拒絕了,他想但凡是有些家世的男子,特別是像秦郡王這樣尊貴,又恃才傲物的貴族,理應對徐明玉十分憤怒纔對。
盛怒之下,嘲諷的話便脫口而出,說出後陸灝也有些後悔,今日的他實在不夠冷靜,不符合他一貫溫和謙遜的作風。
秦郡王只是回頭淡淡的覷了他一眼,話也不說一句,轉身就往前走,只留個背影給了陸灝。
已經是十一月的天氣,宮裡的路上擺放着暖房裡培養出來的花朵,這些花朵在嚴寒的時節裡,頂多能鮮活的開上一兩天,很快便會枯萎。他想起明玉的微笑,如這些嬌嫩的花朵般鮮豔,他想爲什麼不讓花朵待在合適的地方永遠的微笑,而強行把花朵搬到它們不能存活的地方?只是這些道理,恐怕表面謙遜實則自大驕傲的陸灝永遠都不明白。
直到秦郡王的背影再也看不到,陸灝才長出了口氣,他也沒指望秦郡王會接他的話,秦郡王的怪脾氣和他的畫一樣出名。今日徐明玉的婚事他沒有作梗成功,讓他心裡十分陰鬱,只是皇上主意已定,他心氣再不順,也不好明着反對了。
進入臘月,徐夫人便不準明玉出門了,請了劉媽媽給明玉縫製嫁衣,把明玉關在家裡,順便教明玉做些針線,西北那邊忙着打仗,兵荒馬『亂』的,女兒嫁過去至少得會給女婿縫補個衣服什麼的。
明玉倒是學的很認真,藉着這個機會,給自己未出世的小侄子或是小侄女縫製了不少可愛的小衣服,衣服上面繡了明玉自創的卡通動物,雖然針法粗糙了些,可勝在新奇可愛,傅樂梅喜歡這些小衣服喜歡的不得了,愈發捨不得明玉遠嫁了。
到臘月二十這天,宮裡的素墨姑姑又來了徐家,隨行的公公帶來了皇上的聖旨,大意說知道了明玉要嫁司馬宏,賜了兩箱嫁妝,令封明玉爲四品誥命夫人,每個月同司馬宏一樣,領八十兩銀子的俸祿。
一般來說,誥命夫人的封號都是嫁人後纔有的,只是明玉情況特殊,宮裡早早的就把封號賜下來了。
接完旨,徐家上下還沒來得及高興,素墨就帶了明玉進了宮,說過了年明玉這一嫁,不知道何年何月纔會回京城,皇后對她甚是不捨,借這個機會宣明玉去說說話。
明玉心中頗有些忐忑不安,她是記得上次秦家來提親時,皇后娘娘的態度的,只是不知道這次,對於她再嫁司馬宏,皇后不知道是個什麼想法。
素墨依舊是一副淡淡的親切的笑臉,說話還是滴水不漏,明玉拐彎抹角問了幾次,都沒從素墨這裡打聽出來什麼,轉念一想,皇上都封她爲四品誥命夫人了,又賜了嫁妝,說明對這樁婚事還是持贊同意見的,她想太多也無濟於事。[再嫁]?好看的小說?首發?再嫁251
明玉再見到皇后時已經是下午了,臨近新年,不少命『婦』扎堆進宮,明玉等了足足有一個時辰,才輪到她去面見皇后。
皇后年紀有些大了,見了一上午的人,有些精神不濟,明玉恍然間覺得似乎比今年四月壽宴時見到的皇后又蒼老了一些,卻不敢再多看,跪在地上給皇后認真的磕了頭,道了謝。
皇后神『色』淡淡的,瞧不出喜怒來,靠在美人榻上對明玉說了幾句話,基本都是要明玉嫁過去後,支持司馬宏的事業,打理好家事,爲安西侯排憂解難之類的場面話。
素墨瞧着皇后精神不濟,便出言輕聲說道:“娘娘,聽說徐姑娘回去還要趕製嫁衣……”皇后得了個臺階下,擺擺手讓明玉起身,說道:“既是這樣,那命人送你回去吧,本宮這裡倒也不好多留你了。”
明玉拜謝過皇后,準備躬身後退走人的時候,聽到皇后嘆道:“這世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安西侯對你一片深情厚意,陛下和本宮都看在眼裡,你也莫要辜負了他纔是。”
明玉心裡一顫,連忙應下,頭埋的更低了,在太監的帶領下出了皇后的宮殿。走到皇后宮外的路上,她心裡還在回味着皇后那聲滄桑無奈的“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一直到差點撞上前面領路的小太監,她纔回過神來。
前面的小太監已經停下腳步了,彎腰躬身給前面的一位宮裝麗人行禮,明玉慌忙站到一邊,學着小太監的樣子行禮,慌『亂』中也沒看清楚那位宮裝麗人是何模樣,只隱約看到宮裝麗人身後站了四五個太監宮女的模樣。
“這是領着誰要去哪兒啊?”宮裝麗人問道。
小太監連忙說道:“稟貴妃娘娘的話,皇后召見了徐長謙之女徐明玉,奴才這是要領她出宮。”
明玉聽了就明白了,皇上只有一位貴妃,便是和皇后唱對臺戲的謝貴妃,也是二皇子的生母。
除去今日,她只見過皇后兩面,每次都能見到謝貴妃同皇后或明或暗的較勁,又聽說二皇子和皇后所出的三皇子爭儲君的位置爭的厲害,估計兩個女人年輕時爭寵,等年紀大了就開始幫自己的兒子爭了,這輩子都不會有消停的時候了。
“徐明玉?”謝貴妃笑了起來,雖然她也是四十上下的人了,可笑起來聲音清脆,宛若十七八歲的少女一般。“哦,本宮想起來了。”
明玉想起之前見過的謝貴妃,美豔動人,暗道也怪不得皇上寵了她這麼多年,皇后雖然是髮妻,可早已年老『色』衰了,哪裡比得上風韻猶存,嬌媚豔麗的謝貴妃呢。又想到男人都是『色』字當頭,她心中便忍不住嘆氣。
“擡起頭來,讓本宮瞧瞧。”謝貴妃笑道。
明玉不敢有別的動作,擡起頭來讓謝貴妃瞧了一眼,又迅速的低下了頭去。
謝貴妃又笑了起來,對旁邊站着的宮女說道:“幾年前倒是見過這姑娘一面,如今長開了,比之前更好看了,安西侯是個有福氣的人!”
明玉不知道該不該接話,最後還是在小太監的眼『色』下,叩謝了貴妃娘娘的誇獎。
等小太監領着明玉走了,看着明玉的白『色』背影消失在轉角處,謝貴妃臉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來,自言自語道:“這小丫頭,怎麼就得了皇后的青眼?三番五次的幫着她!秦郡王那樁事,敏華氣的不輕,又是皇后攔着不讓動……”
謝貴妃身旁的宮女輕聲附和道:“莫不是因爲看在安西侯的面子上?”
謝貴妃搖搖頭,都和離了還看什麼面子?“先前聽說皇上也誇讚過她,我看小丫頭漂亮的緊,還以爲皇上瞧上她了。如今……”謝貴妃冷笑了一聲,“也好,去掉了我的一塊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