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宏長‘腿’長腳,已經奔出了‘門’外,聽到那一聲安靜的黑夜中清晰的“咚”響聲,立刻停下了腳步回頭看過去,室內燭光照到屋‘門’口時已經昏暗模糊了,‘陰’影中明‘玉’跪在地上,低着頭抱着自己的肚子,身體蜷成了一團。
有那麼一瞬間,司馬宏腦子裡一片空白,等回過神來後拔‘腿’就往‘門’口跑,嚇的聲音都變了調,他不敢去想明‘玉’會不會有什麼三長兩短。
“‘玉’兒,你怎麼了?你怎麼了?”司馬宏顫抖着聲音叫道,“你摔到哪裡了?肚子疼不疼?我去給你找大夫,你跟我說話啊,你疼不疼啊?”他想去扶明‘玉’,卻又不敢,他怕扶着明‘玉’起來,下面是血淋淋的一灘。
明‘玉’低着頭不吭聲,靠在‘門’框上,麻木了一般維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勢。
司馬宏嚇壞了,伸手去拉明‘玉’,明‘玉’別過臉去,推開了司馬宏伸過來的手。司馬宏看着自己被推開的手,悔的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上前柔着聲音對明‘玉’說道:“‘玉’兒,你彆氣,站起來看看怎麼樣了,疼不疼?到‘牀’上躺着,我去給你找大夫瞧瞧。”
明‘玉’搖搖頭,一言不發,眼下才十月,她的心裡卻冷的像三九寒天。
司馬宏蹲下身去,想扳過明‘玉’的臉,伸手‘摸’過去,卻發現明‘玉’臉上全是冰涼的淚水,沾到他手上的淚像是火一樣,灼燒的他心都疼的揪成了一團。司馬宏微微嘆了口氣,他想明明摔的是明‘玉’,怎麼他疼的要死要活的。
“你彆氣了,孩子要緊。”司馬宏灰白着臉訥訥的說道,伸手抱起了明‘玉’,大踏步的往‘牀’上走,看着懷裡明‘玉’慘白的臉上全是淚水,他別過臉去,看都不敢看,輕輕的將明‘玉’放到‘牀’上,脫了明‘玉’的鞋蓋好了被子,便往外跑,高聲叫道:“劉嫂子,太太剛磕了下,快過來照看着夫人,我去請大夫!”
立刻,外院裡僕‘婦’們住的原本已經熄了燈的房間陸陸續續亮起了燈,七八個僕‘婦’連外袍都沒來得及穿好統統跑了出來,慌里慌張的往主子們的屋裡趕。
劉嫂子蓬‘亂’着頭髮,想問問司馬宏太太怎麼磕到了,卻沒來得及,司馬宏像一陣風似的跑到前院,牽了馬就衝出去了,她只得帶着幾個僕‘婦’到了明‘玉’這裡。
“太太,您這是怎麼了?肚子疼不疼?”劉嫂子問道,看明‘玉’臉上全是淚,還以爲她是疼的,怕的,連忙叫人擰了熱帕子給明‘玉’擦臉。
明‘玉’心裡也怕的很,她暗自悔恨的要命,司馬宏要走就走好了,拉他幹什麼,她一時情急下忘了自己是雙身子的人,要是萬一孩子有什麼,她恨司馬宏那‘混’蛋一輩子!
“我肚子不怎麼疼。”明‘玉’開口了,聲音帶着哭腔,她方纔止不住平衡跪在地上的時候,下意識的手就抱住了肚子,這會上穿的衣服也厚,除了膝蓋這會上熱辣辣的疼外,肚子倒沒覺得有什麼。
劉嫂子心裡鬆了口氣,掀開了明‘玉’的被子,說道:“太太,得罪了,我先看看見紅了沒有。”說着脫下了明‘玉’的裙子和‘褲’子,她生過幾個孩子,有保住的也有沒保住的,這方面多少懂一點。
明‘玉’緊張的問道:“怎麼樣?”
劉嫂子笑道:“沒事沒事,沒見紅,就是您兩個膝蓋青了兩塊,侯爺給您請大夫去了,等大夫來了再給您仔細瞧瞧。”
明‘玉’點點頭,她懷孕三個月,肚子只有微微的凸起,想到裡面有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差點因爲自己的疏忽出了事,明‘玉’心裡七上八下,忐忑難安。看着屋裡圍了七八個僕‘婦’,把屋子擠的滿滿當當的,明‘玉’心裡頭沒來由的就堵的很,擺手道:“你們先下去吧,有事就叫你們。”
衆人依言下去了,只剩下劉嫂子站在屋裡給明‘玉’倒茶。
明‘玉’想起剛纔發生的一幕幕,伸手捂住了眼睛,眼淚順着指縫流到了枕頭上,浸溼了一大片,嘴巴里也苦澀的發不出聲音。他想幹什麼,覺得自己婚前不檢點嗎?還是嫌棄自己同秦郡王有過一段捕風捉影的曖昧過往,覺得他身爲男人的尊嚴受到了挑戰?
劉嫂子端着茶盅過來,看到明‘玉’捂着眼睛在流淚,驚的她連忙放下了茶盅,趴在‘牀’邊勸慰道:“太太心思放寬一些,孩子肯定沒事,您身子一向好,不過是磕磕碰碰一下,哪會有什麼事?等大夫來了,給您把個脈您就能放心了,您要是心思想不開,對孩子也有影響啊!再說了,您瞧侯爺慌成什麼樣子了,把您和小侯爺都放在心上了,看侯爺嚇的話都說不利索,侯爺這麼心疼您,您可不能多想。”
劉嫂子絮絮叨叨的勸着明‘玉’,倘若她也有‘女’兒,年紀估計和明‘玉’差不多,和明‘玉’共同生活這些日子,明‘玉’脾氣好‘性’子親切,不挑剔不罵人,好伺候的很,潛意識裡她就像疼自己‘女’兒一樣想多疼這位年輕的侯府太太一點。
有一點劉嫂子忍住了沒說,怕明‘玉’聽了之後想的更多,兩口子都這麼年輕,就算孩子有個什麼不測,調養一段時間,很容易就能再懷上了。莊戶人家的孩子多,保不住流掉的就更多了,‘婦’人還不是一個接一個的生?懷了孕的鄉下‘婦’人都還在田裡幹活,孩子照樣平安降生。只是她心裡清楚,侯府的太太金貴的很,哪能同莊戶人家一樣。
聽劉嫂子說司馬宏如何緊張她,如何慌張的去請大夫,明‘玉’忍不住嘲諷的笑了一聲,手放被子裡輕輕的‘摸’着肚子,委屈心酸,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他不是很生氣嗎?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氣勢洶洶的來‘逼’問她和秦郡王是什麼關係?他當然緊張了,在他眼裡她再怎麼跟別的男人曖昧不清,肚子裡的孩子可是他的,孩子要是沒了,他這個當爹的就是罪魁禍首,她倒要看看,他如何跟自己‘交’代。
劉嫂子看着明‘玉’的模樣,也約略意識到今晚的情形有些不太對勁,侯爺回來的太晚,莫不是因爲這個小兩口吵架了?想到這裡劉嫂子立刻否決了自己的想法,侯爺和太太一向感情甜蜜,從來都是把太太捧在心口的,大戶人家主母懷孕了老爺都要納小妾,侯爺至今都沒有拉‘亂’七八糟的‘女’人進府,怎麼會因爲這點小事就同太太吵架?
“太太,趁熱喝口水,身子要緊。”劉嫂子勸道,扶着明‘玉’坐了起來,端茶遞到了明‘玉’嘴邊。
明‘玉’拿帕子抹了臉,幾口熱茶下肚,才覺得冰涼的手腳稍稍暖和了點,劉嫂子說的對,她是孩子的母親,身子要緊,她好了孩子纔會好。
這會上外面喧鬧聲響了起來,幾個僕‘婦’叫道:“大夫來了,大夫來了!”
話音剛落,司馬宏便大力推開了房間的‘門’,扯着身後的人快步的往‘牀’邊跑。鬍子‘花’白的大夫被他扯的一路狂奔,氣喘吁吁,兩眼發白,半天才緩過氣來。
“大夫,快看看,剛剛她跌到地上了,她懷着身子,三個月了,跪地上了。”司馬宏指着明‘玉’,心裡緊張害怕,說話也語無倫次起來。
兩個人身上還帶着外面寒夜裡的冷氣,明‘玉’看也不看司馬宏一眼,從被子裡伸出了手,簡單的說道:“有勞大夫了。”
大夫一把年紀了,剛把被窩暖熱了,又被司馬宏從被窩裡挖出來,心裡對司馬宏拖着他跑夜路的行爲十分不滿,然而病人最重要,給他一百二十個膽子也不敢對司馬宏有任何不敬,立刻坐下來搭上了明‘玉’的手腕。
“脈象還算平和。”大夫‘摸’了‘摸’鬍子,沉‘吟’道,“夫人,當時是怎麼跌倒的?見紅了沒有?”
還怎麼跌倒的?明‘玉’心中冷哼,說出來丟都丟死人了!“沒見紅,方纔沒站穩,往前傾了下,跪在地上了。”
劉嫂子在旁邊連忙補充道:“太太的兩個膝蓋都青腫了。”
司馬宏聞言,臉‘色’又暗淡了幾分。
大夫點點頭,笑道:“現在從脈象上來看,胎兒無事,託了夫人身子康健的福。只是夫人畢竟跌倒過,不可完全放心,之前也是有‘婦’人跌倒過,當時無事,幾天甚至一兩個月後滑胎的,保險起見,夫人還是吃上幾副安胎‘藥’的好,最近幾天臥‘牀’靜養。”
“對對!”司馬宏接話了,慌忙說道:“大夫儘管開‘藥’,要最好的‘藥’!倘若是天水沒有的‘藥’材也不打緊,我使人去別處買!”
大夫呵呵笑了兩聲,“侯爺不必緊張,這幾天要注意靜養,若是有事立刻喚在下過來。”
大夫開了‘藥’方,司馬宏跟着大夫去‘藥’堂拿‘藥’。折騰了這麼久,明‘玉’也困的受不住了,讓劉嫂子換了被子和‘牀’單,自己脫了衣服躺‘牀’上,慢慢的睡着了。
等到睡的‘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什麼時辰的時候,明‘玉’被劉嫂子叫醒了,灌下去一大碗黑漆漆的‘藥’汁,苦的明‘玉’眼淚都掉出來了,用了兩盞茶漱口,纔好受了一些,昏昏沉沉中,又躺下睡着了。
這期間,從頭到尾她沒看到司馬宏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