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蓉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慘白的,搖着頭,瞪大眼睛道:“二爺,您什麼?”
寶二爺看映蓉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然而再想想明玉的反應,狠下心道:“你放心,你要是不滿意那孫柱子,我叫太太再給你好好找找,一定挑個頂好的給你。”
“我不要別人!”映蓉眼淚涌了起來,嘴脣灰白哆嗦着,跪在地上淚流滿面,“二爺,您看不上映蓉嗎?這麼多年映蓉伺候的不好嗎?”
“你很好的。”寶二爺安慰道,“配了管事將來自己當家作主做管事娘子不也挺好?”
映蓉搖着頭,她壓根不願意去做什麼管事娘子,的好聽自己當家作主,有什麼用?還不是當主子的下人!哭了半晌,映蓉也不見寶二爺有什麼表示,咬着脣問道:“二爺,是不是二奶奶不同意?”
她就知道,一定是那個小丫頭從中作梗!對梨香的事懷恨在心,要壞了她的好事,要斷了她的前途!
寶二爺有些不高興,看着跪在地上的映蓉淡淡的問道:“我只問你,二奶奶你和大奶奶誣陷梨香偷東西,合夥要害了梨香,可有此事?”
映蓉心中一個咯噔,驚慌之下也忘了哭,結結巴巴的道:“二爺,那真的不關映蓉的事,我也是被逼的,我……都是大奶奶跟前的紅線紅喜做的好事,她們看梨香不順眼,我也是沒辦法……”
寶二爺臉上難掩失望的神色,“我原以爲你是個安分的,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好端端的,你去害人家做什麼?”
這下映蓉是真的慌了。沒想到二奶奶還是把事情告訴了二爺,紅線不是這事都過去了麼,怎麼又重新提了起來?她當時也沒辦法啊,不害梨香,誰知道大奶奶怎麼收拾她?
映蓉看着寶二爺背過身去的背影。眼淚又重新流了出來。哽咽了半天,心裡越來越不服氣。咬牙道:“二爺,梨香不過是二奶奶從她家裡帶過來的丫鬟,您就爲了她跟我置氣?”不過是鄉下地方來的小丫頭。就是真害了又能如何?二奶奶的一個丫鬟比不上她和二爺十年的情分?她能是一個梨香比的了的嗎?
然而等了很久。映蓉都沒有聽到寶二爺的回話,心裡愈發的忐忑了,哭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好半天,院子外傳來了落鎖的聲音。才驚醒了沉思中的寶二爺,對身後的映蓉道:“你下去吧。讓白毫進來服侍。”
映蓉驚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二爺這是什麼意思?一直以來都是她服侍二爺洗漱就寢的,二爺這是生氣了,不要她了?想到這裡,映蓉也不顧臉面羞恥了,跪行了兩步拉住了寶二爺的衣袍下襬,苦苦哀求道:“二爺,映蓉錯了,您原諒映蓉一次吧,映蓉再也不會幹這缺德的事了!否則就讓映蓉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寶二爺轉過身來,看着淚流滿面,磕頭賭咒的映蓉,心裡涌上來的是一股厭惡和無力感,擺手對映蓉道:“算了,你下去吧,以後老老實實做人,別給我臉上抹黑就行了。”
映蓉還想些什麼,寶二爺不搭理她,已經自顧自的坐到了一邊,映蓉只得抽泣着,站了起來,抹着淚,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門。
白毫端了盆熱水進來,看寶二爺正坐在椅子上發呆,小聲道:“二爺,洗腳吧。”
寶二爺回過神來,由白毫服侍着洗腳,忍不住問道:“白毫,我對映蓉,是不是太縱容了些?”敢害主母的丫鬟,這膽子也太肥了,難怪那小丫頭惱恨成這樣。
白毫愣了愣,自然不敢回答這個問題,只道:“二爺心地寬厚,對下人都是好的。”不是他自誇,自己主子雖然名聲不好聽,在外惹是生非打架生事,可對待他們這些下人,都是極好的,也是極重情義的。
寶二爺聽了白毫的話,只嘆了口氣,他自己心裡清楚,太太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不打算提映蓉做姨娘,而映蓉之所以抱着希望抓住不放,那是因爲自己給了她希望,讓她覺得自己是不同的,才導致她忘了自己的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明玉跟前逾矩。
白毫給寶二爺擦了腳,端着水盆出去倒水,路過映蓉的房間時,聽到“砰”的一聲,好似凳子摔倒在地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的清晰。白毫心下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放下盆子就拍映蓉的房門,卻聽不到有人應答。
想起映蓉離開二爺房間時,滿臉淚痕萬念俱灰的模樣,白毫不敢耽誤,死命的撞開了門,藉着星光,看到映蓉掛在房樑垂下來的繩索上,腿腳還在半空中不住的掙扎,在幽暗的房間裡甚是嚇人。
白毫駭然,嚇的愣了一會纔想起來去把映蓉從繩索上抱了下來。
“你這是在幹什麼?!”白毫又驚又怒,映蓉跌到在了地上,咳嗽了半天才緩過氣來,脖子上被繩索勒出了一道重重的紅痕,咽喉疼的要命,捂着臉嗚嗚的哭了起來。白毫看她這幅樣子,又可憐又可恨,到底是一起生活了十年的人,怎麼也不出難聽的話來,重重的跺了下腳,連忙奔寶二爺的房間去了。
寶二爺正準備上牀睡覺,就聽到房門被人啪的推開了,白毫慌里慌張的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大叫道:“二爺不好了,映蓉上吊了!”
寶二爺大驚失色,立刻掀開被子,連鞋都顧不上穿,光着腳跑到了映蓉房間裡,白毫在後面舉了盞油燈追了過來。
昏黃的油燈下,映蓉還正坐在地上,捂着臉傷心的哭着,房樑上觸目驚心的吊着一根繩索,一個凳子歪倒在地上。
“你這是何苦?”寶二爺驚怒過後就是無奈。
映蓉此時已經豁出去了,萬念俱灰,太太不喜歡她,二奶奶恨着她,現在連二爺都不要她了,這個侯府哪裡還有她的安身立命之地?被拉出去配小廝,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不定還能讓二爺起了憐憫之心,徹底扭轉局面。
“救我……作甚?”映蓉抽抽噎噎的開口了,“我自知犯了錯,讓二爺厭棄了,活着也難受,不如死了乾淨,下輩子還能伺候二爺!”
白毫把帶過來的油燈放到了屋裡的小桌上,暗自撇了撇嘴,他從小到大都覺得映蓉是個膽大不安分的,哪有奴才上吊逼着主子原諒自己的道理?
“犯了錯,改了就是了。”寶二爺溫聲道,“我沒有趕你走的意思,算算日子,你在我院子裡也留不了幾天了,別做傻事了。你伺候我十年,情分在那放着,婚事上我不會委屈了你的。”
聽到這話,映蓉哭的更大聲了,對面映書映琴聽到了哭聲,亮起了燈,披着衣服要過來看看怎麼回事。
白毫把着門,連忙衝那兩個人笑道:“二位姨娘,沒什麼事,映蓉姑娘今天有些不舒服。這夜深露重的,您二位着涼了就不好了,快些回去吧,有二爺在呢!”一哭二鬧三上吊這等醜事,還是少些人知道好吧。
映書映琴是兩個老實的,見二爺的貼身小廝都這麼,自然不敢再往裡走了,連忙回去了,裝作沒聽到映蓉哀哀切切的哭聲,反正映蓉平時也是個掐尖霸道的,明明是個丫鬟卻從來不正眼看她們兩個姨娘,聽見映蓉的哭聲她們倆也是心頭暢快。
映蓉聽到映書和映琴走了,才嗚嗚哭道:“二爺,您別來安慰映蓉了,您這不就是要趕映蓉走嗎?您就不能在身邊給映蓉留個容身之地嗎?您可憐可憐映蓉吧,映蓉這輩子跟不了別人了!”
寶二爺嘴巴里發苦,映蓉對他心意如何他清楚不過了,可一邊是十年情分的貼身丫鬟,一邊是他喜歡的小妻子,讓他心裡左右搖擺不定,難以取捨。要是納了映蓉,全了主僕情分,給了她一條出路,明玉必定惱恨他,而不納映蓉,看映蓉這副哭的要斷氣的模樣,寶二爺又覺得心有愧疚,人家都伺候了自己十年,盡心盡力的,挑不出錯來。
“你起來吧,好好歇着。”寶二爺道,他還要再想想,他真不願意讓明玉不高興。
見寶二爺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映蓉咬牙,丟人都已經丟到這份上了,要是還不成,她就真沒臉面了。映蓉乾脆起身跪到地上,流着淚清清楚楚的道:“二爺,映蓉今夜給二爺添了麻煩,誤了二爺休息,又鬧了這麼一出,實在沒臉見人,我這裡還有這些年攢下的體己銀子,勞煩二爺交給奴婢家裡人了。”
寶二爺又急又氣,這不明擺着還是要尋死麼!“胡些什麼!”寶二爺也不禁動怒了。
映蓉搖頭,“二爺,如今映蓉就是府裡上上下下的笑柄,誰還瞧得起我?就是配了別人,那人也不見得如二爺一般真心待我,與其被人糟踐了,不能再服侍二爺,還不如死了好!”
寶二爺閉眼,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道:“你起來吧,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明日我就和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