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秋依弦陪着秦亦書吃過了晚飯,去外面散步。回程的時候,見到了風林雪。
秋依弦點點頭,朝她微微一笑。也許是由於今天早上的那一番剖白,秦亦書這一整天,雖然還是比較抗拒和她親密接觸,也不會回答她的一句話。可是,至少秋依弦做的飯,他都認真的吃掉。秋依弦陪他散步,他也不像過去那樣無視。
“麻煩你了,風醫生。”秋依弦真的感到很抱歉。這段日子,住在風林雪的家裡,對她很打擾。
“不用道謝。我是醫生,這些我本來就應該做。秦先生過去也幫了我的忙,現在不過是還債而已。”風林雪淡淡的笑了笑,“再說,你們給的錢,已經足夠可以租一棟豪宅了。”
秋依弦知道風林雪不肯收錢,於是,這段日子,只要有機會,她會留意一些拍賣會。這次是一方明代硯臺,下次是一個清代的子岡牌(注:玉牌始出於明代,爲明代玉雕大師陸子岡所創。形狀以長方形爲主,也有圓形、橢圓形等。所制玉器作品多數形制仿漢,取法於宋,頗具古意,形成空、飄、細的藝術特色。制牌非常講究,有所謂“玉色不美不治,玉質不佳不治,玉性不好不治”之說。清代的子岡牌多爲仿製。)別的不說,就這小小的一張子岡牌,就價值百萬。
風林雪本來就喜歡古物,自然知道價格不菲。可是秋依弦一直要送,她也沒有辦法。只能越發對秦亦書的治療,和她的安胎盡心盡力。
“錢是身外物,再多的錢,也換不回亦書的命。”秋依弦笑了笑,旁邊的秦亦書冷哼一聲,不過也沒有反駁她的話。
風林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秦亦書,她也不笨,自然感覺出來,秋依弦和秦亦書的關係,似乎近了不少。
平常清冷的她,很難得的開了個玩笑:“難怪說夫妻是牀頭打架牀尾和。看來昨晚真的有幫助!”
一聽到這話,秋依弦頓時臉紅過耳。就連秦亦書,也有點覺得尷尬。
若是往常,被撞破之後,他可是相當無賴的。只是,風林雪畢竟是個女人,又是醫生,他也有點不好意思。
秋依弦將他扶回了房間,由風林雪跟他施針。輕輕打開繃帶,風林雪觀察了一下,秋依弦有些擔心,畢竟,她擅自將秦亦書的繃帶拆開過。
“風醫生,亦書的傷要不要緊?我昨晚拆開了他的繃帶,看過了他的傷勢。”
原本,秦亦書很抗拒有人談論他的傷口。可是,經過了昨晚,他已經將自己最醜陋的部位,暴露了徹底,這一次,他心裡雖然有點別捏,卻不會太排斥。
風林雪左看右看,忽然問:“秦先生,你的眼睛,有什麼感覺嗎?”
“感覺?”秦亦書皺了皺眉。秋依弦問:“他流淚了,算嗎?”
“你流淚了?”風林雪有點驚訝。秦亦書咬着下脣不想說。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流血不流淚,這不是什麼值得慶幸的事情!
風林雪下一秒,卻忽然拔出銀針,在他眼周的穴位,輕刺下去。
雖然知道這是鍼灸,秋依弦還是覺得有些心驚膽裂。
“有什麼感覺嗎?”風林雪一面施針一面問。
“有一點,酸脹。”秦亦書皺着眉頭說。
“有點酸脹?”風林雪高興的說,“太好了,看來你眼睛的視覺神經,正在恢復!”
“真的?”秋依弦大喜,就連秦亦書也高興不已!
“那亦書能看到了嗎?”
風林雪搖搖頭:“哪有這麼快,你當這是武俠片,吃點千年靈芝萬年人蔘就能起死回生?”
聽到這裡,秋依弦的狂喜,慢慢的回落。
“不過,這也是一件好事。”風林雪笑了笑,“原本,就算秦先生接受了視網膜移植手術,也不一定能讓視力恢復的很好。可是,現在他的視覺神經既然已經在慢慢恢復,那就說明,只要接受了手術,他復原的機率,至少是百分之八十!”
聽到這裡,秋依弦也一陣雀躍。
只要能讓亦書重見光明,只要能讓亦書重拾自信,讓她做什麼都可以!
聽到這樣的話,秦亦書也覺得有點興奮。
一直以來,他最大的痛苦,還是眼睛看不見東西。
如果,如果眼睛能恢復正常的話,那是不是說……
他至少,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秋依弦身邊,不再是個讓人伺候的廢人了?
他的心,頓時有些熱切!
“風醫生,請你一定要治好亦書的眼睛!”秋依弦在一邊很激動的說。
“你放心,我會盡力的。”收好銀針,風林雪淡淡的笑。
秦亦書的臉上,也難得帶着輕鬆的笑意。等風林雪收拾好之後,看了看在一邊的秋依弦,她笑了笑:“秦先生,真情不易,好好珍惜啊。”
秦亦書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笑意立即收斂。還沒有能夠徹底治好眼睛之前,他根本沒有這個把握,能夠站在秋依弦的身邊。
風林雪退出了房子,屋子裡,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很安靜,連呼吸聲和心跳聲,都聽得異常的明晰。
她萬分柔情的伸出手指,撫摸着秦亦書的臉頰。
今天得到的消息,簡直是太好了!沒想到,亦書真的有能夠治癒的一天!
實際上,如果真的能夠換回亦書的眼睛,她寧願,捐獻自己一隻眼角膜,幫助他回覆光明!
不過,華夏國內對於眼角膜的捐獻,還僅只侷限於死亡後的。對於活體的“捐獻”,在官方是絕對禁止的。
當然,黑市裡是有這個賣就是了。價格雖然不菲,對於秦亦書和秋依弦來說,倒是都負擔得起。
不過,他們一直不曾想要去黑市上購買。
其一,是太過血腥。
要知道,眼角膜,不比腎臟、肝臟之類的器官。人體有兩個腎臟,就算被摘除一個,也還能正常的生活。
可是,要是被活生生的挖去眼睛呢?
只要一想到那個畫面,就血腥的不行!
而且,誰知道這樣取出來的眼角膜,就能符合移植的需求?
要是,有病毒,或者和病人的眼睛產生抗拒,豈不是更加危險?
其次,就是眼角膜的獲得,太過艱難。
最佳時間,是在死亡後的六到十小時之內,裝給病人。超過這個時限,匹配率,就大大降低。
還有一個原因。
由於秦亦書是兩隻眼睛都需要合適的眼角膜。他的傷口很深,如果做兩次移植手術,很有可能,會傷及神經,造成嚴重的後果。
手術,只有一次機會。
那也就是說,他必須,同時取得兩隻眼角膜,進行更換。
可在一般情況下,捐獻機構,爲了能讓來之不易的眼角膜得到充分的利用,自然是不想將兩隻眼角膜都同時用於一個人的身上。
而且,有些捐獻人,也要求將自己的兩隻眼角膜,捐給兩個病人,希望能幫助更多的人重見光明。
這樣的心願,這樣的要求,就算秦亦書可以通過強力,破一次例。
可是,真的違背了良心和原則,得到的東西,他就會一輩子問心無愧?
就算能因此看得到東西,他的心裡,就能安定?
他做不到!
不僅僅他做不到,就算秋依弦是如此的希望他能徹底康復,她也不能如此違背良心。
可是,眼角膜的移植手術一天不完成,他也不敢進行整容手術。
畢竟,他的傷痕,是從額頭直下到臉頰,眼睛,也包含在這個範圍內。
也就是說,一切,只能等他將眼睛治療好,再做二期修復,他才能恢復如初。
不過,不管怎麼說,畢竟風林雪今天的話,是給了他們一個希望!
秦亦書,可以完全恢復!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讓兩人高興的了!
“亦書。”秋依弦無限愛戀的撫摸着秦亦書的臉頰。
今天早上,她從睡夢中醒來,真的是打算離開他的。
本來就打算,昨天是最後一夜。
畢竟,如果以後秦亦書再發狂,再生氣,萬一她真的保不住孩子,她豈不是要自殺?
秋爸爸和秋媽媽,也一致要求女兒回家來,不要再受秦家的氣,也不要再讓秦亦書傷害她。
她早就收拾好東西,起牀的時候,看到了他睡夢中英俊的容顏,害怕吵醒他,可還是忍不住,在他額頭輕吻。
秦亦書在睡夢中皺了皺眉,昨晚,雖然秦亦書已經足夠溫柔。
可是,已經忍了五個多月了,秋依弦又在身邊,想近而不能近的痛苦,愛與恨的刻骨的相思。
他就算能忍受,不完全失控,可是,還是剎不住車,要了她很久很久。
他怕傷到孩子,又一直不想跟她分開——因爲,秋依弦已經明確的告訴他,是“最後一夜”。
所以,他還是輕柔的,纏了她一夜。
幾乎在天空剛發白,他才累極而眠,是真的完全累倒了,以至於,秋依弦離開的時候,他一點都沒有意識到。
說實話,在秋依弦清晨和他吻別的時候,雖然心裡有不捨,可是,還算是比較平靜的。
但是,當小汽車漸漸的開遠,離這裡越來越遠,她心裡的慌亂,就越來越深。
既然經過了昨晚,她已經確定了他的感情,她怎麼還能走掉?
所以,她就回來了。
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