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對上他如此關注的眼眸,她的話,不知不覺的說偏了……
她在怕什麼,她爲什麼不把自己心裡的話說出來?
她也沒有想到,自己一時任性說出來的話,竟然會讓冷浩天那麼痛心。像是世界都要崩塌了,像是上帝死了!他爲之信賴的,支撐他一直留在她身邊的那棵立柱,轟然倒塌。
風林雪是想攔下他,但是攔下他又能怎麼樣?她清楚的意識到,她要留下他不是因爲愛,她怎麼說得出口!
自私自利的把他留下來,但是卻不能給予他百分之百的感情,她做不到!
既然如此,長痛不如短痛,讓他走,從此消失在自己的生命裡!
給不了他所有,就放他自由!
風林雪下定了決心,不再挽留。雖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裡,她的心,也霍然落下茫茫的雪……
那一個晚上,冷浩天沒有回來。
風林雪在牀、上輾轉反側,始終睡不踏實。她只要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冷浩天驚怒交加的眸子。那是多麼深沉的眸子,彷彿閃着絕望的幽光,讓她無法逃避!只是一想到,就心痛不已!
周圍全是他的影子,他的氣息在鼻尖縈繞,她忽然間意識到,冷浩天已經深深的植根到她的生活中,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她丟不了,放不下,就算是如同她所說,她給不了他百分之百的感情,但是她也忘不掉他了。
他霸氣、蠻橫的闖入她的世界,又一點一滴的潤化,他和她生活那麼久,她的清白都是他的,她還能怎麼樣?
可是,她卻把他氣跑了……
她覺得,這一次,冷浩天不會再原諒她,不會再回頭了!
意識到這一點,風林雪忽然覺得全身都難受的要命!
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在失去了以後纔會珍惜。
冷浩天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只覺得煩,只覺得累。但是當他離開以後,她卻又開始想念……
睡也睡不着了,起牀,發現才四點半。因爲是夏季,所以天也慢慢呈現出矇矇亮的姿態。
喝了杯水,她穿衣服出門,走到冷浩天的門口,猶豫了一下,推門進去,裡面空無一人。
可問題是,他的東西還在這裡,並沒有動過,就連手機也沒帶。
大晚上的,他究竟去了哪裡?會不會遇到危險?
風林雪立即就要出門,但是這山野茫茫的,她到哪裡去找?
而且,冷浩天那麼大個人了,又曾經是特種兵,他身手好,周圍又沒有野獸,應該會沒事的吧?
雖然是這麼想,風林雪還是衝出去找人。在附近的山道上走了一圈也沒見着半個人影,天也快亮了。
她想着,冷浩天現在應該回來了吧。她於是往回走,走到籬笆的時候,她忽然發現,自己的門開着。
不對啊,她走的時候,明明是帶上門的。
難道是冷浩天,他回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她居然覺得心裡很是驚喜。立即打開籬笆衝了進去。
一推門,果然!
冷浩天高大的身影站在屋子的中間,手裡似乎拿了東西。
“冷浩天!”風林雪心裡一塊大石頭落到地上,他回來了,那就好。
而冷浩天,只是站在屋子的中間,回頭看了她一眼,並不說話。
而風林雪眼尖,她看見冷浩天把一個東西放在桌上,正是她裝丹藥的盒子。
他昨天晚上,是去找這個了?
一個晚上,他不曾回來,就是爲了——找這顆藥?
心裡忽然空出一塊,落下細密的雨。她有種綿密而粘稠的感覺,涌上心頭。她想要大聲的喊出來,卻卡在了喉嚨。
但是,冷浩天只是看着她忽然水霧濛濛的眼眸,一句話都不說。他的眼睛,似乎是被無窮無盡的黑暗所籠罩,再也看不真切了。
隨即,他提步,邁開修長的腿,準備出門。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她忽然覺察出心碎的聲音。原來她自以爲堅強到不會再痛的心,真的抽緊了。
“冷浩天!”她轉身,一下子喊住了他。
他走在門邊,卻不回頭,只是腳步略頓一頓。萬千的光線從他的身旁射入屋內,瑞氣千條,他似乎要融化在那道光束裡。
“你……你昨晚去了哪裡?”本來想問他別的話,可是一張口,卻變成了這一句。
她感覺到他的冷漠,他彷彿被巨大的寒氣所籠罩,隔絕着周圍的所有。
“與你無關。”
半晌,他吐出幾個平靜的詞彙,彷彿他和她之間,不過是陌生人一樣。
接着,他擡腿,一隻腳邁過門廊!
“你……你要走?”風林雪忽然意識到,他的冷漠和淡然,很不尋常。他可能……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卻結果,他只是嬉笑一聲:“那又怎麼樣?”
風林雪彷彿被一口氣憋在喉頭,難受的讓她眼淚都快擠出來了!
難得的,她的聲音帶着一絲輕顫,小心翼翼的問:“爲什麼要走?”
他只是冷笑:“那我爲什麼要留下來?”
風林雪被他問住,頓時僵在原地。她吶吶的說:“是啊,爲什麼?”
他又不是她的什麼人,她也給不起他想要的東西,那他爲什麼要留下來?
儘管知道是這樣,她居然剋制不住的開始慌亂。
冷浩天沒有理會她的話,徑直向外走。
風林雪的眼前,忽然閃現出這一段兩人生活的點點滴滴。他微笑,他耍賴,他深情,他笨手笨腳的爲她煮麪,他強忍欲、念沒有用強。他昨天,看到她跌下去的一瞬間,義無反顧的跳了下來!
每一個片段忽然拼湊成一幅完整的畫面,是他的笑顏。她想看他笑,她想要他留下來!
看到他的身影即將消失在光幕裡,風林雪忽然尖叫一聲:“冷浩天!”
他終於轉身,臉上卻帶着她不熟悉的平靜。他眼睛裡空無一物,彷彿是無邊無際的荒野。
但是,他卻伸出手,手指指向她的臉:“風林雪,我不會總站在原地等你!我不會永遠追逐你的!我要忘記你,把你的名字從心底徹徹底底的抹去,一絲一毫都不會保留!我以後再也不會來煩你了,永遠不會!”
他不想去看她的表情,總是理智而疏離,也許偶爾會帶上一些憐憫和溫柔,然後,卻又說出更加殘酷的話!
他的心臟也是肉做的,他無法承受一次又一次的被她輕慢。他把她捧在掌心,她卻視他於無物。是不是在愛情裡,只要誰先愛上,就註定一輩子墜入塵埃?
他等不起,傷不起了!如果他有錯,那就錯在他愛上了一個冷心冷情的女人。只是在一旁看他痛苦的掙扎,從來沒有爲他想過!
他猛地轉身,不想讓自己再看那道讓他心痛的身影。
“冷浩天!”風林雪看到他大步的走了出去,淚水忽然奔涌而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居然還會哭?只是看到他遠去的背影,她就會抑制不住的流淚?
然而,他腳步依然堅定,沒有回頭,也不想回頭!
“冷浩天,冷浩天!”一聲又一聲的呼喚,沒有贏得他絲毫的迴轉。甚至,他的腳步還比最開始的時候快上幾分!他是真的準備走了,他是真的準備忘記她了!不想再被她傷到,不想再去爲她痛苦!
“冷浩天!——”風林雪忽然高叫一聲,再也忍受不住,從屋子裡衝出來,一把抱住他!
她的手臂牢牢攬着他結實的腰,將他摟得那麼緊,勒得他有些呼吸困難。可是她只希望能更緊一些,再緊一點,她不能夠看着他就這麼離開,絕對不能!
“不要……不要走……”她腦袋轟然炸裂,只說了這兩句,聲音就哽塞起來。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將臉頰埋入他背脊,再度收緊手臂。
他站在那裡沒有動,也沒有轉身,靜默得像一道雕塑。
少頃,他忽然大口的呼吸,聲音依然冷冽:“鬆手!”
風林雪卻更加緊的抱住他,抱得死死的,彷彿一鬆手,他就消失了。
“我不!你不要走,不要……”
他想掙扎,她卻抱得更緊,僵持了一小會兒,他出了口氣,輕笑一聲:“風林雪,你這又何必?你不愛我,還把我留在身邊做什麼?”
“我不知道。”她的臉頰動了動,哽咽的聲音慢慢傳入他的耳中,“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你離開,不想!”
他長嘆一聲,接着輕輕掙脫開她的束縛,幽幽的轉身,看到身後淚眼婆娑的人,搖搖頭。
“你不愛我,我留下來又有什麼用?”他的聲音很飄渺,像是來自雲端。
“我……”風林雪一時哽咽,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眼神忽然緩和下來,語調也回覆了平常的溫柔,只是那嘴裡說出來的,卻是冷漠無情的話!
“既然你不愛我,我留下來還能怎麼樣……我想要的,你不肯給……”
風林雪淚潮洶涌,滿腹的話語,卻組織不出來一個完整的意思。許久,她才緩慢的說:“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愛……我……我只想就這樣抱着你,不想放手……其他所有事、所有人,我都不想管……我只是想你留下來!”
冷浩天臉色鉅變,似乎有什麼堅冰正在打破,他眼睛都不眨的瞪向風林雪,似乎沒有消化她剛剛話語裡的意思。
“我想求你,爲我留下來!”
她眼神含淚,卻無比認真。突來的喜悅,讓他的感覺變得如此不真實。就彷彿在夢境裡,一觸碰,就會破碎無痕。
“我不信你!”他忽然跳起來,憤怒的咆哮,“我不相信你!你總是在給我希望以後又讓絕望降臨!從天堂到地獄,我體會過太多次,我不信,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