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無形的博弈

“請問這位美女,我這頭豬可否有幸跟您握手言和呢?”

她有些無奈的低下頭去,眸中閃過一抹黯然。

莫謹言依舊笑得歡樂,爲他那本就俊帥的臉蛋增添了一抹難以忽略的張揚。

購物中心有隱形的外置音箱,陣陣音樂聲隨即響起,尤其是在他們所在的地方正好聽得非常清楚,因爲臨近年關,很多商場播放的都是無外乎體現新年氣氛的歌曲,年復一年難免會有疲累的感覺。

購物中心顯然另闢蹊徑,放的是當下最紅火的歌曲,來自思密達的一部電視劇裡面的歌曲,並且是循環播放,而此時音箱中傳出的歌曲正是邵靖雨最近新學會的那首。

其實她不會唱,尤其是歌詞根本就是一竅不通,但是她獨獨喜歡裡面有幾段用口哨作爲亮點的副歌部分,所以當這首歌響起第一遍副歌的時候,她下意識的上身前傾整個人都靠置在金屬欄杆上,眼神有着難得的釋放與輕鬆。

粉脣微嘟起,跟着音樂聲便吹起了樂章。

莫謹言有種見鬼的表情,他就側身站在她旁邊,試探性的探身過去想要看清楚這個女人是不是真的在吹口哨?

然而下一秒她卻是轉過臉來,揚着一抹非常柔和輕鬆的笑容對着他晃了晃腦袋跟着又轉過臉去,只沉醉在與音樂的節拍之中。

她哼的很是認真,認真到慢慢的聲音提高了音調。

莫謹言突然笑了,不爲別的,而是他終於看到了這個女人本該在她這個年紀特有的青春與活力,雖然她不張揚,甚至可以說很沉悶,但是此刻的邵靖雨他不得不承認,作爲有正常喜好的男人,他也是真的喜歡的。

她的短髮在冷風的吹拂下肆意的飛舞着,就好像是在配合着她口中的音樂節拍,當副歌第二部分響起的時候,只見莫謹言勾起了一抹肆意而暢快的笑容,單手撐着金屬欄杆,整個人便矯健的竄了出去。

“喂,看這裡,這首歌我也會唱。”

在他大聲的招呼下,邵靖雨忙看過去,臉上有些愣,跟着便是止不住的窘迫,天吶,這裡可是公共場合,這個傢伙想幹什麼?

她忙對他擠眉弄眼,可是這人壓根就不理睬她,反而有模有樣的伸手虛晃的捋了一把額前的頭髮,雙手抓着夾克衣襬乾脆利落的往身後一撐,儼然摩拳擦掌的等待着下一秒的‘action’。

“莫謹言,你幹什麼啊?別在這裡丟人行不行啊?”她囧的真想趕緊走人,可是完全出乎她意料的是,只是在他試探性的在原地轉了幾個身做了幾個耍帥的舞蹈動作後,竟成功惹來了一小片一臉激動興奮的女生站在外沿處圍觀。

此刻的邵靖雨,儼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尷尬的站在場地的最高處,身後便是那根泛着銀色光澤的金屬旗杆。

也不知道是不是爲了特意配合莫謹言史上第一次的戶外真人秀表演,原先已經唱過的那首歌竟奇蹟般的又循環了,於是他忙雙手交合在一起抵在嘴邊做了個吹的動作。

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她配合着吹出口哨聲,邵靖雨只當沒看見,更是恨恨的使勁瞪了他一眼。

然而她絲毫不知道的是在圍觀的人看來她剛纔的一瞪眼顯然就像是責怪自己男朋友太過張揚而嗔怪的意思,在外人看來這兩人顯然就是鬧彆扭的小情侶,肯定是男生做了欠妥當的事情,所以纔會狠狠心在衆目睽睽之下表現自己認錯的誠意,跳個舞哄女朋友開心。

更讓她哭笑不得是離她最近的一個小女生一臉癡醉的樣子,雙手交疊在下巴處,一臉癡迷的看着已然施展手腳的莫謹言,只聽她似是喃喃自語道:“好帥啊!真的比歐巴還帥誒,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人,天吶!”

天吶,誰看見她嘴角已經忍不住的在抽搐了,她無語的看了那個女生一眼,轉過臉去瞧着已然跟着音樂街拍在跳動不止的莫謹言,還別說就他今天的這身造型以及他本就張揚囂張的那張俊美的五官,配合他幾乎自然到骨子裡的邪肆,十足浪蕩的公子哥,但是卻壓根叫人恨不起來,基本上除了她,在場的那些圍觀的女生沒有不是一種依戀又好奇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十足韓範big—bang,越加投入越加肆意暢快的動作轉換之間,似乎自帶光源的莫謹言,渾身都充斥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場,張揚的、肆意的、囂張的、帥氣的,近乎完美。

許是氣氛越加的熱烈起來,圍觀的人羣也越加的壯觀起來,邵靖雨從最開始的拘謹窘迫,滿臉不受控制的漲紅,到漸漸變得釋然,只因這場鬧劇般的存在主角始終只有莫謹言一人,他的一動一靜全然將圍觀人的視線集聚到了只有他的中心點,邵靖雨不得不承認這個傢伙真的有天然的娛樂細胞,信手拈來的帶動現場的氣氛,只是在轉身間隨意拋出的一個眉眼都能惹得一干小女生興奮激動的尖叫不止。

現場已然變成了莫謹言的個人表演show。

可是在她已然放下緊張的心情還沒多久,這個傢伙不嫌事多的竟然一個跨步又站到了她的面前,邵靖雨明顯的受驚的跳了一下,一臉見鬼又戒備的瞪着他陡然靠近的臉,只見他突然揚了揚濃眉,似乎聽見唰的一聲,有紫色的光源在她眼前晃了晃,定睛一看竟然是之前他突然拿出來的那朵紫薔薇,不過現在面前的這一朵顯然又是另一朵。

她無奈的笑了,滿眼‘被你打敗了’的哭笑不得。

她被動的在他的牽引下走到了圍觀人羣的正中央,然後像個木頭一樣站着就看着莫謹言圍着她動感舞動的身姿。

“跳一個,跳一個,跳一個……”

人羣不斷起鬨,她只覺得渾身都燒得厲害,這下真是徹底沒臉見人了,外置音箱中的歌曲已經唱罷,卻不想有圍觀的女生掏出了手機開了外放的音樂聲,於是她又聽到了那首歌的開場。

算了,反正,在這個地方誰也不認識誰,管他的呢!

她開始配合的擺着手,臉上的表情也跟着豐富起來,當第一遍副歌響起的時候她已然雙手交疊在嘴邊,陣陣輕快又略顯的調皮的口哨聲便響了起來。

現場的氣氛頓時進入另一種神奇的高潮,有掌聲不斷的響起,這是對她的鼓勵與肯定,她只覺得心臟跳得太快,手掌心都不斷的在溢出汗水。

此刻的邵靖雨是緊張的、慌亂的、甚至不知所措,但是卻也有一種從未有過的驕傲與自豪,她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神奇力量,在指引着她徹底的肆意的無所顧忌的釋放自己。

她吹得越來越自然,沒有止步於歌曲中單單是口哨的部分,而是在配合着莫謹言舞動的節拍中從一開始便吹到了歌曲的下半部分。

就這樣,在衆人的驚歎聲中,掌聲中甚至有圍觀的男性觀衆帶着挑釁與好玩的一聲尖銳的口哨聲中,歌曲在最後一個音節聲中終止。

就像是洗了個暢快的熱水澡一樣,此刻的邵靖雨只覺得渾身都有說不出的舒坦與開心。

她笑了,衝着圍觀的羣衆禮節性的鞠了九十度的躬,她的臉上有着難得的如春風煦暖般的微笑,彎月般的雙眸像是閃着星光的天際,一眼望不到邊,有蠢蠢欲動的不爲人知的光源等待着進一步的釋放,璀璨又迷人。

與莫謹言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分鐘的互動,卻在不久後的日子裡成功引起了網上的一片追捧,拍下這個視頻的發佈者也絕對不會想到自己只是心血來潮的一個舉動竟然能達到如此驚人的效果。

點擊量竟然突破了一百萬,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人羣漸漸散去,卻有個小小的插曲,之前那個小聲低估驚歎莫謹言的出衆的那個女孩竟然突然上前一把就抱住了毫無準備的莫謹言,甚至還拽着他的脖子用力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跟着便像是個成功偷吃糖果的小娃娃,興奮的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跟着又在他毫無準備的空檔拔腿就跑,不忘回頭朝着他用力的揮手,大聲喊着,“我叫伲可,下次再見,我一定要追你,拜——”

邵靖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只因她注意到莫謹言一臉懵逼又見鬼的錯愕,她甚至都懷疑這傢伙是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個性跳脫的女生,而且還是個路人。

她忍不住上前挪揄他一番,伸着一根手指一臉使壞又曖昧的哼笑道:“真看不出來莫大少你也會這麼純情啊!不是吧!我可記得你連辣妹都能搞定,那個小女生一看就是還沒發育完全,我看壓根就入不了你的法眼吶。”

這回輪到莫謹言嘴角抽抽了,不過他是誰?要比誰臉皮厚,他自然是不在話下,只見他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眼神中竟是邪肆的輕佻走上前去,突然伸手使勁又報復性的捏住了她的兩邊臉頰,使勁的捏了又捏,直到看到她差不多扭曲變相的醜態以及那急速竄出的要跟他拼命的架勢這才收回手,一臉挑釁的睨着她,道:“所以啊!只要你能入得了我的法眼就好啦!”

她用力瞪他一眼,伸手揉了揉被他捏的發痛的臉頰,一臉沒好氣的說道:“知道爲什麼那麼多人都以爲我和你是情侶之類的關係只有剛纔那個女生有膽量的抱住你還敢跟你表白,一點也不避諱我這個所謂的‘正牌’嗎?”

莫謹言一臉無語的聳了聳肩,似是詢問,又像是疑惑。

“因爲只有她看出來我跟你壓根就不是那種關係,也不可能成爲那種關係懂嗎?”

“那你說我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呢?”莫謹言接口道,眼神跟着定了下來,少了一絲不正經。

“或許老天都會給每個人分配到一個角色,那就是總會有那麼一個人跟你互相打趣吵鬧的時候也不會讓你引起反感與生氣,總是能一笑置之,你不會愛上那個人,但是也不會排斥和那個人一起吃吃喝喝,吵吵鬧鬧,兩個人可以互相喜歡,但是那種喜歡也僅僅就是字面上表達的意思,你不排斥和那個人在一起相處,這就是喜歡也僅僅就是喜歡。”

莫謹言沒有說話,像是在思考她說的話,他垂着眸,只是很短的時間便見他復又勾了勾性感的脣角擡眸看她,跟着揚起了一抹深沉徹底的笑容。

“成交!”他說。

跟着只聽兩人伸手,擊掌爲盟的聲音。

她拿起兩人剛纔沒有喝完的咖啡,雖然只留一絲淡淡的餘溫,但是她依舊端着杯子衝着他示意了一下跟着仰頭便一口喝乾了。

眉心不禁皺在了一起,道:“冷咖啡真的一點都不好喝啊!”

————————

回到宿舍後,電話便響了起來,是顧星辰的來電,她忙接了起來。

只聽周圍似乎有些吵雜的聲音,在電話裡顧星辰告訴他局裡正在調查一樁失蹤案,要委派幾名偵查員去往w市與對方的公安人員一起協助偵破,可能要待一個禮拜左右,因爲是加急任務,所以他沒有時間當面跟她道別,只能在電話裡告訴她,此刻,他已然站在了月臺上。

一陣火車與軌道摩擦的巨響瞬間填充了整個話筒,她甚至都能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冷風。

他說:“車來了,我要上去了。”

她說:“嗯,那你路上小心,有事就發短信或者打電話。”

他說:“你會想我嗎?”

她說:“……會的,我會想你的……”

他說:“可是,我現在已經想你想得不行了怎麼辦?”

“顧星辰,快上車了,別磨蹭了啊……”

有人在大聲喊他的名字,邵靖雨忙催促他趕緊過去,不要耽誤了。

她聽見話筒那邊他長長的嘆息聲,抓着手機的手不自然的握緊,她說:“不要擔心,相信我好麼?”

她知道他的嘆息代表的意思,他不在的這一個禮拜的時間,世事難料,他根本就不可能安心的把她一人留在y市,畢竟在這裡還有個讓他忌憚的莫少南,這個隨時都會影響到他和邵靖雨之間感情發展的攔路石。

可是,他現在卻是無能爲力。

“照顧好自己。”他留下這一句便掛斷了電話。

她的心在嘟嘟嘟聲響起的時候有一瞬間的……空了。

收了手機,她整個人都有些無力的躺倒在了牀上,睜着眼睛迷茫的看着天花板,四周靜悄悄的更顯得她此刻的孤寂無援。

寒假來了,她能幹些什麼呢?

電話卻在這個時候又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串陌生的號碼。

她忙坐了起來按下接聽鍵。

“喂?哪位?”

“邵小姐是嗎?我是妍兒小姐的管家,這麼晚了還打電話給你真是打擾了,只是……有件事還請你能幫個忙”

邵靖雨頓時有些吃驚的愣住了,妍兒的管家?她自動想了那位一絲不苟的正裝女人,跟着便又想起了在陵園遇見的尚茵夢以及被她丟棄在垃圾桶的富貴竹。

眸色頓時冷了下來,語氣也變得沒有波動:“抱歉,我幫不了。”

說罷便掛斷了電話,她重新躺了回去,可是心,卻再也平靜不下來。

她掛斷電話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讓她想到了尚茵夢,想到了她不合時宜出現在爸爸墓碑前的身影以及那束讓她覺得詭異的富貴竹,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她昭示着一個真相,那就是與她已然水火不容的尚董,很有可能就是在她三歲時絕然離去的那抹身影的真正主人。

多麼可笑的真相啊!她冷不丁的哼笑了一聲,眼角卻是莫名的有了溼意。

就在她幾乎要睡着的時候,信息的震動聲響了起來,正好咯着她的嘴邊,睜開有些惺忪的睡眼,只一眼,短信上的內容便叫她猛地坐直了身體,滿眼的震驚與不可思議。

“妍兒小姐已經絕食六天了,她在用這種方式跟夫人抗爭,只爲了能讓你繼續留在她身邊做輔導老師,小姐現在就靠營養液維持身體機能,但是她現在真的很虛弱,整整瘦了一圈了,夫人不知道我聯繫你了,也不許我們告知你妍兒的現狀,但是我是真的不忍心,看不下去了,所以可否請邵小姐你找時間過來看看妍兒小姐,勸勸她不要做傻事傷害自己?謝謝!”

她在回覆框裡面打了字又刪除,再打,再刪除,就這麼反反覆覆好幾次卻最終沒有寫出什麼內容。

將手機扔在一邊,整個人都有點空落得找不到方向。

妍兒是她的妹妹,除了她的那個生母外在這個世上有可能是唯一與她有着血緣關係的親人,她應該高興吧!畢竟在這個世上她不再是孤單一個人了,她是有親人的,有一個妹妹,她叫宋妍兒。

可是她卻叫宋妍兒,而她叫邵靖雨。

沒有知道真相之前她可以毫無芥蒂的與宋妍兒正面相處,可是現在,當那個真相逐漸浮出水面的時候她應該用怎樣的心態去面對宋妍兒呢?

告訴她,自己其實是她的親姐姐?她們有着同一位母親,只是這個母親卻在三歲時爲了你現在擁有的物質享受拋棄了你的姐姐,而你現在卻用這種自殘的方式只爲了想要挽回我作爲你的輔導老師的可能。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曾經也是因爲你的抗爭,你的堅持讓我成了尚女士的眼中釘肉中刺,她已然討厭我入骨,而現在,你的所作所爲卻只會更加的讓她對我有更進一步的厭惡,甚至於忌憚。

宋妍兒,雖然你眼中的母親是個做事態度強硬,根本沒有商量餘地的人,讓你害怕也讓你想要逃離,可是不可否認她在你的心中還是那個偉大的存在,依舊會在你有任何困難的時候挺身而出擋在你的身前爲你遮風擋雨,可是有一天當你知道你心中這個偉大的母親卻是曾經親手拋棄了她的女兒,你的姐姐,如此不堪的過往,這種隨時會威脅到她在你心裡的地位的可能性,精明如此的尚女士會眼睜睜的看着這種可能性最後摧毀她費勁心思得到的一切麼?

她不由得冷哼一聲,眼神已然變得冷酷異常。

這是一場博弈,一場不見刀光劍影卻隨時可能爆發戰爭的博弈。

她突然開始恨起來,胸腔因爲那集聚的莫名的不甘與壓制不住的怒火攪得她整個人都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牙關緊咬,滿臉的陰鬱。

爲什麼總是她?爲什麼總是她最後成爲他人前行路上的絆腳石?她被動的成爲尚茵夢的棄女,被動的成爲莫少南聯姻政策中的犧牲品,一個被肆意玩弄最後慘遭拋棄的女人,她覺得自己可真是悲哀啊!

她也只是個有着七情六慾的平凡人,心裡藏着感激,同樣也埋葬着憎恨與報復。

“宋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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