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兒……”
只這一聲艱難的呼喚,便是他對她再清晰不過的愧疚,只是宋妍兒淡淡的扯了扯嘴角,一把就抽回了自己的手,站起身來幾乎是奪門而出。
齊戰愣了兩秒立馬追了上去,衝出門去,只見宋妍兒單薄的身影朝着馬路對面快步走去,那裡有一條人工觀景河,圍繞河的四周是一座小型的露天公園。
他看着她跑到了馬路對面走下了臺階,公園的地勢相較於馬路要低很多,他粗粗的看見她的腦袋沿着水平線往一側移動着,此刻的齊戰已然被心慌擔憂填滿,一腳跨了出去卻被一聲突兀尖銳的車笛聲給擋了回去,開着車窗的駕駛員用一種狠狠的帶着鄙視的眼神瞧了他一眼。
儼然在說‘找死’。
齊戰只覺得整個人都像是要瘋了似的,他滿身焦急的樣子顯得有些狼狽,左右看着沒有車輛經過忙大步跑了過去,慌張的尋找着宋妍兒的身影,來回走了兩步,只在轉頭間,便瞧見離他差不多有二十米遠的地方有一座小型的白色拱橋橫跨在這條人工河上,而宋妍兒正默默的站在拱橋的最高處。
欄杆的高度只到她小腹的位置,她整個人像是放空了一般,站在那裡,雙手抓着欄杆上凸出的小型圓柱,一隻腳慢慢的踏上了欄杆底層的一節隔層。
齊戰跑了過去乍見她的舉動,眼中頓時閃過一抹驚駭,立馬上前從她身後緊緊的抱住了她纖瘦的身軀,順勢轉身,他的後背便撞靠在了堅硬的欄杆上,顧不得那突如其來的痛楚,他的眉峰間涌起了鮮明的褶皺。
沒有預想中的掙扎與反抗,也沒有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與發泄,宋妍兒就像個無聲的娃娃任由他這麼抱着,齊戰禁不住的粗喘起來,氣息也變得異常的混亂,他是真的被她嚇到了,眼眸閃着難言的自責與痛苦,定定的望着她蒼白的小臉。
宋妍兒微轉過頭看着一臉驚慌無措的齊戰,嘴角驀地勾起了一抹淡然的弧度,像是諷刺像是挑釁又像是滿足。
“你不會是以爲我要尋短見吧?”
她說話的語氣很淡薄,像是沒有喜怒哀樂的木偶一般,她的眼神依舊帶着放空般的失神,只是細看下卻能明顯感覺到那不是踩在絕望的礁石上下意識升騰起的悲哀,更多的卻是一種準備好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態度。
齊戰只覺得心口異常的難受,不光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般透不過氣,只在宋妍兒縹緲的眼神迎向他時,那種像是被凌遲的痛苦,從他的兩肋深處逐漸蔓延進四肢百骸,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她?他的勇氣,他的決心,曾經霸道的宣告她是他的女人時的那種堅定都逐漸從他的眼底流走了。
他緊緊的摟住她,幾乎是半抱着將她帶下了拱橋,宋妍兒依舊沒有掙扎,從前,她是那樣喜歡他的懷抱,就想着這樣沉溺在其中哪怕一輩子,她都不會後悔,甚至還會感到慶幸,慶幸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讓她從骨子裡就感到心安的溫度。
只是現實都是冷血的,這種溫度竟是那樣的短暫,只在眨眼間幾乎就冷卻了。
他將宋妍兒拉到了一邊安置的休息椅上坐下,他就坐在了她的旁邊,她轉頭視線朝下,那裡很明顯隔着兩個拳頭大小的距離。
她不禁在心裡冷笑,同時也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落寞與失望。
“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確是一個非常稱職的下屬,只要事關你上司的事情,你都可以立馬做到理性的對待,現在……就知道要跟我保持距離了?呵……是不是再過不久,對你來說我就該是瘟疫一般的存在了?”
宋妍兒的話帶着挖苦與落寞的自嘲,齊戰只凜着眉峰看着前方,剛毅的側臉線條生硬得幾乎觸痛了她的眼球,她竟開始想念,他抱着她的時候,慣有的冰山臉也會笑得寵溺無度,只對她!
可是現在,她和他之間卻變成了涇渭分明的楚河漢界,他們中間隔着一個莫少南的距離。
“是我對不起你……我知道我傷害了你,傷害了你的感情,你還很年輕,才十八歲,以後的路還會很精彩,而我……只會是你生命中的匆匆過客,根本不值得一提。”
“呵……齊戰,你這是在向我贖罪的意思嗎?可是我爲什麼就是感覺不到你的真心實意呢?其實說到底,你的心裡根本就沒有放下我對吧?我從一開始喜歡的就是你身上的那股凜然的正氣,哪怕你不苟言笑,哪怕你不拿正眼看我一眼,但是我就是覺得你好,誇張點說我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違就等着跟你走,難道……難道我豁出去的決心都不能換來你的動容嗎?”
“你爭取過嗎?爲什麼你不爭取一下就單方面的否定了我和你的一切,就因爲莫少南麼?還是在你心裡,我的存在只是時間上的一個碰巧,還沒重要到在你心裡烙下印記,所以……所以你可以如此輕鬆的就對我說分手?”
她以爲自己的淚腺乾涸了,可是當她最終忍不住進入嘶吼的境地,那噴發而出的酸澀刺激着她的神經,瞬間便再控制不住的淚流滿面。
她止不住的抽泣着,帶着水光的雙眸牢牢的望着他已然不安定的臉色,齊戰低下頭去,看着指間夾着的一根還沒有點燃的香菸,咬肌在隱忍的氣息之中不時的聳動着,宋妍兒只覺得自己真的難過得要死掉了,爲什麼她拼盡最後的一點勇氣妄想可以得到他哪怕一絲絲的迴應,那也是好的啊!
可是他此刻的樣子卻跟塊堅石有什麼區別,她淚眼婆娑的咬着嘴脣,眼神中充斥着不甘與絕望,還有不得已的恨。
她不由得低下頭去,下一秒,她整個身子卻被一股強硬的力道拉了過去,鼻尖撞在了他堅硬的懷抱。
她擡頭,被淚水浸潤得異常清澈的眼眸像是會發光的水晶一般,有那麼一瞬間,她的眼中還是存在着從前那個雖然膽小但是依舊住着滿心希望與歡樂的宋妍兒應該有的神采。
齊戰的雙眸閃着一抹難言的深沉,好像細碎星空下波瀾的海面,黑而神秘,卻也深不見底,這樣無形的眸光讓宋妍兒感到了一絲恍惚,就好像他還是那個讓她一瞬間就動了情的齊戰。
吻就這麼落了下來,貼上她依舊軟糯的粉脣,齊戰整個人都不由自主的像是陷入了一團柔軟的棉花之中,雙臂瞬間將她摟得更緊,懷中的女孩在經歷了這段時間身體與精神上的折磨摧殘之後,那單薄到讓他心慌又心痛的身軀,便是對他最後的放棄最直觀的報復。
若是從一開始他就果斷的拒絕她,將她推開,或許現在的宋妍兒只會是個沉浸在單相思中的傻女孩,沒有得到他的迴應,在感情方面,她或許不會做到這般的歇斯底里,也不會演變成最後的孤注一擲。
說到底,她的期望,她的憧憬,她的心痛與絕望,甚至於那不該出現在她這個年紀的女孩眼中該有的冷漠與恨,他的責任最大。
若是他能抵抗住像是精靈一般的女孩猛然間給予他的種種快樂與甜蜜的微笑,或許現在的他還是那個從不輕易動容的齊戰。
所以說,宋妍兒當真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劫數麼?
“你爲什麼吻我?難道現在你就不怕我身上還貼着你的頂頭上司的未婚妻子的標籤嗎?”
“我也只是個有着七情六慾的普通男人,現在,你的身上沒有這個標籤。”
“所以呢?有或沒有都是你說了算了?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遠不是這樣,齊戰,別讓我瞧不起你。”
她伸手推開了他就站了起來,雙眸定定的望着前方,努力斂下心口澎湃的熱度。
“齊戰,我想知道原因,你最終放棄我的真實理由。”
天色突然暗了一下,從樹葉從中響起的沙沙聲伴隨着一陣強烈的到刺骨的冷風,路過的行人都下意識的收攏着身上的衣服,只恨不得能將整個腦袋都撞進溫暖的布料之中。
宋妍兒卻像是一尊雕塑一般,絲毫不爲這陡然的環境所影響,只是冷風將她的長髮吹的得四散飛舞,髮絲遮住了她的眉眼,微眯的眼眸之中,只充斥着一股冷沉的隱忍。
她只覺得冷風吹過來的時候,落在她耳邊的聲音莫名帶着一種恍惚,一陣強一陣弱,有點像海潮,不規則的拍打着礁石,忽然之間,卻又排山倒海地洶涌而來,瞬間淹沒了她所有清晰的意識,她怔愣的視線當中只看到了一抹高大挺括的身影。
那是她一直深愛的人啊!
“齊戰的今天……都是一個人給的,我可以負天下人,不管是誰,我卻獨獨不能背棄莫總,你的出現讓我的情感動搖,我或許可以藉口說莫總曾親口承諾不會和宋家千金有絲毫的牽扯,我相信,我也以此作爲僥倖的藉口,心安理得的和你相處,你的存在於我來說簡直就是豔陽高照般的熱烈,我不能自拔……”
“只是……我差點忘了,莫總的身後一直存在的艱難險阻,他的承諾是真的,只是……臨到現在也只能事與願違罷了,我……必須站在莫總的一邊,這就是原因,對不起……”
宋妍兒懂了,原來何止是她,連帶一向無所不能的容太ceo也只是在家族奮鬥史上的一枚棋子而已,至少在他的成功路途上終究要經歷這樣一場被動的隱忍的過程。
“我成就了他,可他卻不會成就我,我……”
宋妍兒冷不丁的哼笑了一聲:誰阻礙了我的幸福,我一定會毀了他的希望……靖雨姐姐,你可別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