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週末我與端木清進行了民爲“學習”實爲“夜遊”的活動後,我算是被我老媽徹底掌控了。懶覺睡不了了,作業多了,出門時間短了,回家晚了都能被拎住我命運的後脖頸。我家沒有電視,沒有玩具,沒有小說漫畫,電腦高齡還不聯網,難道叫我去搶我小弟的撥浪鼓嗎?我無奈地看着在牀上艱難翻身的我弟。
“嘿嘿!”他流着口水衝我笑。
啊!被治癒了呢。
嗯…別說,撥浪鼓還挺好玩的。“咚咚咚”小弟的目光隨着鼓轉動,興奮的揮舞短胖的四肢。
艾瑪,我在做什麼啊。捂臉。
“在那幹嘛呢?不讀書就給我來做家務!”老媽一手拎掃把一手叉腰瞪着我。“哦。”我不敢反抗。
“把你的衣櫃好好理理!要穿的找出來疊好厚衣服就塞在角落裡,穿不下的就扔了!衣服都成了豬窩了…”
整理衣服好麻煩的哦。我哭喪着臉把自己大半的身體埋進衣櫃裡,把散亂的衣服一件一件掏出來扔地上。
分類整理時我看見了一件白色襯衫。
“啊,還在呢。”我有些驚訝。這件襯衫是我上一個學校的校服,與它相配的是一件紅格子裙褲。我當時可喜歡這套了,總覺得穿上它就有了校園文女主的感覺。
真漂亮的校服啊,可惜…
我的手摸上了衣服的背後,這裡被人用黑色水筆畫了一個簡陋的豬頭。這當然不是我畫的,有幾個小女孩會在自己衣服上畫豬頭的?至少也是花花草草的好吧?其實我也不知道是誰畫的。
我是在上次穿完它換洗時發現的,驚訝悲憤之餘我覺得這大概是轉學前就有了。真遜啊,被人畫後背了都不知道。
我的思想逐漸回到了幾年前。
很小很小還在上幼兒園時,我還不是這樣陰沉的性子。那時我活潑,嘴甜,還瘦,任哪個長輩都喜歡我。只是後來出了億點意外就變了。
我2.3歲時,我家附近有一家幼兒園,那裡每個上學日都很熱鬧。我每次去都能看見很多同齡人在和老師玩。我就癡癡的趴在圍欄邊看,一顆心跟着他們走。很多時候幼崽倔起來家長是擋不住的,我看幼兒園的倔勁上來我媽也是擋不住的。我越看越興奮,我老媽越看越困,她幾次三番叫我回家我也不肯。
這樣的日子一久,我老媽就抵不住了。幾經商量之後我被提前一年送到了幼兒園。與身邊哭鬧不止的衆多的同學不同,我實在是過於冷靜,甚至還在疑惑這有什麼好哭的?該說不說,那時我心裡還有些小得意。
很快,報應來了。我沒幾天就發現其實幼兒園也就這麼回事,並沒有以前想象的歡樂無窮。巨大的失望感讓我開始哭鬧不肯上學。
“唉,當初是你自己要去上學說的好好的怎麼就反悔了呢?”我老媽對此感到很無奈。
一入校門深似海,不學是不可能不學的,經過一段時間現實的摧殘後我還是老實了。其實我抗拒上學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沒朋友。
我彷彿天生就缺少了“社交”這一功能。雖說那時我招大人喜歡,但小孩子對我無感啊!一面對同齡人我那“叔叔阿姨”的嘴甜勁就離家出走了,就憑空害羞了起來。
人類幼崽麼,大家都懂。害羞的幼崽是沒有人和ta玩的,只有臉皮厚的才能玩得開。那個年歲的我們可沒有“小朋友害羞了真可愛”這個想法。不過話說回來,臉皮厚的人在哪玩不開呢?
害羞,於是沒朋友,於是變得孤僻,於是更沒朋友,於是更孤僻。啊,我的校園生活在一開始就陷入了死循環了呢。
現在想來,我糟糕的處境在那時就已經開始打基礎了。如果那時有一個人幫我,或許就能救我。可惜,無人救我。
無人救我,我又年紀小,壓根沒有“自救”的概念,所以我就一直沒有朋友到了小學。等到有“自救”概念時,自卑孤僻不交流基本成了我人格的一部分。
上了小學後,我就胖了起來。這下,我的情況更糟糕了。小孩子排擠欺凌一個人理由是很簡單的,胖了,黑了,矮了,不愛說話,聲音不好聽,沒有零花錢,擁有別人沒有的東西…甚至只是單純的看不順眼。
再加上我總能遇見不頂事的老師,那我的小學生活就是尋常人想象不到的黑暗壓抑。
小學一個班4.50個人,什麼樣的學生沒有?但他們在進行校園欺凌的事情上有着極爲默契的共通性。他們妄圖殺我,只是我命大,沒死成。
每一個孩子都是惡魔!每一個!包括我!
冷暴力對我來說是在尋常不過的東西,所以我對此接受還行,畢竟習慣了嘛。但是語言和肉體上的攻擊卻讓我崩潰。
“你太胖了,我不想和你玩!”
“嘔——看到你我就噁心。”
“別碰我!走開!”
“咦!你的身上好臭啊!”
“一天天像個啞巴。”
“天吶!你這麼胖還想和我們扮仙女!?”
“你很醜啊…”
“成績還不好。”(其實中上等)
“你知不知道老師都討厭你!”
“略略略略…臭八婆!大肥豬!醜八怪!”
“胖豬!胖豬!”
“哈哈哈…”
“打我呀打我呀,打不到打不到!”
“別和她說話了,討厭死了!”
“你離我遠點!”
“噁心!”
“我認識你嗎?”
“老師我不想和肖九同桌!”
男的,女的,高的,矮的。他們盡情的在我身上釋放他們與生俱來的惡意。幼兒園如此,小學如此,他們默契的試圖殺掉我,並且永遠不會爲此付出任何代價。
我沒有告訴我的家長,因爲我覺得這很丟臉,也不敢告訴老師,因爲每天都會有人威脅我閉嘴。事情又陷入了死循環。
現在想來我都爲此心驚。
所以我從來都不喜歡校園生活,校園不僅是愛的搖籃也是悲劇的搖籃。
當時的那所小學,學生是要值日的。一年級要不要我不記得了,但二年級是要的。搞衛生,我是不敢偷懶的,別人在掃我在掃,別人在玩我還在掃!當我掃完要走時,我的組長卻不幹了。
“你要是敢先走,我就告訴老師你沒搞衛生。”
我的內心一片訝然和憤怒。但我知道,老師會信的,首先,除了我之外的所有組員都是這個態度,老師憑什麼相信我一個?其次,對方成績比我好。
成績不好的學生,連呼吸都是錯的。
被欺負得久了,連淚點都高了。我沒有哭。
可想而知,我遲到了。
接送我的麪包車已經走遠了。我走了好一段路才上車的。
車上的人都對我嫌惡以待。因爲我胖,因爲我耽誤了他們回家的時間。
“今天回家要是寫作業晚了你就完了!”
經常欺負我的那個高年級的人大聲呵斥我。
車裡其他人都或感同身受或嘻嘻哈哈地看着我。我忍着淚水上車。坐下的一瞬間那一排座位瞬間清空。沒有人想和我坐在一起。
可是我做錯什麼了呢?
不罵人,不打人,不說小話,不告狀。
車開到一半我終於在連環的惡意下哭了。
沒有人在意我的眼淚,
所有人都想殺我。
後來我搬家了,轉校了,告別了好不容易纔處成的朋友。但毫不意外的,我只是換了一個地方被校園暴力罷了。
現在我手上的這件衣服就是那個學校的。
“唉…”我嘆息着,將它丟在不要的那堆衣服裡,似乎這樣就能丟掉過去。
“嗯?這套衣服挺好的啊,你不是還能穿嗎?怎麼就不要了?”過來查看我整理進度的老媽有些心疼這衣服。我看着那個黑色的,淡淡的豬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