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洮水東岸,一千唐軍正全神貫注地注視着河面上的情況。
這裡是金城西南約五十里處的洮河,洮河便是在這裡注入黃河,和上游一樣,這裡也不是每一個地方都可以作爲渡河之地,
要連通官道,要能走大車,還要方便渡河,全面滿足條件地方很少,實際上,洮水最適合渡河是在狄道縣這一段,這一段大概有百里左右,地形是盆地,也是整個洮河的精華,洮河的農業區就在這裡。
到了康狼山後,河道又再次收窄,兩邊都是懸崖峭壁,一直到河口附近,纔出現了處絕佳的渡口,兩側都地勢平坦,正好和官道連接,這裡就是唐蕃古道上的洮河渡口。
渡口長約一里,也就在一里的範圍內都可以渡河,而且這裡距離河口很近,河面很寬,差不多也有一里了,水勢十分平緩,很適合用皮筏子渡河。
儘管雙方默認以洮河爲界,但只是默認,並沒有什麼書面的協議,所以這種默認也是動態的,不利的時候就默認,有利的時候就直接渡河殺過去。
洮河渡口也可以說是金城縣的西大門,李鄴在這裡修建了一座河口城,並在渡口一帶部署了一萬軍隊,對洮河渡口嚴防死守。
當然,對方也可以到狄道縣一帶渡河,雖然輜重大車走不了,但可以輕裝渡河,然後再殺回來奪取洮河渡河東岸。
只是對方想得到,唐軍也想得到,康狼山的天狼堡和長城堡都是軍隊修建的堡城,目的就是爲了切斷洮水河谷北上和南下的通道,唐軍在兩座城堡各駐軍百人,建立了烽燧。
一旦敵軍殺來,康狼山的烽燧就會點燃,通知狄道縣和河口城,兩頭一堵,吐蕃軍沒有糧食,沒有補給,根本支撐不了幾天,又渡不了河,最後只有死路一條。
這一點吐蕃軍也清楚,所以吐蕃軍基本不會採用這種九死一生的冒險策略。
“他們來了!”士兵忽然指着河面大喊起來。
月光皎潔,河面上波光粼粼,看得格外清楚,數百個小黑點出現在河面上。
前天下午,唐軍斥候發現西面來了數千吐蕃軍,攜帶大量皮筏子,便立刻趕回來稟報。
一連兩天,主將左大治派軍隊輪番守在河邊監視,每批派一千人,晝夜不停監視河面,終於在第三天晚上等到了敵軍。
事實證明,河西岸派斥候長駐的策略是非常正確的,否則敵軍來了,東岸唐軍都不知道,很容易被偷襲。
左大治接到消息,立刻率領五千軍隊趕來了,一共六千軍隊,迅速在東岸一里長的渡口上進行部署,舉起弩箭,嚴陣以待,第一批五十名水鬼也紛紛下水了。
這是唐軍八月以來第四次對付吐蕃軍的偷襲,已經非常得心應手,遠距離派水鬼,近距離用弩箭,吐蕃軍基本上不會成功。
河面上,第一批一千名吐蕃軍士兵乘坐兩百艘皮筏子正悄然向東岸划來。
皮筏子已經到了河中心,這時,一艘皮筏子忽然傾覆,五名士兵全部落水,只剩下皮筏子靜靜漂浮在水面上,五名士兵再也沒有浮上來,就彷彿被水中巨獸吞噬一般。
很快,另一艘皮筏子也傾覆了,五名吐蕃士兵驚叫落水,同樣沒有任何聲息地消失了,緊接着第三艘、第四艘
一連十幾艘皮筏子都出事,再傻瓜也知道水裡有問題,吐蕃士兵紛紛舉着長矛盯視水面。荊襄的五百名水鬼都帶到西北了,駐守渡口一共有百名水鬼,今晚第一批上陣五十人,兩人一組,潛到皮筏子底部,掀翻皮筏子後一起動手,將五名落水吐蕃士兵割了喉嚨,實際上是有大量鮮血漂浮在水面,只不過夜裡看不見。
這些水鬼都來自漢水和長江,一個個都是浪裡白條,簡直和魚一樣,他們在水下潛游,水面波光粼粼,哪裡看得見他們。
只片刻,七十餘艘皮筏子被掀翻,後面皮筏子見勢不妙,調頭拼命回劃,依舊不斷有皮筏子被掀翻,士兵落水,兩百艘皮筏子,最後能返回西岸的不足五十艘。
七百多名吐蕃士兵葬身水底
吐蕃軍主將見偷襲失敗,知道唐軍已有防備,只得長嘆一聲,下令就地駐營,等待下一次機會。
危機解除,唐軍也隨即收兵,進入常態防禦,由河邊哨塔和巡哨士兵繼續監視河面。
隴右已進入九月,盛夏已過,短暫的秋老虎也結束了,隴右進入了天高氣爽的金秋時節,再過半個月,粟米就要收穫了,隴右是兩年三熟,兩年種兩季冬小麥,中間插種一季粟米。
北方的靈州河套地區每年卻只能種一季小麥,沒有隴右溫暖溼潤的氣候。
今年的粟米極爲重要,百萬難民返鄉後,趕上了秋糧粟米播種,只等着秋天收穫後,才能擺脫斷糧的危機。
李鄴當然有自己的計劃,他今年並不打算攻打河西或者朔方,他需要鞏固自己的領地,要訓練軍隊,要安置好百萬難民,要防禦吐蕃軍的反撲,更重要是,他要完成自己統治中心,也就是金城縣。
目前,第二批官員已經抵達秦州,正在前往金城縣的路上,第三批則是部分士兵家眷,今年就結束了,明年開始繼續遷徙士兵家眷。一直要遷徙到後年才能徹底遷完。
金城縣因爲第一批官員和家眷們的到來熱鬧了很多,河隴節度府已正式啓用,另外還有兩座長史府剛剛修建完成,左長史府是指隴右長史府,右長史府是指河西長史府,河西長史府的管轄範圍實際上也包括了靈州和豐州。
三座官衙呈品字型分佈,河隴府是軍事府,主管河隴軍,長史府是政務府,雖然職權清晰,但人員配置比較混淆,比如李鄴在三座府內都有自己的官房。
李泌既是李鄴的幕僚軍師,在河隴節度府有官房,但他同時也是隴右節度府長史,所以在隴右長史府內也有官房。
其實還差好幾個官衙,比如河隴都轉運司官衙、觀察司官衙、內衛府官衙等等,觀察司就是唐朝中後期道一級主管司法的官衙,主官是方鎮觀察使,李鄴便把監察使和觀察使合一,既主管官員監察,也主管司法審案。
這些官衙還沒有修建,就暫時並在三府之中。
節度使官房內,李鄴正和李泌、劉晏商議軍情,劉晏另一個身份也是幕僚副軍師,他當然也要參與重大軍情商議。
李鄴指着沙盤上的洮水渡口道:“這是兩個月來的第四次偷襲,這種騷擾式的偷襲每次都讓吐蕃軍損兵折將,累計損失已經超過三千人,但沒有任何實質性意義。
他們就算佔領渡口又能如何?後面還有河口城、還有回龍關,我就是想不通馬重英爲什麼搞這種無意義的偷襲,他完全可以等到冬天河水結冰,大軍直接殺過洮水,你們說說看,馬重英是怎麼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