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盡冬初,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一扇石門,隔開仙凡世界。
石門之內是有道全真,先修問道之士,石門之外,便是紅塵俗世,萬千劫難的所在。
無數凡人求仙門而不得進,而如今,卻有人執意要從門中出來。
一位白衣少年走到了石門前,對高坐山門之的騖髻童子拱手道:“穎重師伯,請打開山門,我要下山。”
這位騖髻童子便是當年刁難過關搏的守門童子,在方寸山內掌管山門的開合,地位頗高。
穎重睜開雙眼,輕飄飄地掃了這白衣少年一眼,不滿道:“纔剛築基,便要下山。你可知道眷戀紅塵於修行無益。”
白衣少年表情並無任何變化,雖然一言不發,但這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穎重重重地哼了一聲,不屑道:“最近這些年入門的弟子,都是些不可雕的朽木。”
這話大概是將與關搏有關的人全部給罵進去了,因爲最近幾年拜入方寸山門下的也就是關搏、公孫靜、靈秀與這位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便是聶書桓,算起來也是關搏介紹入門的,拜在圓通道長的門下,乃是親傳弟子。入門不過數月,便已經順利築基,即使有小白骨精的畢生修爲輔助,但也可見聶書桓的天賦驚人。
聶書桓對穎重的話依舊沒有任何表示,彷彿這句話如清風拂面,沒有絲毫影響。
穎重雖然內心不快,但也沒有理由阻止他下山。
山門洞開,三星洞之中濃郁靈氣噴涌而出,將寒氣盡數驅散,洞口外數十丈的位置瞬間便長滿了花草,鬱鬱蔥蔥似的到了吹暖花開之時。
聶書桓禮數十足地朝穎重告別,然後堅定不移地走出了這世間難尋的洞天福地。
山門緩緩閉合,走出這十丈青蔥,白衣少年便迎了撲面寒風,但他絲毫無懼,反而露出了一絲笑容。
腳下一團雲霧涌出,託着聶書桓便往方寸山下飛去。若是關搏看了,怕是要驚呼出來。
因爲聶書桓的速度堪稱快捷絕倫,比他架起妖風的速度要快無數倍。
方寸山秘傳遁術跟斗雲,除了齊天大聖之外,終於有人能夠學會了。
憑藉着跟斗雲的誇張速度,幾乎在眨眼之間,聶書桓便到了烏雞國地界。他並未直接飛入城中,反而按下了雲頭,以步行的方式走入城中。
那依城而立的小山,遠遠看去也是高聳入雲。當初關搏負山而來,讓烏雞國聽了一年的聖僧講經,因此便多出數以萬計的佛教徒,也多出來一座香火鼎盛的靈山。
此靈山非彼靈山,不過是凡人頂禮膜拜的凡物。雖然終日跪拜者不絕,但聖僧不在,再多香火也無處寄託。
聶書桓遠遠看去,便發現這山願力繚繞,已經有如雲蓋,將整座小山都覆蓋住,卻沒個歸處。若是能在山建廟,將這些香火願力收集起來,怕是能讓凡人馬成就小神之位,比山神土地也不差多少。
“果然不踏入修行之途,就看不到這樣的風景,仙凡之別,果然猶如天塹。”聶書桓感慨一聲。
若他沒有拜入方寸山修行,自然也看不出這願力凝聚的景象,便如凡人一般茫然無知。
不過聶書桓並沒有打這些香火願力的主意,這是香火成神的道路,與他修的道完全不同。
聶書桓順利地走進了都城之中,沒了拜火邪教,又該信佛教,這烏雞國便變得好客得多。佛門中人講究與人方便,與人爲善,因此白衣少年甚至沒受到什麼盤查,就跟其他人一樣入了城。
經過了一場浩劫,烏雞國人口減少了許多,但此時也恢復了些元氣。更爲不同的是,如今家家戶戶都求神拜佛,臉多有滿足笑容,開口佛祖閉口菩薩,大有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趨勢。
聶書桓走近一賣包子的小販道:“老丈,來兩肉包子。”
豈料這小販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我這不賣肉包子,只有菜包子。年輕人,我勸你也不要吃葷腥,吃素能積德防災啊。”
“可是我已經很久沒吃過肉包子,請問老丈,別的地方有賣麼?”聶書桓道。
老丈搖了搖頭,臉色難看地回道:“沒有沒有,這街就沒有賣肉包子的。造殺孽可是要下地獄的,我勸你好自爲之。”
說完這話,老丈人直接不理聶書桓,一副羞於與之交流的模樣。
聶書桓也沒有自討沒趣,繼續在街走着。又路過了一客棧,聶書桓便走了進去,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麻煩半斤牛肉,一壺酒。”聶書桓對店小二道。
沒想到,店小二卻道:“這位公子,要不跟你換成素牛肉和清茶,小店的炒米茶可是一絕。”
所謂素牛肉,其實就是用麪筋做成牛肉的模樣和味道,實際差許多。
“但我想吃肉,很久沒吃了。”
聶書桓這可不是假話,在方寸山裡沒日沒夜地苦修,他都是將靈氣靈丹之類的當飯吃。當真是很久沒吃過凡人的普通飯食了,而且年輕人正是長身體時候,哪有愛吃素的?
店小二臉色也跟那位老丈一樣立馬就變了,不過好歹是打開門做生意,並沒有趕人的意思。
只是等會兒送桌來的牛肉,實在有點不敢恭維。聶書桓只嚐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至於所謂的酒,那簡直淡如無味,比清水差不了多少。
這樣的酒菜,聶書桓自然沒有任何食慾,不過也沒有吵着要換一盤的意思,只是喊過店小二結賬。
“客官,一共是三十五個大錢。”
“但你們這明明寫着是二十五個大錢。”聶書桓奇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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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十個大錢是添給寺廟的香油錢,剛纔客官吃了牛肉,自然要去寺廟裡祈福積德,否則要有災禍臨頭。”店小二理所當然道。
聶書桓哭笑不得,不過也沒爭辯,給足了三十五個大錢。
不過經此一役,聶書桓是再也沒有在街找吃的,而是大步往皇宮走去。
曾經是烏雞國太子的近侍,而如今烏雞國太子已經成了烏雞國王,不過皇宮裡面認識聶書桓的人還是不少,因此他很輕鬆便得以進入皇宮之中。
聽得聶書桓回來,烏雞國王也是相當高興。要知道當初聶書桓可是他最信任的謀臣與將領,這烏雞國王的王位,最起碼有他三分一的功勞。
烏雞國王手裡拿着一串佛珠,從那富麗堂皇的佛堂裡面走出來。聶書桓見了不禁眉頭一皺,沒想到這崇佛之風,竟然已經吹入皇宮之中。
“書桓,你可回來了。”烏雞國王高興地拉着聶書桓的手顯示親近。
“陛下,沒想到才一年不到,烏雞國便變了模樣。”聶書桓感慨道。
“是啊,幸得大唐聖僧指點迷津,如今烏雞國下都虔誠向佛,百姓安居樂業,便不怕那拜火邪教捲土重來了。”烏雞國王高興道。
聶書桓還想再說,卻被烏雞國王身後一個和尚打斷了。
“陛下,等下還有佛會要主持。”
烏雞國王恍然大悟道:“差點誤了大事,書桓你不妨一起參加佛會,而後我們再促膝長談。”
聶書桓卻疑惑道:“陛下,如今不是早朝的時辰麼?爲何搞什麼佛會?”
不等烏雞國王回答,那和尚卻插口道:“區區早朝,怎麼比得佛會重要。這佛會可是爲陛下祈福延壽,保佑我烏雞國國運昌隆。”
聶書桓望向烏雞國王,卻發現對方不僅沒有反對,反而點了點頭。
聶書桓登時轉身就走,再也沒有跟這位舊時主說話的興致。
烏雞國王看到聶書桓如此無禮,心中也是憤怒。當初他還是太子之時,自然可以禮賢下士,爲自己蒐羅更多的人才。而如今拜火教已除,王位坐穩,便要講究一個君王的威儀,不然如何能夠服衆?
因此,看到聶書桓這等不敬,便開口道:“爾等將這狂徒拿下。”
雖然聶書桓的名字頗爲響亮,但有國王下令侍衛自然不敢不從。幾個侍衛長刀出鞘,朝着聶書桓包圍過來。他們依舊記得,當年的聶書桓身手不凡,自然不敢大意。
不敢這皇宮之內,數千侍衛,就算聶書桓是以一敵百的猛將,也沒有任何機會。
只是他們又怎會想到,如今的聶書桓不可與當時同日而語。只見這白衣少年輕輕一揮衣袖,那些精鋼打造的長刀便斷成數截,不比木炭結實多少。
不過看到侍衛亮刀,聶書桓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對烏雞國王道:“君臣一場,便再勸陛下一句。若是萬事都求神拜佛,烏雞國便要亡了。”
說罷,也不管烏雞國王是否聽得進去,聶書桓直接祭出跟斗雲,化作一道流光飛出了烏雞國。
原本只是念及那一段香火情,看看曾經努力奮鬥過的地方,沒想到卻只看到這樣一團烏煙瘴氣。聶書桓不反對別人信佛,但如今看來,他們不僅僅信了佛,更是從心裡開始依賴神佛。
聶書桓出了烏雞國,便朝平頂山而去,希望自己的熊貓師叔不會讓自己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