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夢,夢裡好,醒來金蟬老。前人田地後人耕,誰識幾根白骨纏青草。
朦朧之中,武媚娘隱約之間聽到了這樣的低吟淺唱,聲音倒是挺好聽的,詞意也不錯,但只是這調子有點問題,跑得有點太歪了。
睜開眼睛一看,自己應該還是身處水中,因爲不遠處就有幾條錦鯉遊過。但四周金光點點,撐出一個巨大的空間,讓自己絲毫不覺得氣悶。身衣甲未動,卻已經乾透,從身體裡面透出來一股暖意,驅散了寒氣。
身下是堅硬的青石,同意沒有一絲潮溼的感覺。金光變換,將這水下景緻照耀得神秘又美麗,讓武媚娘以爲自己落入了龍宮之中。
但左右一看,卻沒看到水下的龍王,只有一個赤足披髮的男子正坐在不遠處,把玩着一對銀色寶劍。剛纔那意境深遠但一直跑調的詞曲,應該就是出自他的口中。
這人看着年紀不大,甚至比自己還要小几年,只有十七八歲的模樣。但一雙眼眸卻帶着無威嚴,讓武媚娘看了只覺得心中惴惴不安。
這赤足披髮的少年自然是關搏,剛纔嘴裡唱的這段其實是金蟬子給自己寫的定場詞。關搏聽過幾次覺得挺有意思,有時候也會學着唱兩句。
看到這女子醒過來,關搏便開門見山道:“我看你跳入湖中,便順手救了你。若是執意尋死的,你現在可以走出這闢水罩的範圍,我不會救你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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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媚娘聽了一陣氣結,哪有這麼說話的?
不過這語氣聽着卻又有幾分親切,讓武媚娘心裡一陣疑惑。這人,怎麼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還相當熟悉的樣子?
“先謝過恩公救命之恩,我跳湖是求生,而不是求死。要是恩公能將我帶離這皇城,我更是感激不盡。”武媚娘也毫無遮掩道。
“帶你離開不是什麼問題,不過你先告訴我,這兩把劍你是怎麼得來的?”關搏指了指手的銀蛟劍問道。
武媚娘回答道:“不敢隱瞞恩公,這劍來得也很奇怪。數月前我回家省親,在一個月圓之夜驚醒,然後身邊便多了這一對寶劍。原本我不會用劍,但拿在手卻生出血脈相連的感覺,便一直帶在身邊。”
“你?跟這寶劍血脈相連?”關搏似乎有點不信。
分出一絲法力,灌注到銀蛟劍之中,這一對寶劍便發出了一陣劍鳴。一絲若有若無的聯繫,與武媚娘性命相關,讓她也感覺到一陣難受。
這是本命法寶受到外力入侵時候的反應,被關搏完全看在眼裡。
“不是吧,還真成了你的本命法寶?!”關搏臉全是震驚。
銀蛟劍明明是公孫靜的本命法寶纔對!
自古以來只聽說過本命法寶受損,而主人遭到反噬,卻沒聽說過主人失蹤了本命法寶仍在的道理。
就拿關搏自己來說,那兜率火和邪火鍛造的紫金如意神兵便是他的本命法寶。在他沒死的情況下想將這寶貝送給別人,別人也根本用不了。
這種本命法寶的贈與,一般都是師門前輩快死了,才切斷了聯繫,讓後輩弟子煉化以助修煉。
而如今銀蛟劍在這女子手中,而且已經煉化了,難道說公孫靜已經遭遇了不測?
雖然與這位女劍仙相處時間不太長,但關搏與她也是共過患難,感情也算得頗深。看到這種情況,自然忍不住擔心起來。
“你確定這劍是睡了一覺就得來的?”關搏再問,同時發動了天賦神通,將這女子的意識看了一個通透。
“千真萬確,你若是不信,這劍你可以拿走,只要你帶我離開皇城就行。”武媚娘回答道。
確實沒有說謊,這是關搏通過天賦神通得出來的結論。只是這樣一來,關搏就更加疑惑了。
聽起來這女子也不是公孫靜新收的弟子,怎麼可能繼承了這一對銀蛟劍呢?再怎麼說,也應該是傳給靈秀才對。
想不通,這事情太過蹊蹺。
不過這事也不難確認,只回到方寸山,看看公孫靜的命燈有沒有熄滅,就知道她究竟是生是死。有菩提祖師這位大靠山,只要公孫靜沒死,一定能夠平安救出來。而這個女子,最好還是先帶在身邊比較好。
“你叫什麼名字,是皇宮裡面的宮女麼?”關搏問道。
“我姓武名照,是皇帝選入宮的秀女,不過我可不願意在這皇宮裡面終老,便打算逃出去。”武媚娘將一切和盤托出。
武照?這名字沒聽過。
不過既然是皇帝的妃子,要帶出去好像不太容易。關搏來皇宮是找人幫忙的,結果人沒找到,將皇帝老婆給拐跑了一個,怎麼都有點說不過去。
“皇宮錦衣玉食,難道不好嗎?你可知道離開這皇宮,你將要面臨唐朝皇帝的追捕,餐風露宿,甚至還會連累家人。”關搏勸道。
“這些自然是知道的,但我在這皇宮之中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與其老死在這後宮之中,與婦人計較於妝臺之前,還不如痛痛快快拼一場。”武媚娘大聲道。
關搏不由得心生敬佩,這年頭能有這種想法的女子堪稱鳳毛麟角,要是讓她成功了,說不得也是一位像花木蘭似的奇女子。
反覆思量,關搏覺得還是將人帶出皇宮比較好,而且事不宜遲,夜長則夢多,當下便對武媚娘道:“既然如此,我便帶你離開。”
“當真?”武媚娘萬分驚喜,沒想到這神秘人真願意帶自己離開皇宮。要知道如今大唐國力日盛,牽扯到的人道氣運也越發強烈。
尋常妖怪修士都不敢與唐朝爭鋒,一不小心就會惹來天道反噬,罪孽加身之下不得好死。但眼前這位年輕的修士,似乎絲毫無懼。
“我騙你有什麼好處?”關搏笑道。
武媚娘當下便朝關搏俯身下拜道:“恩公在,請受我一拜。如果能得脫苦海,武照定有厚報。”
對於這樣的話,關搏並未放在心。自己是金丹大妖,一城之主,方寸山弟子,一個剛踏入練氣階段的小女修,說什麼厚報確實不用在意。
不過離開之前,關搏又問:“對了,你恐高麼?”
武媚娘搖搖頭道:“應該沒有這毛病。”
“那對毛髮過敏不?”關搏又問。
“過敏?”這詞武媚娘就有點聽不懂了。
“算了,反正也不過一會兒的事情。等下你爬我的後背,抓緊了就好。”
關搏的話讓武媚娘一陣疑惑,實在搞不懂他什麼意思。而下一刻,武媚娘就被眼前所見震驚得張大了嘴巴。
只見關搏身形劇變,原本的白色長袍化作了黑白皮毛,原本的英俊少年也變成了憨態可掬的熊貓。而且體型越來越大,武媚娘站在旁邊,還沒到關搏的小腿高。
這樣的一頭龐然大物出現,什麼池塘都掩蓋不住。還在不斷搜索的禁衛們看到一隻碩大的熊貓腦袋從水面露出,對着他們咧嘴一笑,差點沒被嚇死。
光是一個腦袋,就已經比池塘中央的亭子還大,吐一口氣便吹出了層層水浪,直接將岸邊的人給淋了個通透。
大冷天澆了一身水,身體強壯的人都要病十天半月,再加這熊貓巨獸的驚嚇,恐怕這天之後許多禁衛要直接退役了。
關搏轉過頭對武媚娘道:“還不快來?”
武媚娘這才如夢初醒,連忙往關搏身爬去。還好她也有法力在身,算得身手不錯,三兩下就爬到了關白後背。
大熊貓便從水中跳起,只一下就跨過了百丈距離,來到了朱雀門前。這樣龐大的體型,自然是不可能鑽過那門洞的。
但關搏腳下生風,然後用力一條,龐大的熊貓身軀便帶着武媚娘直接跳出了城牆之外。
半空之中,武媚娘看着滿天繁星,聽着呼呼風聲,忍不住興奮地大叫出來:“哈哈哈,老孃我終於逃出來了!”
這話簡直是匪氣沖天,讓關搏聽得一陣尷尬,這姑娘是在皇宮裡多憋屈,性格都已經扭曲成這樣了?
就在身子跨過皇城宮牆之時,武媚娘只覺得體內的一道枷鎖被打破。源源不斷的法力自丹田起遊走全身,將她剛剛跨入煉氣期的修爲直接提升到煉氣期大圓滿,只差一步就可以完成築基。
與此同時,那些如同霧裡看花,模糊不清的記憶,似乎都被解放出來,一幕幕重新浮現在眼前。一時間,看着這些片段,武媚娘有些失神了。
關搏以熊貓真身跨過城牆,在落下途中便重新變作人形。原本還在熊貓背的武媚娘被關搏公主抱地抱在懷裡,然後緩緩落到地。
並不是關搏故意要佔便宜,而是這朱雀門外便是繁華大街,若是以大熊貓的姿態亂跑,恐怕百姓就要傷亡慘重了。
關搏抱着武媚娘就是一路狂奔,在朱雀大街跑出了百公里的時速來。有點粗枝大葉的熊貓沒發現懷中姑娘的變化,只是覺得這大唐皇朝對自己的壓制好像降低了許多。
換了之前,他大概是不能在皇城之中現出熊貓真身的,更別說變成巨獸跨越城牆。不過這一切,他只是歸功於自己的修爲精進,卻沒往別的方向想。關搏奔跑速度極快,不一會兒就直接跑出了長安城之外。
那守門的兵丁只覺得眼前颳起了一陣風,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便讓關搏衝出了長安城。
而在出了長安,人跡罕至之處,關搏的法力便沒了壓制,架起妖風就往方寸山飛去。
找大夫什麼的,只能暫且放在一邊,如今還是先將公孫靜的生死搞清楚纔是關鍵。
豈料纔剛架起了風,就聽到懷中女子道:“這是去方寸山麼?我想,現在大概不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