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向夫人輕笑,“我們這好媳婦兒,怕是生不得孩子了。”
舒年臉色發白。
老太太大吃一驚,“這是怎麼回事?”
說罷,又覺得問得很唐突,擠出一絲抱歉的笑,“對不起啊,我問得過了,這都是私事。我一個外人,不該過問。”
其實,心裡和螞蟻在爬着似的,特別好奇,好奇死了。
今兒要是真問不出來個答案,她回去肯定就要失眠。
可是,向夫人卻絲毫不覺得被唐突了。反倒是笑笑,要接話,解了老太太的疑惑去。可沒想到,倒是另一道清淡的聲音先開了口:“向夫人說得沒有錯,我以後確實很大的機率無法生育。18歲那年,我宮外孕,搶救不及時,被切了一半輸卵管。”
舒年這話一出來,別說是向夫人了,就是老爺子老太太臉色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變化。
老太太原本聽她說不能生育,還覺得很同情。同樣身爲女人,知道沒有孩子,對女人是多痛的傷害。可是,再聽後面那句……
老爺子僵冷的問:“18歲,那會兒你還在念高中吧?”
“可不是。所以,被學校勸退了,現在連個高中文憑都沒有!”向夫人的語氣裡全是奚落。這女人,反正也不會是他們向家的人了,但也不能讓她跑去跟了夜晏。一旦和白夜兩家攀上半點關係,回頭有一天,遲早就還得壓她頭上來,那還得了!
老爺子臉色更不好看了,他一句話都沒說,只喝了口水。
舒年坐在那,神色有些恍惚。
她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那有着3000多名審判者的舞臺上。她明明什麼都沒有錯,卻要接受所有人的批判。
一會兒後,她終於站起身來,鎮定的開口:“醫院裡還有很多牀單等着我洗,我就不陪幾位吃飯了。”
語態始終平淡,提過包,衝對面的兩位長輩微微一鞠躬,沒管他們再說什麼,徑自先出去了。
包廂的門,還沒完全帶上,就聽到向夫人道:“老夫人,我勸您,趕緊回去勸勸夜少爺吧。別被她給勾引了!當初我們家沐陽就是被她表面所騙,一結婚纔算是把她人給認清楚了。”
“是我們家夜晏太不懂事了,向夫人,是我們該給你們道歉。”
“沒有沒有。夜少爺其實也就是玩玩。這種女人,他哪裡會真看得上?”
老太太嘆口氣,這女孩倒也不是那種看起來不懂事的孩子。
兩位老人都沒再接話了,舒年感覺得出來,隱有探尋的眼神朝自己的背影投射過來,她要強的挺直背脊,把門帶上,始終不曾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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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大好。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目。
舒年提着包,像遊魂一樣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着。在被別人撕開傷口,肆意撒鹽之前,她那樣殘酷的將自己所有的傷痛都擺了出來,以爲,這樣會少疼一些,以爲,這樣的自己就再沒有可被別人攻擊的弱點。
可是,直到現在,她發現……
不會好過一點點。
即便時隔五年,疼痛的地方,不但沒有痊癒,還潰瘍化膿……
她先前那樣樂觀的以爲,只要有一個人願意給她溫暖,她會放下一切,敞開心去擁抱。可是,到此刻,她才清醒,這個世界,永遠不是直線的世界。人生在世,太多牽牽絆絆和磕磕碰碰。
夜晏可以給予她多少溫暖,就會帶過來多少牽絆。
她的過去,他可以不計較,但是,在他的家人面前,卻永遠無法抹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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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舒年如常回家。一回去,便在廚房裡給桂嬸幫忙。
“舒年,年年?”
桂嬸連叫了兩聲,她纔回過神來,“嗯?”
“你這是怎麼了?你看,水都漫出來了。”桂嬸趕緊把水龍頭關上。舒年一看,地上一灘的水跡。她嘆氣。桂嬸嘀咕:“這水管堵了兩天了,修水管的人只說來,卻遲遲不來。再這麼堵下去,沒法洗了。”
“我去拿拖把過來。”舒年說着,拿了拖把拖地。
桂嬸連看她兩眼,有些擔心,“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看你回來就一直走神。”
舒年輕輕一笑,搖頭,“……沒有。”
桂嬸知道她是什麼樣的性子。從她母親棄他們而去之後,素來是有什麼苦有什麼酸都習慣的壓在心底,一個人承受着。這幾年吃的苦,比誰都多。
桂嬸探頭看了眼外面,壓低聲音說:“今兒你爸咿咿呀呀的,和我說了半天的話。我倒是也聽懂了。”
“說什麼了?”
“問我,你什麼時候迴向家呢!別說是你爸敏感,這遲早是要看出問題來的。這麼久了,沐陽也沒來看過你爸,這再說忙,也不合適吧。”
舒年握着拖把的手,繃緊了些,看着桂嬸,“我和向沐陽在談離婚。”
桂嬸一震。
趕緊捂住她的嘴。
又往外小心的看了看,“這話你和我說就行,你可千萬別往你爸那說!你也知道,自從你媽走了之後,你爸就最恨這些離婚的。他要知道,又得給氣抽過去。”
“我知道。”舒年神色暗沉,“我會瞞着我爸的。等他好一些,我就搬出去,他不會發現的。”
“你搬出去,搬哪去啊?”
“到時候再找個小房子住着吧,應急而已。不過,這些都還得等我考試完了再說。”
桂嬸心裡憂心,看了舒年好一會兒,“你們倆就沒得談了?還非得離婚不成?”
舒年搖頭,“沒得談了。”
語氣果決,強硬,根本就沒有任何可迴旋的餘地。
桂嬸在一邊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了,只是暗歎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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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時間,夜晏和向沐陽都有給她打電話。兩個人,就像商量好了似的,你來我往,不亦樂乎。
舒年一個也都沒有接。
她知道,兩個人肯定是在商場上怕是拼得你死我活。
向沐陽怎麼樣,她根本不樂意知道。那日在白家兩位長輩面前,向夫人那嘴臉,她已經覺得有些犯惡心。
至於夜晏那兒……
她知道,以他的個性,他不可能讓自己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