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展此刻剛到驛站。
聽到急促的馬蹄聲,驛站中值守的驛卒出來,莫展飛身下馬,“準備乾糧,換馬!”
“可有文書?”驛卒問道。
莫展拿出了牌子,“長威伯府護衛,奉命公幹。”
“可沒有文書,小人這裡……”驛卒一臉爲難。
“此事十萬火急,後續自然有人來接洽。”莫展手按刀柄,“出了事算咱們的!”
“好說。”有了這句話,驛卒這才放心。
“對了。”莫展問道:“最近兩日可曾看到一支胡商商隊經過?”
驛卒說道:“有,那支商隊走了差不多兩日了。”
“多謝。”
換了馬,接過乾糧,莫展等人繼續追趕。
……
和一年四季都有綠色的南方不同,秋季的北方樹葉枯黃,野草枯萎,舉目看去,皆是灰暗的色調。
一支商隊在官道上疾行。
“駕!”
馬鞭在空中來了個響鞭,拉車的馬兒低着頭在加速。
十餘人騎馬在兩側,看着就是草原人的模樣。
“要快!”
一個男子回頭看了一眼來處。
“此事隱秘,何須擔心?”同伴低聲道。
“我眼皮一直在跳。”男子摸摸眼皮。
“哪隻眼?”
“左眼。”
“左眼跳財。”同伴說道:“此次咱們立下大功,賞賜定然豐厚。這便是吉兆。”
“希望如此,不過夜長夢多,讓他們再快些。”
同伴去尋到了商人,商人一聽就不樂意了,“這加速趕路損耗馬匹和大車,算誰的?”
“大汗的事兒,你說算誰的?”同伴冷冷的道,“抓緊趕路,出了關自然有你的好處。”
“你等莫非是做了什麼大事兒?”商人知曉這二人的身份。
“不該問的別問,小心給自己招禍。”
商人心中一凜,隨即令車隊加速。
他去尋了兩個密諜,說道:“再過半日就能出關。”
“好。”等商人走後,兩個密諜相對一笑。
“那火藥據李義說威力驚人,一旦炸了,宛若霹靂雷霆,還記得當時蔣慶之在絕谷中的那事兒嗎?”
“說是雷霆突降,把山崖劈塌了,掩埋了羣狼。”
“那必然不是什麼雷霆,就是火藥!”
“大汗麾下鐵騎無敵,不過明人守城手段頗多,咱們每每面臨堅城而無可奈何。等把火藥配置出來,大軍南下……一路雷霆,什麼堅城都化爲齏粉。”
過了半日,數騎疾馳而來。
“快!”
莫展催動馬匹,第一次露出了焦急之色。
日頭漸漸西斜。
商隊已經看到了城池。
按照規矩,他們需要查驗隨行的人,若是多了,或是少了,都會被扣留。
另外便是查驗貨物,看看是否有違禁品。
“止步!”
拒馬之前,幾個軍士懶洋洋的喊道。
車隊停下,商人笑着過去,手中微微一抖,一錠銀子就到了帶隊的小旗官手中。
小旗掂量了一下銀錠,指指貨物,“查。”
幾個軍士過去,胡亂掀開篷布,或是打開箱子翻看。
有人過來覈查人數。
“進關時十三人,出關……十三人。王某,面黑,微胖……”
不多時,查驗完畢。
兩個密諜心中一喜,只覺得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般的暢快。
他們穿過城池,一路上還買了些吃食。
只需出了前方的城門,就是出關了。
出關之後,就算是守軍追擊,兩個密諜也有把握逃脫。
商人拿出查驗過關的文書遞給城門一個小吏。
“過。”小吏在文書上蓋了個章,笑道:“又能掙一筆了。”
“都是託福,託福!”商人滿臉堆笑,不動聲色的又是一小塊銀子。
這便是關卡……看似無形,卻至關重要。
馬蹄聲在後面傳來,兩個密諜回頭。
數騎看着風塵僕僕的追來,兩個密諜面色劇變,策馬就向外衝。
“攔住他們!”
莫展厲喝。
小吏一怔,下意識的伸手去阻攔。
刀光閃過,小吏胸口中刀,跌跌撞撞的後退,但卻保持着張開雙臂的姿態。
就這麼一下,讓城門中的軍士們贏得了反應時間。
拒馬是面對城外,這裡是城中。軍士們拿起長槍,衝着兩騎厲喝,“下馬!”
“衝過去!”
兩個密諜悍不畏死的衝了過來。
一個密諜率先撞到了長槍上,人隨着慣性飛了過去,他撲倒了兩個軍士,一便奮力揮拳,一遍喊道:“走!”
另一個密諜咬牙,從他打開的通道內衝了過去。
長刀擺動,把刺來的長槍擋開,眼瞅着前方就是城外。
密諜心中大喜,就回頭想看看同伴。
“小心!”
密諜回頭看到的是一抹刀光。
刀光落在了他身下馬匹的脊背上。
血光閃過,戰馬長嘶着轟然倒下。
密諜落馬,單手一撐就站穩了,他剛想往外跑,突然止步回身揮刀。
可身後的追兵卻彷彿知曉他會如此,輕鬆擋住了這一刀,接着長刀一撩,一股巨力涌來,密諜手一鬆,手中長刀就被挑飛了出去。
刀光再度閃過,密諜閉上眼睛,親人的容顏閃電般的在眼前掠過……
長刀卻突然止住,擱在了他的脖頸上。
密諜睜開眼睛,“錦衣衛!”
“新安巷護衛,莫展!”
夕陽下,莫展持刀,嘴角微微翹起。
他做到了!
就在火藥配方即將被送出關之前,他攔截成功。
……
此刻的蔣慶之已經到了後世十三陵那裡。
“就是此處。”
老丈人沒問他回去做啥,而是很專業的帶着蔣慶之勘察墓穴。
挖開的墓穴內,此刻蓄積了半坑水。
“這棺木若是浸泡在裡面……”蔣慶之想到了後世看的那些考古節目,許多墓葬被挖掘開來,棺木裡都是水。
“時日久了必然會浸入棺木中。”老丈人低聲道:“其實就是要個心安罷了。”
“那墓葬的風水果真對兒孫有好處?”蔣慶之很是好奇這個。
可我閨女的肚子至今還沒消息……李煥看了他一眼,“這玩意兒……說實話,若是真有用,那秦爲何二世而亡?”
“您是說,風水一說是無稽之談?”蔣慶之問道。
“難道這些所謂的風水還能去尋這人的兒孫後代?”李煥說道。
蔣慶之一怔,心想也是哈!
這時欽天監那邊來人請蔣慶之去,等他走後,李煥身後跟着的神棍說道:“寺丞,風水只之說確有其事。下官知曉的就有好幾例。”
“本官知曉。”
“那您還……”
那你還忽悠自家女婿?
李煥輕聲道:“二娘子從小就乖巧,從不讓我和她娘操心。這麼懂事的孩子,我本以爲能一生順遂,誰知……婚後至今依舊無子。外面多少人在譏諷她,多少人在等着那份休書。”
他嘆道:“她至今無子,本官若說風水確有其事,可恩及兒孫。慶之會如何想?”
此處墓穴隨即被填埋,按照欽天監的說法,此處有邪祟,當做九九八十一日法事來消災免難。
蔣慶之看到欽天監的一個官員,和太常寺的一個神棍,外加一個道人悄然商議着什麼,好死不死的,孫不同這廝好奇心發作,便偷偷去聽了一耳朵。
“伯爺,那道人說做法事扣下的好處三七分。”
這特麼……蔣慶之無語望天。
蔣慶之身在皇家公墓,心卻在莫展那裡。
是夜,他久久難以成眠,乾脆就披衣出門。
夜色下的十三陵……此刻還不能叫做十三陵。
夜色下的皇家公墓看着頗爲肅穆,蔣慶之負手在夜風中看着遠處的長陵。
那裡是成祖皇帝的安息處。
太祖高皇帝朱元璋葬於南京,成祖朱棣遷都北京後,從此帝陵也就跟着轉移到了這裡。
蔣慶之想到了成祖皇帝的戎馬一生,想到了後世被人掘墓的萬曆帝。
“伯爺可是發古之幽思?”身後有人問。
“前人田地後人收,說甚龍爭虎鬥!”蔣慶之回身,徐渭拱手,“伯爺是在擔心莫展那邊吧?”
蔣慶之點頭,“其實我擔心的不是俺答獲得火藥配方。”
他擔心的是西方。
此刻西方火器發展處於一個平穩期,想突破還得要等數十年。
火藥是一切火器的基礎,蔣慶之配比出來的火藥威力比之西方的更大。若是配方流到了西方……
他不敢想!
“可惜石頭不在。”蔣慶之有些遺憾。
若是孫重樓在,以這廝侵略如火的性子,最適合去追捕密諜。
二人低聲說了些後續的事兒,天明,蔣慶之帶着徐渭等人去了長陵。
緬懷了一番成祖皇帝后,蔣慶之看時近中午,便帶着衆人回來。
“就在此處如何?”欽天監的人確定了地方。
“占卜吧!”老丈人說道。
兩個神棍開始了占卜。
“吉!”
“大吉!”
“再來。”李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這一次更好,兩個大吉。
“可還有別的法子?”李煥問道。
兩個神棍相對一視,“燒龜殼。”
這什麼鬼?
蔣慶之不解,徐渭低聲道:“遠古時期,每逢出征或是有大事,都會燒龜殼來占卜。占卜的卜字,便來自於燒龜殼的聲音。甚至貴人今日是否能出門,有時候都得燒個龜殼來占卜一番。”
那得捕殺多少龜?
燕三來了。
蔣慶之以爲這廝是來監督,可他卻徑直拉着蔣慶之去了邊上。
“陛下擔心配方出塞,令我燕騎好手一路追殺。”
“何時出發的?”
“就在你進宮稟告之後。”
此刻纔來告知,道爺這是擔心蔣慶之不滿?
怎地和哄孩子般的……蔣慶之笑了笑,他沒那麼小氣。
“陛下吩咐,就算是追殺到所謂的王庭,也要把配方追回來。”
蔣慶之點頭,燕三又問了一番墓穴的事兒。
“燒龜殼?”燕三愕然。
“伯爺!”遠處一個護衛喊道:“莫展回來了。”
蔣慶之心跳加速,遠處莫展下馬,舉起手中的一張紙……
身後傳來了神棍們的歡呼,“大吉!大吉!”
蔣慶之閉上眼,雙手合十。
“大明,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