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落,蔣慶之聽到貓叫,擡頭一看,多多正在屋頂玩耍,可它玩的是什麼……
一隻老鼠在它的爪子下瑟瑟發抖,多多擡起爪子,退後幾步,可老鼠卻不敢跑。
多多一爪子把老鼠拍遠,老鼠撒腿就跑。多多不慌不忙的跟着,老鼠跑到了屋檐邊止步,然後回頭。
多多就在後面,好似不滿的在催促它。
貓兒的娛樂方式很單純,也很殘忍。
當發電機開啓後,蔣慶之聽着這熟悉的聲音,不禁百感交集。
機牀開起來熱個身,自學成才的典範蔣某人把一根半成品長軸精加工了一番。
“伯爺。”
侍女在外面說道:
“伯爺,吃飯了。”
蔣慶之摸摸肚子,這才發現早已飢腸轆轆。
人一旦找到了自己熱愛的事兒,就會看淡物質,看淡慾望。蔣慶之把發電機關掉,拿着長軸摸了摸,感受了一下光滑的外表,不禁讚道:“難道我喜歡的是機加工?”
夫妻二人的小飯廳就在臥室的側面偏房中,不大,卻被李恬佈置的格外溫馨。按照她的說法,吃飯時看着溫馨的東西,自然就會身心鬆弛,胃口大開。
今日的菜不錯,蔣慶之竟然看到了折耳根。
“哪來的?”
蔣慶之前世就喜歡這一口,此刻看到舊愛,不禁歡喜不已,也有些詫異。
後世時,愛折耳根的人愛的死去活來,不愛的人聞到那股味兒就覺得不舒服。
“這蕺菜夫君吃過?”李恬問道。
“蕺菜?”
這不是折耳根,不,這不是魚腥草嗎?
“是啊!”李恬笑道:“當年越王勾踐就喜歡吃這個。蜀地也愛吃。”
臥槽!
原來折耳根的食用歷史竟然這般悠久?
以爲大明土著不吃這玩意的蔣慶之訕訕的道:“這玩意兒在蘇州府沒見過。”
“南邊少有吃的,也就是蜀地。當年越王勾踐吃這個,也是因爲饑荒。”
蔣慶之坐下,見主食是餅子,不禁大喜。
一口折耳根下去,久違的味兒讓蔣慶之覺得渾身細胞都在歡呼。
再來一口餅,頓時圓滿了。
李恬就嚐了一口折耳根,馬上就吐了出來,“難吃。”
她見蔣慶之吃的噴香,不禁好奇,“這東西有什麼好?”
“通氣。”蔣慶之說道:“鼻子不通氣的時候來一頓,保證馬上見效。”
這是他前世驗證過無數次的經驗。
寵幸了折耳根,蔣慶之把目標轉向了紅燒肉。
三分廋的紅燒肉微紅,可見廚子火候掌握的不錯,來一口,紅燒肉在嘴裡顫顫巍巍的,上下牙齒輕輕一壓,脂肪便在嘴裡分解開來。
甜的,鹹的,油脂,肉香……
蔣慶之眯着眼,感受着美味。
什麼山珍海味,這個纔是王道。
他拿了一張餅攤開,把折耳根和紅燒肉放在上面,一卷,就這麼大口大口的吃着。
吃多了!
蔣慶之覺得這是自己來到大明吃的最多的一次。
“告訴廚房,這折耳根,以後就叫折耳根,折耳根可與臘肉一起炒了,記住要加辣椒段。”
蔣慶之吃美了,在院子裡溜達,腦子裡覺得空蕩蕩的,可卻又覺得在琢磨事兒。
就像是有兩個自己在大腦中存在。
城外墨家基地在打造中,一旦建成,蔣慶之需要一批工匠來作爲墨家的最早班底。
而這些工匠不可能是借用,更不可能自由流動。
當下的工匠分爲幾種,第一種是官方,比如說工部的工匠和兵仗局的工匠。第二種是工坊主的。第三種是鐵匠,也就是個體戶,自由職業者。
第三種技能單一,且紀律性不強。第二種就算是工坊主願意割愛,爲了保密,蔣慶之也不敢接受。
唯有官方工匠最適合墨家。
這也是蔣慶之和工部藍臻打賭的緣故。
燧發槍啊!
蔣慶之這陣子琢磨了許久這個大寶貝,甚至順帶還琢磨了一番火炮。
二十年前的那場海戰,大明水師被葡萄牙人的火器轟掉了天朝上國的驕傲。但隨即就開始了仿製。
當下大明的火器主要就是以所謂的佛朗機銃爲主,而且最多的是小口徑佛朗機銃。威力也就那樣,射程更是感人。
戰船需要威力更強大的火炮,陸戰也需要火炮這個戰爭之神來助威。
“火炮,火炮……”
蔣慶之想到了明末時期的大將軍炮,據聞什麼一炮轟去,糜爛十里,威力巨大。
可在蔣慶之眼中,那種青銅炮除去耗費本就不多的銅資源之外,卵用沒有。
那種青銅炮動輒上千斤,在這個時代很難跟着軍隊行動,只能用於守城。
而在蔣慶之的預想中,當大明內部的矛盾得到初步解決後,將會由守轉攻。
而由守轉攻就需要能跟隨大軍迅疾行動的火炮。
重量輕,結構緊湊。
威力還得巨大。
“可惜現在不好弄開花彈。”蔣慶之摸摸下巴,覺得有些遺憾。
第二日,蔣慶之令人把馮源叫來。
“伯爺。”馮源看着沒睡好,眼中血絲不少。
“那個鑽牀的圖紙可有?”蔣慶之問道。
馮源愕然,“圖紙?”
蔣慶之這纔想到當下的工匠大多不識字,畫圖紙更是難爲他們了。
“你說,我畫。”
蔣慶之叫人弄來炭筆和紙張。
隨着馮源的描述,一個機牀雛形在圖紙上出現了。
尺寸標好,公差標好……
“妥了。”蔣慶之吹吹這張紙。
“伯爺,兵仗局最出色的工匠也弄不出來。”馮源看着那個所謂的公差,不禁暗自咂舌,覺得蔣慶之定下的精度標準太高了。
不只是京師,馮源敢打賭,這個天下沒有誰能弄出這等精度的牀子來。
“等着就是了。”
蔣慶之隨即去了禁地。
發電機轟鳴,機牀啓動……
……
城外的墨家基地中,此刻正在平整地面。
按照蔣慶之的交代,除去綠化帶之外,所有地面都必須完成硬化。
這個硬化不是什麼鋪設石板,而是碾和砸!
巨大的石軲轆被幾頭牛拖着,在地面來回碾壓。
而在預定的工坊位置,碾壓之後還得砸。
搭上一個架子,把石軲轆拉起來,然後鬆手……
嘭!
王二喘息着,喊道:“拉!”
這是一個簡易的槓桿機構,幾個民夫一起發力,把石軲轆再度拉起來。
“一二三……放!”
嘭!
半個時辰後,工頭喊道:“收工了,收工了!”
王二喊道:“再來一把!”
嘭!
石軲轆重重砸在地面,王二這才心滿意足的拿着布巾擦汗。
衆人去洗了手,簡單擦拭了汗,隨後就在工頭那裡領取報酬。
王二排在中間,聽着前方民夫說:“我那兄弟在別的地兒做工,工錢都是一月一結,有時候還會拖延。咱們這每日一結,他聽了羨慕的不行,可惜這裡不差人了,否則錢再少些他也願意來。”
王二說道:“當初伯爺說過,咱們都是苦哈哈,家中不說沒有隔日糧,可日子也難。每日一結便能及時接濟上……”
“伯爺對咱們真是沒話說。”
王二點頭,“只是不知弄好了這裡,伯爺可還有別的活計。”
“王二,你不是學了砌磚嗎?回頭在城中隨便就能找到個活計。”有人羨慕的道。
王二說道:“活計不活計的,得看跟着誰走不是。”
“是這個理。”
領了今日的報酬,王二走出基地,擡頭看着遠方夕陽把整個天地映照的氣象萬千,不禁心中一振。
“王二回來了?”
“嗯!”
“王二,長威伯那地方可還差人手?”
“不差呢!”
“哎!上次我家小子擔心被牽累,沒敢去,如今看着……”一個婦人看着王二腰間的錢袋,羨慕不已。
回到家,王二意外看到了客人。
男子看着頗爲和氣,三十來歲,笑眯眯的正和王二的兒子說話。
“王二?”男子起身。
“是。您是……”男子身上有王二熟悉的氣息……在讀書人身上見得最多。
男子摸摸王二兒子的頭頂,“這孩子聰明,若是去讀書,走仕途,弄不好能做個高官。以後你夫婦也能跟着享受富貴……”
王二把錢袋遞給妻子,問:“先生這話什麼意思?”
男子摸出一個錢袋,打開,裡面竟然是銀錠。
銀錠不大,但對於王二這等家庭來說就是一筆鉅款。
“若你能把裡面的消息……”男子盯着王二,“這銀錠就是你的了。另外。”男子再度摸摸孩子的頭頂,“這孩子明日就能去讀書,一切我來操辦,你家一文錢不用出,衣食住行盡數包了。如何?”
王二一怔,他的妻子在側面愕然,然後下意識搖頭。
婦人家……男子眼中有輕蔑之色,只是盯着王二。
他從錢袋中拿出銀錠,放在桌子上。
銀錠在夕陽輝光之下閃爍着銀灰色的光芒,令人動心。
王二伸手摸了一下,男子嘴角的笑意再也壓不住了,笑出聲來,笑聲中有七分得意,三分輕蔑。
一羣泥腿子沒見過世面,不過隨意誘惑一番就動心了。
“這便是銀錠?”王二拿起看了看。
“只需你點個頭,便是你的了。”
王二把銀錠放下,“在我日子熬不過去之時,是伯爺給了我一條活路。”
“你……你就不爲孩子想想?”男子愕然,但畢竟是機敏之輩,馬上就找到了天下所有父母的軟肋。
“孩子如今也在讀書,漸漸明理了。”王二看着自己的孩子,眼中有慈愛之色,“什麼爲官,我也想。可做人要知足,要知恩……”
男子聽出了決絕之意,冷笑,“須知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王二搖頭。“我聽他們說,此後墨家每年都會招弟子。我的孩子……大郎,以後你想去哪?”
孩子擡着頭,“我要跟着伯爺,爲伯爺效死!”
男子面色鐵青,“等蔣慶之身敗名裂時,看你等如何說。告辭!”
他拿起銀錠裝回錢袋,剛想走,卻發現不知何時王二擋在了門口,“想壞伯爺的事,還想走?”
“你!”
男子回身,下意識的想去抓孩子。
王二的妻子手持菜刀,虎視眈眈、
孩子拿着小板凳,一樣瞪着眼。
“你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