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 我一點也不喜歡你
姜陌寒的雙眼驟然瞪大。
在聽顧佳妮說那麼多話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奇怪中，並懷疑着什麼，等她說完之後，姜陌寒才倏地明白過來什麼。
不對！
他想起之前她的種種怪異，猛地喝了一聲，“顧佳妮不要——！”
可是晚了。
顧佳妮退出了那條生死的臨界線，張開雙臂，給了他此生最後一枚淡然的笑容。
他錯了，這纔是他看過的最漂亮的笑容，可是自那之後，他再也沒有機會看到。
她說，“姜陌寒，我想送你這朵血染的花做爲最後的禮物。”
……
砰。
晴晴沒握住手中的杯子，碎了。
她只是忽然想起，顧小姐在離開時，說的好像是……
不見。
是！她說的是不見！
不見是什麼意思？
顧小姐……
“莉莎小姐！”
……
顧佳妮話音一落，暗處的北冥極似乎也發現了出來的人並不是姜陌寒，大喊了一聲：“住手——”
至少有三把槍來不及在聽到北冥極那句話之後停手，子彈已經進入了軌道。
北冥極猛地站起來，望遠鏡的鏡片都似乎被血染紅了。
她告訴過他今天會穿一身白色來的，她說在黑夜裡會最耀眼，他不會誤傷她。
可是現在……
白色的禮服竟成了她的喪服。
姜陌寒來不及跑過去，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眼睜睜地看着她血染一身，鮮血在她那件白色的雪紡禮服上，真的像花兒一樣，妖豔美麗。
那顏色，竟和大紅色的毛毯特別的相襯。
她站在他面前，笑容停格，像是蠟人一般僵硬了表情，視線仍是呆滯地望着他的方向，嘴裡也倒流出濃稠的鮮血，神情很痛苦。
“顧佳妮……”他怔住了，完全沒想到她會選擇在自己面前……
他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這一步！
姜陌寒一步步走上去，指尖剛一觸碰到她的手，她就倒了下去。
“顧佳妮！”
他迅速地一閃，在她倒在柔軟的毛毯上之前，摟住了她的腰際，倒在他懷中。
“顧佳妮你混蛋！”他怒吼了一聲，朝空無一人的周遭繼續嘶吼，“叫醫生！！叫救護車！！”
周圍立馬竄出了他們極寒工會的人，而外頭，槍聲一響，就代表着廝殺開始，兩方已經開始混戰。
“顧佳妮，不許死！不許死聽到沒有！！沒有我的准許你怎麼能死！”
他就像以往一樣，憤怒着，嘶吼着，命令着。
只是這一次，竟像是獅子發狂般的吼叫罷了，有些習慣，有些機械地重複。
心像是被狠狠地撕裂開一般，刺痛，絞痛，所有的痛都聚集在了一起，那種似曾相似的感覺又從心底深處涌了上來，無限地延伸到身體各個部位，血液都在沸騰，衝到一個臨界點。
他知道，這一次，他或許真的要失去她了，所以他慌了。
每一次垂危，她都挺了過來，但是這一次……
“寒少……”
“顧佳妮我要殺了你！殺了你！！誰准許你死的！”
他的憤怒，無法用言語來表達，說話已經語無倫次。
他瘋了。
真真切切地急瘋了。
顧佳妮看着上方的人，那人急紅了眼，她卻是淡然地笑笑。
“我知道……我知道你時時刻刻都想殺了我……我知道我鬥不過你……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你的監視下……呵……我怎麼敢反抗你……死……不是最容易的嗎……”
“我會殺了你爸爸，你媽媽，還有寧綰！所以你給我活下去聽到沒有！！”
她沒有多久的生命了，或許根本就沒有聽到姜陌寒在說什麼，意識有些渙散。
“我的生活……毀在了你的手上……你以爲我真的等得了那一年嗎……”
她看起來異常的平靜，蒼白的臉上，落下了兩行淚。
“我等不了……我每天每夜想的都是自己什麼時候才能解脫……一年的時間會發生什麼呢……我發現我可笑地漸漸有些喜歡你了……可是我爲什麼會喜歡你……我不斷地問自己爲什麼呢……你待我這樣我卻能因爲你的一些小恩小惠而犯賤地喜歡上你……”
他怔住。
“別說了！醫生馬上就來！活下去！活下去我聽你慢慢說，說幾天幾夜！你不是要面朝大海的房子嗎？你不是要每天都有鮮花的客廳嗎？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就是不許死！”
他們兩個就像在不同的世界，每一句話都不搭調。
他說他的，她也固執地說着她的。
顧佳妮的雙眼已經模糊得看不見了，她的生命氣息也弱得快沒了。
“我在想……是不是顧佳妮生來就是賤命……我毒癮發作的時候被你抱在懷裡……那種感覺……好溫暖好溫暖……顧佳妮一直是一個人……她的世界一直是冷冷冰冰……可是傷害她最深的人……卻給了她溫暖……給了她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姜陌寒……我竟會覺得……呆在你身邊是最安全的……你儘管會傷害我，卻也會保護我……你說……我們這樣算什麼？”
“我對自己說，我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那是病的錯，不是我的錯……可是怎麼辦……我還是不想看到自己那可笑的卑賤的樣子……這個月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無法自拔地愛上你了該怎麼辦……其實你就是這樣打算的吧……傷得我體無完膚，再寵我如天……你想讓我愛上你，你想讓我自願變成你身邊的傀儡……我不想……”
“我沒有！”他怒吼，“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我只是——”
他只是想她活下去！
“姜陌寒……你可以耐心地餵我吃粥，可以爲我去吸毒再陪我戒毒，我想知道……你究竟有沒有一點點的喜歡我……一點點就好……讓我知道我並不是在卑賤地付出感情……”
他握着她手掌的手在努力地控制住，不至於將她的手骨捏碎。
他控制了許久的眼淚終究還是控制不住地滴落在她失水的脣瓣上，卻答不出來。
看到他的爲難，她一笑置之，“寧少爺說過……人無法分辨什麼是真愛，因爲真愛伴隨失去而來……我想……我可以用這唯一一次的機會來驗證一下的……是嗎？可是……”
她將永遠無法得知。
氣若游絲的顧佳妮閉上了眼。
他在等，他在等她的“可是”，可是爲什麼後面一點內容都沒有了？！
他以爲她只是想換一口氣，他以爲她還會再說下去，可是？可是？！
“可是你爲什麼不再多等一分鐘！我可以告訴你答案可是你爲什麼不等！”
懷中的顧佳妮終究是一點氣都沒有了，他等了幾分鐘，靜靜地等了幾分鐘，始終不見她繼續說下去，明明知道她已經死了卻還是固執地要等。
這是第二個女人，死在了他的懷裡。
第二個讓他痛徹心扉的女人。
“顧佳妮！顧佳妮你給我醒過來！”
她已沒有了一點氣息，卻只像是睡着了一樣，很安靜地躺着。
她說自己很漂亮，是的，今天的她很漂亮。她特地選了這件白色純淨的禮服，又選了自己喜歡的項鍊。
她選擇了自己最漂亮的一面來迎接死亡，他卻絲毫沒有察覺，依然以爲是她要聯合別人來害自己。
他看着她那張平靜的臉，憤怒地握緊拳頭，猛地砸了過去。
然而最終卻只是砸在了她臉旁的地面上，狠狠地砸着。
但是顧佳妮能醒嗎？
她死了，這一次，真的死了。
他會痛徹心扉，是他知道，他又一次失去了心愛的女人。
她說得沒錯，真愛無法分辨，因爲它伴隨失去而來。
如果可以，他不想分辨清楚，因爲他不想失去！
然而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了在意的人。
“啊——”
他踢翻了周圍所有的東西，如發狂的獅子一般怒吼着。
“我不喜歡你！顧佳妮我不喜歡你！你做夢！我一點都不喜歡你！一丁點都沒有！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都不會有！好啊！去死啊！我殺了所有人！殺了所有人給你陪葬包括寧綰！”
“老大……”周圍的人都看呆了。
在他身邊很久的一些元老都愣了，這樣的場景，彷彿就是幾年前的重現。
selina死的時候，他就是這樣，怒紅了雙眼，充滿殺意。
他帶着一身死神般的氣焰，領着一方人馬殺向前方。
“殺！殺光——！一個都不要剩！我要他們所有人給顧佳妮陪葬！”
那是一場生死由天的血戰，北冥極一方終究架不住徹底瘋狂的姜陌寒這一方的攻殺，而且他們也完全沒想到他們也埋下了人馬。
若不是顧佳妮這個意外，他們或許更不會那麼早暴露，他們將會輸得更慘。
姜陌寒殺紅了眼，人命在他眼裡，終究是一文不值。
他不在乎。
這個世界上現在還剩多少他在乎的人事嗎？！
他的槍指着北冥極的時候，他說，姜陌寒，你應該感到慶幸，至少她們兩個都曾喜歡過你。
曾。
是啊，曾。
姜陌寒在開槍之前也回了他一句，可是她們都死了！
都死了，一個不剩。
這一場對戰，雖然慘烈，速度卻極快，等警方趕到，只剩下了一堆屍體留給他們處理。
晴晴打電話告訴莉莎，讓她想辦法問清楚顧佳妮的情況，莉莎也覺得事情不大妙，她想出門的時候，姜陌寒卻回來了——
抱着顧佳妮的屍體。
她怔住，姜陌寒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莉莎小姐？”電話裡晴晴詢問着。
莉莎怔怔地，眼淚已經掉了下來，“不用了晴晴，佳妮她……死了。”
那邊也顯然一愣。
“陌寒……我以爲這一次你會珍惜的……”看到這個場景，她就像是想起了曾經的事一般，傷心難耐，“你到底還是害死了她。”
他不說話。
那晚莉莎就走了，離開了馬累，也離開了馬爾代夫，再也沒有回來過。
她既沒有回挪威，也沒有回Ｚ市。
姜陌寒徹底地將心鎖死，大抵是再也不會去觸碰感情。
從今以後，他只會是更加冷血，更加殘酷的姜陌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