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耀把得到的信息理了一理。
現在分數最高的，是四班的一個學生，總成績是535.5分。
唐明耀自己的分數是532分，在已經出來的成績裡排第二，但如果加上作文競賽一等獎加的5分，總分就變成了537分！
好像……
又把最高分給搶回來了？
唐明耀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心中五味陳雜。
又在吳老師辦公室待了一會，其他幾個班排名前幾的成績也陸續出來了。
沒有比535.5更高的。
縣一中的教學水平，遠超縣裡其他學校，一中的最高分基本就是縣狀元了，這在過去的十幾年裡，從來沒有過例外。
一羣老師都在祝賀四班的趙老師，恭喜他班上出了箇中考狀元。
趙老師享受着大家的恭維，樂得合不攏嘴。
唐明耀默默離開，不想跟他們說自己其實是有加分的，怕被這羣老師打死。
下午，學校拿到了教育部門下發的成績表。
當辦公室裡的老師們看到排在第一的名字時，無不驚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怎麼回事？
不是四班趙老師的學生拿到第一了嗎？
怎麼會變成了唐明耀？
一羣老師發矇了一會，紛紛炸鍋，嚷嚷着說這個排名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趙老師翻出班上學生的准考證號，重新查了一遍成績，沒問題，是535.5分，教育部門下發的成績單裡，也同樣是這個分數。
那麼問題就出在唐明耀身上了。
吳國棟記得唐明耀上午給的分數是532分，現在出來的排名上，他的成績卻是537分，多了5分。
他翻出唐明耀的准考證號，重新查了一遍。電話裡報的分數，的確是532分。
一羣人面面相覷，過了一會，一個老師問：“會不會有加分？”
吳國棟：“不可能啊，初一年級又沒什麼大的競賽，唯一的競賽就是今年的作文比賽，那是和初二初三一起參賽的，初一年級能得獎？何況這是5分呢，必須一等獎才行，二等獎就只有4分。”
另一個老師說：“可能是其他原因加的分？見義勇爲都能加分呢。”
吳國棟：“有可能。”
這時一個語文老師開口道：“作文競賽我關注了，我們學校有兩個得獎的學生，其中一個恰好是初一實驗班的，還是個一等獎。如果沒錯的話，應該就是這個唐明耀了。”
所有人集體無語。
真相大白了，事實應該就是這樣：唐明耀憑藉加分，反超四班的學生，拿到了今年的中考狀元！
這事給搞得，初三年級這麼多人，辛苦三年，竟然沒能幹過一個初一學生。
在場所有老師都覺得臉上無光。
丟人啊。
比狀元被其他學校搶走，還要丟人！
四班的趙老師在一片沉默中轉過身，暈頭轉向在辦公桌上翻了片刻，找出上午記錄成績的那張紙，夾在公文包裡，說：“我家裡還有點事，媳婦在鍋裡燉了雞湯，昨晚上忘了關火，我先走了。”
其他老師紛紛醒悟過來。
“我孫子幼兒園要放學了，我去接……”
“我家的地還沒拖……”
“貓忘了喂……”
…………
眨眼功夫，辦公室裡的人就走了大半。
吳國棟站在辦公桌後面，夏日炎炎，他卻覺得心裡涼涼的。
好一陣子，他緩過勁來，想了想：“唐明耀好像是掛靠在我班上參加考試的哦？也就是說，中考狀元還是出在我班上？嘖，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啊。”
他摸出一根菸，點燃，神色複雜的吐了兩個菸圈。
…………
唐明耀回到家裡貓了一天，中間除了去老蒲那裡報告了一下中考成績，就沒有再出門。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他起牀看了會書，就聽到樓下傳來了刺耳的喧譁聲。
聲音有點熟悉。
下樓一看，是去年剛開始搞小飾品店時，租房子給他的那個房東阿姨。
這女人今年把房子收回去了，本想循着唐明耀走出來的路，接着把小飾品店的生意做下去，撿個大便宜。
誰知道唐明耀轉身就在旁邊開了家更大、更新、更漂亮的飾品店，把原來那家店的生意搶得七七八八，讓她的如意算盤落了空。
這幾個月，她守着那家店子，一個月的營業額不超過三百塊，扣掉成本，和租房子收的房租也差不了多少，還把自己整天都拴在了店裡，左右爲難，難受得想哭。
現在她對唐明耀家裡，那是羨慕嫉妒恨各種滋味都有，簡直一言難盡。
店裡沒生意時，她就跑到他們家店門口，陰陽怪氣說些酸不拉幾的話，專門給唐明耀家裡添堵。
唐明耀是沒所謂了。
這種女人，一沒見識，二沒能力，除了說幾句酸話，什麼也不能做，他聽見了也是當耳邊風。
母親卻隔三差五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唐明耀勸了母親幾次，沒什麼效果，只好說：她酸你，你就挖苦她，說她不是做生意的料，守着個破房子，卻不會賺錢，活該一輩子窮死！挖苦幾回，她自己就不願來了。
母親聽着倒是覺得有用，可是等那女人真來了，那些挖苦的話她就一句也說不出來，幾次下來，沒把人挖苦回去，反倒讓對方更加囂張了。
這不，今天一早，對方又上門來酸他們了。
唐明耀下樓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他沒有挽起袖子上前跟那女人爭吵，而是默默去了廚房，接了半盆水，出去“譁”的一聲潑在店門口，濺了那女人半身水。
女人當場跳腳：“你個死娃兒你幹啥子！潑你老孃一身水，你是沒長眼睛哇！”
唐明耀好整以暇：“大早上就聽到店門口有蒼蠅翁嗡嗡，我還以爲地板沒沖洗乾淨，這不隨便衝一衝呢，衝到你身上了嗎，那多不好意思。”
女人罵到：“哎喲你這個娃兒沒得良心哦，去年租房子怎麼給我說話的，阿姨阿姨喊得那個甜哦，轉眼就翻臉不認人，忘恩負義，一中怎麼會收你的喲？你還讀什麼書喲？讀也是成績稀爛，連初中都畢不了業喲。”
唐明耀說：“不勞你費心，我剛剛參加中考，已經初中畢業了。我說你走不走，不走我又潑了？”
女人看了看他的臉盆，沒水，譏諷道：“你潑啊你潑啊。沒得良心，忘恩負義，就算參加中考，你也考不起高中，只有出去打黑工、撿垃圾，你……”
叉着腰，潑婦罵街。
正罵得起勁，身後一個男人突然拍拍她的肩膀：“讓讓，吵架一邊吵去！”
女人回頭：“你誰呀？”
男人不理她，把她撥到一邊，在旁邊的電線杆下架了個梯子，爬上去，打開手裡的一卷紅布，穩穩把其中一頭綁在電線杆上。
接着男人又到街的另一邊，如法炮製，把紅布另一頭綁在了另一根電線杆上。
一條橫幅。
上面寫着：熱烈祝賀我校唐明耀同學榮獲1999年全縣中考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