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傳來的這個消息,實在是有些太令人不可置信。
即便是李雲也想不明白,朝廷現在都這個模樣了,爲什麼還能幹出來這種蠢事。
但是九司又不會傳假消息過來騙他。
李雲目前的情報資源,有一部分是固定投放在關中的,因爲他需要隨時瞭解到關中,以及京城裡的動向。
而這一部分人手,之前有一半是投向李雲的皇城司舊人。
關中,本就是他們原來的老家,這些人做起事情來,自然得心應手。
這個消息,也不是他們聽來的傳聞,而是朝廷通過吏部,準備往江南道淮南道三十多個州郡投放文書,九司的人看到了其中一份文書。
而且,這本來也不是什麼隱秘的事情,甚至是需要廣而告之的事情。
如今,朝廷裡這幾十個人,已經有人離開了京城,在趕往江南各州郡的路上了,被九司的人探聽到消息,也不奇怪。
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某人心中的感覺非常古怪。
一來,他這幾年好容易弄起來的官職給人罷了去,心裡自然會有一些失落感,畢竟說句實在的,他的的確確是靠着朝廷的“名位”,才能夠起勢這麼快。
但是除了失落感,更多的,則是一種莫名的興奮感!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打算跟大周朝廷一起混,哪怕是在蒼山大寨上當山賊的時候,他也打心眼裡看不起當今的朝廷。
後來,朝廷的一系列舉動,就更讓他瞧不起了。
做大周朝廷的官,只不過是借雞下蛋罷了。
現在,他的蛋不僅已經下下來了,而且已經孵化了出來,只是個頭,比起現在的大周,略有不如罷了。
當然了,這個借雞下蛋的操作,並不是沒有代價的,代價就是,至少在名義上,李雲是大周的臣子,這樣一來,他以後起事的時候,就會面臨一些道德上的譴責。
畢竟這是個講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年代。
真到了他大業有成的時候,不管他做得多麼好,大周朝廷多麼爛,都一定會有人跳出來,指責他是亂臣賊子,不忠不孝。
而現在,朝廷突然免了他的官,他甚至都不需要再找什麼清君側的理由,將來也不需要再到朝廷裡當什麼權臣,心狠一些,乾脆就直接可以另起爐竈了!
見李雲一會兒功夫,下了好幾道命令,一旁的蘇晟有些好奇,笑着問道:“府公,看你面色有些不太對勁,出什麼事了?”
李雲回過神來,擡頭看了看蘇晟,笑着說道:“往後,可能就不能喊我這一聲府公了。”
他把手裡的文書,遞給蘇晟,笑着說道:“因我進攻鄂州,朝廷要免我的官職,將我貶爲庶人。”
聽了他這句話,蘇晟都愣住了,他一邊伸手接過李雲遞過來的文書,一邊驚道:“還有這種好事?”
李雲被他這句話,逗的哈哈一笑。
蘇晟很快看完了這份來自九司的文書,看完之後,他讚歎道:“府公現在,真是消息靈通了,看情報上的時間,也就是三四天之前的事情,京城距離這裡何止千里,消息這麼快就送到了府公手上。”
“花了錢的。”
李雲低頭喝酒,開口笑道:“請那些皇城司舊人,每個月就要花我不少錢,他們到了京城之後,又需要大量的錢財,纔有可能在京城紮根。”
“不瞞兄長說。”
李雲微笑道:“其中有一些人,已經重新回到皇城司當差了。”
蘇晟聞言,讚歎不已。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手上的文書上,然後擡頭看着李雲,開口道:“府公,既然咱們已經不是朝廷的官了,那還管什麼江南西道不江南西道的,乾脆,把錢塘的兵統統調來!”
“不止佔了這武昌軍節度使的地盤,乾脆一咬牙,咱們直接撲向荊襄,把荊襄二州都給佔了!”
“到了那個時候,整個東南半壁,便遲早全是府公的,還用給他姓武的做什麼官!”
蘇晟的態度很簡單。
你朝廷認二郎這個江南觀察使,我們的地盤便只在江南東道江南西道,你朝廷要是不認了!
那天下所有地方,都可以是我們的地盤,全憑本事!
李雲聞言,也大是意動,他眼珠子直轉,喃喃道:“這還真可以考慮考慮,只可惜,朝廷這份文書來的太早了。”
“要是明年這個時候再來,老子便想也不想,直取荊襄去了!”
現在的李雲,實力已經完成了又一次膨脹,經過幾個月徵兵之後,如果單純從數量上來看,他手底下的兵力已經在七八萬人的規模!
但是,其中半數,訓練程度還是不夠高,還是新兵的水平。
現在,朝廷的這份詔書一旦下發,李雲雖然不擔心他下屬的四個軍造反,但是他下面三十多個州郡,一定會有一些州郡,會出一些亂子。
所以,趙成所部要制住江東六州,周良所部保住金陵附近的基本盤,而李正所部,要幫着李雲控制南邊,防止發生什麼變故。
他能用的,也就是眼下蘇晟這些人了。
別的不說,要是眼下能用的人再翻一倍,他李雲考慮都不會考慮,一定直接起兵,兵發荊襄去了!
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之後,李雲看着蘇晟,緩緩說道:“兄長,把永興的兵統統調來,明天不管盧允章降是不降,我們都要取下鄂州,然後一路往西,拿下嶽州,朗州,澧州!”
“然後,咱們駐兵嶽州,便可以北望荊州了!”
“好。”
蘇晟毫不猶豫,站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因爲喝酒喝的,還是因爲太過興奮,他臉上帶着一抹明顯的潮紅,笑着說道:“我這就去安排,明天無論如何,一定攻下鄂州。”
蘇晟離開之後,李雲一個人坐在原地,喝了好幾口酒,默默出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雙纖細的手,將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李雲回頭看了看,依舊一身男裝的劉蘇,站在他身後。
“夫君在想什麼?”
劉蘇在他身邊坐下。
李雲笑了笑,直接站了起來,伸手一拉,將她拉進懷裡,單手抄起,抱在懷裡。
“就等着你過來了!”
他單手就能托起劉蘇,很輕鬆將她抱進了大帳裡,劉蘇臉色通紅,驚呼道:“夫君,你做什麼,軍營裡那麼多人瞧着呢!”
“哪有人瞧着?”
正當她閉着眼睛的時候,李雲將她抱進了大帳裡,放了下來。
劉蘇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見李雲再有什麼動作,她這才小心翼翼睜開眼睛,一睜眼,就看到自己面前,已經擺了筆墨紙硯。
自家夫君,一臉壞笑的坐在自己對面,忽的咳嗽了一聲,正色起來。
“蘇妹妹寫字快,我說你寫。”
劉蘇鬆了口氣,心裡又覺得有些失落,但還是老老實實拿起筆,擡頭看着李雲。
李雲站了起來,手摸着下巴,緩緩說道。
“受益兄臺鑑…”
……
金陵城,金陵府衙裡。
一身天藍色袍服的杜謙,正坐在書房裡辦公,外面忽然有人敲門,他停下手中的毛筆,問道:“誰呀?”
“公子,劉司正要見您。”
是杜來安的聲音。
聽到劉司正,杜謙便知道是誰了,站了起來,很快來到門口,打開房門,果然見到劉博站在門口,他連忙側身請劉博進去,笑着說道:“什麼事情,劉司正還親自跑一趟?”
劉博看了看杜謙,正色道:“先生,咱們坐下說。”
杜謙應了一聲,讓杜來安閉上房門,然後他給劉博倒了茶水,兩個人隔桌對坐。
劉博將兩份文書,遞在了杜謙面前,開口道:“先生請看,這其中一份是京城那裡傳回來的情報,另一份是二哥寄給先生的書信。”
聽到這兩句話,杜謙就知道事情不小,他連忙接了過去,一一展開看了一遍,然後面露古怪之色。
“竟有這種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