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
蘇晟的手點在地圖上,然後又指向另外一個地點,開口道:“我們在這兩處地方駐兵,封住荊襄五州的門戶。”
蘇晟指的兩個位置,分別是荊州的鬆滋縣,以及襄州的谷城縣。
這兩個縣,在荊州的西部,以及襄州的北部,而荊襄又相交接,連成一塊,他們準備在襄州用重兵,那麼只要控制荊州的西部,以及襄州的北部,就基本上能夠封鎖住包括荊州,襄州,復州,隋州還有郢州的五個州。
趙成也看了看地圖,開口說道:“好,我這就讓人急送消息,立刻分派人手,去谷城駐兵,蘇兄你分派人手,去鬆滋駐兵。”
兩個人達成共識之後,蘇晟看向劉博,開口道:“劉司正,上位那裡,還有江北,現在是個什麼情形?我們總要心裡有個數,纔好安排荊襄後續的戰事,決定是急還是緩。”
劉博猶豫了一下,然後看向兩個人,嘆了口氣:“上位領金陵軍到了江北,與鄧將軍兵分兩路,分別駐守鳳陽還有楚州,二位應該是知道這個事的。”
“上位在楚州,懸掛帥旗,幾乎把過了淮水的平盧軍主力,統統吸引到了楚州去,以至於後來,在平盧軍的團團包圍之下,連九司也沒有辦法再跟楚州互通消息,現在我這裡拿到的消息,還是趁着亂戰,冒死送出來的。”
“上位在楚州,是什麼情形,我也不清楚。”
劉博看向兩個將軍,開口道:“但是,上位肯定是想要取下荊襄的,二位將軍只要能夠佔住荊襄,同時抵禦住外敵,便算是完成了上位的吩咐了。”
蘇晟臉色微變,他看向劉博,沉聲道:“荊襄這裡,如果不求快戰,沒必要佈置這麼多人手,如果上位那裡,或者是江北吃緊,我們這裡可以分出兵力出去。”
趙成也連忙說道:“劉司正,我這裡也可以分出兵力出去,支援江北。”
劉博微微搖頭,沉聲道:“二位,上位的性子,我相當瞭解,他已經定下來的事情,咱們如果不經請示,就擅作主張,到最後壞了荊襄的大計,他恐怕要大發雷霆。”
“江北的事情,你們不用着急,九司雖然不知道楚州城裡是什麼情況,但是可以肯定,平盧軍一定在楚州吃了震天雷的大虧,而且到現在,楚州依舊沒有被平盧軍攻下。”
說到這裡,劉博看了一眼這兩個將軍,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二位,上位的謀算,可能一直都…不全在荊襄。”
聽到劉博這句話,趙成跟蘇晟都愣住了,不過他們兩個人都是聰明人,很快回過神來,蘇晟壓低了聲音,輕聲道:“不錯,荊襄對我們江東,只有好處,沒有威脅,但是平盧軍對於咱們江東,是實打實的威脅。”
趙成也緩緩點頭,輕聲道:“我也明白了。”
到現在,他們才明白,李雲先前一些不怎麼合理的軍事安排,到底是什麼用意。
荊南節度使這裡,不過兩萬多人,而且荊襄對於江東來說,雖然要緊,但是並不是拿不下來,江東就沒了。
能打下來自然是好,打不下來其實對於江東來說,只是擴張的腳步緩一緩,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李雲,還是把手底下六成以上的兵力,佈置在了荊襄,而且是兵分兩路,氣勢洶洶。
這件事,甚至只是事先的兵力調動,就驚動了朝廷,完全是不揹人的。
當初,蘇晟也不是特別理解李雲這麼做的用意,心裡以爲李雲只是特別迫切的想要拿到荊襄,掌握後續的主動權,從而儘快可以兵進中原!
但是現在看來,李雲把可以說是江東主力的軍隊,統統調出江東,目的…多半就是爲了勾引平盧軍南下!
然後狠狠給平盧軍來這麼一下!
如果這件事能夠做成,那麼江東不僅能佔便宜,還能佔理。
更重要的是,打殘了這麼個跟江東僅有一河之隔的“鄰居”,將來李雲不管做什麼,都會放心很多。
兩個人想明白了之後,蘇晟擡頭看向劉博,低頭行禮道:“劉司正辛苦,如果司正能夠通知到上位,勞煩司正代爲轉告,就說蘇某,一定完成荊襄的差事!”
趙成沒有說話,只是深深低頭抱拳。
劉博也抱拳還禮,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現在的九司,忙的不可開交,我不能在這裡久留,二位將軍多多保重!”
他頓了頓之後,補充道:“戰事畢後,回了金陵,我請二位將軍喝酒。”
蘇晟哈哈一笑:“到時候,我們二人,請司正你喝酒!”
劉博笑了笑,扭頭就走了。
蘇晟跟趙成,一路送他出去,到了營帳外面,目送着劉博離開之後,蘇晟忍不住說道:“似乎冥冥之中真有天命,劉司正這樣心思縝密,做事情又穩妥的人,竟是上位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
趙成點了點頭,然後輕聲說道:“兄長,我們儘快取下襄州,荊州…卻不這麼着急。”
他看着蘇晟,開口道:“襄州取下之後,我們二人的兵力,只要留下來一半,甚至三成左右,就能守住荊襄,到時候如果平盧軍在江北深入,或者是上位能夠拖住這些平盧軍。”
趙成低聲道:“咱們一戰,就可以讓平盧軍,疼上個三五年,再不敢往南邊看上哪怕一眼。”
“好。”
蘇晟眯了眯眼睛,開口道:“你先回襄州,我在荊州佈置最多三天時間,也領一半兵力北上襄州,咱們一起,先吃下襄州。”
…………
許州,河東軍駐地。
裴璜看着眼前這個一臉無所謂的年輕人,氣的臉色鐵青,他握拳道:“少將軍,李賊所部,已經圍困住了荊襄,平盧軍也已經南下江北,這個時候,如果咱們大軍不支援過去,用不了多久,荊襄失陷,李賊的江東兵回師江北,他就會憑空多出五個州的地盤,還能夠雄踞荊襄!”
“到了那個時候,誰還能夠攔得住他?”
“少將軍,這事不止是荊南楊旻的事情,也不止是平盧周緒,甚至不止是朝廷一家的事情,這李賊野心勃勃,他一旦做大,必然開始四處征伐,誰也躲不掉!”
“李將軍,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在他面前的這個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河東節度使之子李槲。
也是先前,駐兵在潼關的兩萬河東軍負責人。
他奉乃父之命,領兵離開潼關,還沒有回到河東道境內,就又收到了大將軍李仝的親筆信,命令他南下,相助朝廷,平定荊襄。
這位離家已經兩年多的“少將軍”,心裡自然不爽,他一路領兵,這纔剛到了許州境內,距離襄州,依舊有數百里的距離。
眼見着被裴璜催促,他心情更加不好,沉聲道:“三公子,我們這些人,是一路從潼關來的,底下的將士們,有家不能回,心裡本來就帶着火氣。”
“不過既然是父親的命令,我們也沒有什麼怨言,老老實實的跟你一起去救援荊襄,一天也沒有停過,還要我們怎麼快?”
裴璜怒聲道:“你們昨天一整天時間,只動了二十里!”
“太累了。”
李槲毫不客氣的回懟道:“就這個速度。”
“荊州襄州,都不是小城,荊南軍人數也不少,難道差這幾天了?”
他冷聲道:“要是我們遲個幾天趕到,荊襄就會陷落,我看我們這兩萬人,也沒有過去的必要了,真到了那裡,也沒有什麼用處。”
“也未必打得過人家江東兵。”
裴璜怒不可遏,過了許久之後,他才緩過來,咬牙道:“少將軍,讓你們去,不是爲了打贏江東兵,只需要把他們的主力拖在荊襄,讓他們沒有辦法打下荊襄。”
“江東那裡,李雲就很快受不住了。”
“到時候,荊襄的江東兵,就會不戰自退!”
李槲面無表情,正要說話,有一個親衛,一路小跑跑了進來,將一份文書,遞給了李槲:“五爺,大爺的書信。”
李槲接過兄長李禎送來的書信,扭過頭去,拆開看了一遍,只看了幾行字,他的臉色就變了變。
過了許久,他纔回過頭,直勾勾的看着裴璜,聲音裡已經充滿了質疑。
“裴公子,平盧軍周緒,帶着數萬人圍攻楚州,至少損傷了近萬兵力,這般損兵折將。”
“楚州…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