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擡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壞人從來不說自己是壞人，你這麼大人了，這你都不知道麼？”
顧瑾說完，不打和他廢話，剛打算繞路走人，卻被那人拉住了胳膊。“你不能走，我們先生在等你。”
光天化日強搶人？
顧瑾瞪着面前的男人，這人賊膽挺大呀。
顧瑾心裡微微有些窩火，“我直說吧，我對你沒興趣，對你們先生也沒興趣，滾開！”
男人的眼底閃現了一抹詫異。
這……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不是，我……”
顧瑾微微的昂着下巴，一副不好惹的模樣，言語犀利，“老牛還想吃嫩草，我都說了我不感興趣，你不害臊呀！”
站在老管家身前的男人看到這一幕，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幾步走上前，“你比我想象中的還有趣的多。”
“我們真的沒有惡意的。”旁邊的助理還在徒勞無功的解釋着。
顧瑾站在那裡，長睫顫了幾下，茫然地看着他們兩撥人。
顧瑾再次擡頭看向剛剛過來的男人，是明顯的中國人。他的眉色很深，眉下有一雙弧度優美的桃花眸，眼珠似黑又棕，五官很深刻。他就那麼和顧瑾直直對視，眼中帶着愧疚。
顧瑾直直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他用手捂上自己微微張開的嘴，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那是一張看起來極爲俊美又帶着歲月韻味的臉，五官很深，棱角分明，這張臉他很熟悉。
並且他也見過，在母親的房間，照片上青年的側臉很是俊美，眼中含着笑意的樣子他一直記得，那照片上的青年是個他可以稱之爲父親的男人。
……赫連珵。
是赫連珵，是死了十九年的赫連珵。就算照片上的青年年輕俊美，眼前的男人成熟雅緻，但顧瑾很確定，他們是同一個人。
車禍燒的面目全非，死了十九年的人，竟然就這麼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並且完好無損，他臉上、手上一點燙傷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空氣像是凝滯了一樣，只剩下顧瑾沉重的呼吸聲，他瞪着赫連珵的臉，一雙眸子越發顯得赤紅，呼吸越來越重。
赫連珵還活着，原來他一直都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初次見面，小瑾，你好，我是赫連珵。”赫連珵臉上浮現着笑意，向他伸出了手掌。
顧瑾看着他，嘴脣顫動，幾欲失聲。
“做死人就要安份守己，都死了十九年了，你還活過來做什麼？嚇人麼？”顧瑾不接他的手，雙眸死死盯着他的臉，面部輪廓繃得緊緊的，開口也極其惡劣。
赫連珵看向顧瑾那張帶着桀驁的小臉，明白顧瑾此時此刻的心裡有太多的怨恨。
他收回手，耐着性子，一字一句道，“我知道，當年是我懦弱了，我不該拋下你們母子三個，可我真的承受不了了！”
“我不想知道！”顧瑾口是心非。
“老爺子逼得太緊，我受不了，小瑾，再那樣呆下去，十九年前我真的會死！”
“可你沒死！”顧瑾怒吼一聲，他要有多憤怒就有多憤怒。
赫連珵也微微提高聲音，“你真的希望我死在十九年前？”
希望他死麼？
“你不該出來嚇人。”顧瑾一怔，心裡微微動容，面上卻仍是冷着一張臉。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死，我現在就可以死在你的面前，彌補十九年前的缺憾！”赫連珵揚聲道。
他的話落，顧瑾的身體卻僵硬在原地。
“你真的想我死？”
接着，顧瑾擡頭，雙眸惡狠狠地瞪了眼赫連珵，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剛覺得走出赫連珵視野，他就不要命的跑起來。也不知跑了多久才停下，顧瑾用雙手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喘氣，額頭上有一層細密的汗，可他還是覺得一陣又一陣的冰涼正瘋狂地深入，那種恐懼感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凍結。
胸腔內火辣辣的疼着，帶着種莫名的窒息感，他在路旁花壇邊坐下，捂着胸口劇烈的咳嗽，把眼淚都咳了出來。
他擡起頭看着天，耀眼的光刺得眼睛很不舒服，眼淚乾了又溼，眼眶很酸。他低下頭揉了揉眼睛，眼眸低垂着，眼淚就突然落了下來，止都止不住。
不知道多久過去，一片朦朧的陰影籠罩了她，他擡頭，見到了赫連珵。
清冷的路燈光芒透過樹木的枝椏星星點點地灑在他身上，筆挺的身形明明近在咫尺，卻像這夜色一般朦朧。
“小瑾。”
顧瑾擡頭怔怔的看着他，
十九年，這個男人整整躲了十九年。
顧瑾甚至險惡的想他爲什麼不真的死在十九年前的車禍中。
這樣出來，要給多少人帶來二次傷害。
“小瑾，很晚了，跟我回家吧？”
聽到他親暱的喚他，顧瑾就那樣呆滯地擡頭看着他，不說話。
“天都黑了，你知不知道，我會擔心你。”
顧瑾朝他僵硬的笑了笑，笑容頗有些不自然。“十九年了，遲來的擔心，我早就不需要了。”
“小瑾，不要說氣話。”
顧瑾心下一沉，眼淚突然怎麼都停不了。
“我就是在生氣！”
顧瑾頓了頓，不待他開口便又繼續道，“十九年，整整十九年的背井離鄉，我從沒擁有一個完整的家，我早就不奢望什麼了。”
話說到最後，顧瑾微微有些哽咽，“我自己一個也可以過得很好，我不需要一個家了。”
“我不知道……”赫連珵被他的言語震撼的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的種種訴說帶着哀怨，讓他心疼的無以復加，“小瑾，別說了……”
顧瑾驕傲的直視他，“你走吧，既然想躲，現在我也成全你，你可以繼續躲下去，多少個十九年都沒問題。”
他成全他，也放過自己。
“小瑾。”
顧瑾聽到他沉聲道：“我補償給你，虧欠你的這些年，我會補償給你。”
“你怎麼補償？”顧瑾笑了，缺失了十九年怎麼補償？
赫連珵再無下文。
對啊，十九年的虧欠，他拿什麼補償？
顧瑾表面平靜，內心卻早已風起雲涌，“你走吧！”
赫連珵沉默着，他連挽回的資格都沒了嗎？
顧瑾轉身要走。
赫連珵看着他決絕離開的背影，乾脆耍起無賴，朝身後司機招了招手，“跟着，不接到人我也不回去了。”
顧瑾的身形僵了僵，暗罵了聲神經病。
最終……他還是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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