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怔怔地注視着身上的皮膚,只是醉酒之後的微紅,並未顯現過敏時候的紅斑。
難道,他果然不會對她過敏了嗎?
還是。他吃了什麼奇怪的食物,過敏症就不藥而癒了嗎?
比如,闖酒陣的時候,阿婆的五毒酒。
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就見林藍走了進來,眼睛紅彤彤的像是一隻兔子。
“怎麼了?”月神輕輕地拉她到了牀邊坐下。
林藍踟躕一會兒,終於還是決定開口:“阿神,你能不能借我一點錢?”
月神緩緩地鬆開了拉她的手,冰山一般的神色,眼睛瞬間就失去了光芒。剛剛滾了牀單,她就開口向他借錢。
正常男人會怎麼想,月神此刻就會怎麼想。
林藍看不出月神的表情變化,因爲就在平時他也沒有什麼表情,他最常見的表情,就是面無表情。
面無表情,也是一種表情。
月神忽然又覺得身體潛伏的癢,又逐漸地冒了出來,渾身不得自在,彷彿牀上都是細菌似的,讓他不得不從牀上走了下來。
林藍望着他裸露在外的肌膚,一朵,一朵,桃花綻放。
“你不是不會過敏了嗎?”
“我的過敏藥在哪兒?”月神慌亂地去找衣服的口袋。
“是不是放在車上,沒有帶下來。”
月神急忙穿起衣服。朝外走了出去,林藍拿了一隻手電筒,照着前方的路,緊跟在他身後。
月神的車,停在村口,月神掏出車鑰匙,按了一下解鎖按鈕,打開駕駛座車門,找出過敏藥,又從後備箱拿出一瓶水,送了兩顆藥片下去。
林藍看他神色沒有什麼變化,問道:“阿神,你沒事了嗎?”
“沒事。”
“噢,那就回去吧!”
“我睡車上。”月神鑽入駕駛座。
林藍怔了一怔,小心地問:“你怎麼了?”
“沒事,我就是擔心我的車。”
“沒事的啦。村裡人不會做這種事的,你的車都放在這裡兩天了,不也沒事嗎?”
“你家的蚊子太多了,車裡會好一點。”
“不是給你點蚊香了嗎?”
“蚊香有毒。”
真是有夠麻煩,他不是說他沒有那麼嬌貴的嗎?
現在又是各種嫌棄。
林藍有些不滿,打開車門,鑽入副駕駛座,說道:“我陪你。”
“不用,你回去睡。萬一你家裡人找你呢!”
“不會,他們都睡下了。”
“隨你吧!”月神意興闌珊。靠在座椅的頸枕之上,閉着眼睛。
林藍忐忑地望他一眼,剛纔和他借錢的事,他竟沒有任何反應,想來,他的心裡對此十分反感的吧!
但是,葉麗秋的病情,每拖一分鐘,治癒的機會就少一分,而她,短時間之內,根本沒有辦法籌集到醫療費。
只有腆着臉繼續開口:“月先生,剛纔……和你借錢的事……”
“開個價吧!”月神依舊閉着眼睛。
開個價!
林藍懵了一下,他是什麼措辭?
“能不能先借我五十萬?”
“五十萬?”月神的眼瞼微微地擡了一下。
“我一定會盡快把錢還給你的。”林藍十分誠懇。
月神幽眸泛着冷光,斜睨着她,嘴角自然地勾起一絲揶揄:“你覺得,你值五十萬?”
“月先生,你什麼意思嘛!”
“挺沒意思的。”
和月老太太通完電話之後,本來,他是有意向帶她回去見一見家裡人的,可是如今,他不得不重新考慮這個問題。
他的身份是個商人,但他的內心不是商人,他沒辦法將所有的東西當成一場交易。
林藍望着車窗外面清朗的圓月,中秋佳節,他推掉公司所有的事,也沒有和自己的家人團聚,卻跋山涉水地陪她回家過節。
每逢佳節倍思親,他的心裡,會不會有些小小的失落?
“阿神,你是不是有心事?”林藍見他表現忽然反常,輕輕地握住他放在大腿上的手,想要給他一些慰藉。
不想,月神震了一下,把手抽了回來,淡淡地說:“五十萬從你該給我的一百萬勞務費里扣。”
林藍越來越糊塗了,她要是現在能夠拿出一百萬,用得着跟他借錢嗎?
“月先生,你也知道我媽現在的情況,除了你,我現在不知道應該找誰幫忙。”林藍隱忍着淚,哽咽着說。
月神依舊冷漠:“林小姐,請你搞清楚,我只是配合你來演一場戲,我沒有義務幫你。”
說着,再度閉上眼睛。
一顆心,驀地往下一沉,沉到一個自己無法感知的地方。
彷彿心死,林藍自嘲地笑了一下,望着車窗外面,眼淚掉了下來,是的,他不過是來演戲的,她卻假戲真做。
深夜,山裡的氣溫會有一些的低,林藍從車的後座,抓了一條青磁色竹纖維空調毯過來,蓋到他的身上。
繼而,關掉車內的燈。
月神卻是沒有睡着,餘光望着旁邊的林藍,她的面正朝着窗外,也不知睡沒睡着。
耿耿一夜。
玫紅色的朝曦泛起東方,林藍打了一個囫圇,剛剛睜開眼睛,空調毯卻已蓋在她的身上,旁邊的月神已經不在,望向窗外,頎長的背影立在丹楓老樹之下,紅葉在他頭頂飄零。
鳳凰山最多的樹種就是丹楓,一眼望去,滿山鮮紅如血。
林藍走下車去,到了他的身邊,見他眼圈微微發黑,想是昨晚沒有睡飽,或者,根本就沒有睡。
“已經陪你過了中秋,我該走了。”月神微微低了下頭。
“我跟你一起走。”
“你不多陪陪家裡人嗎?”月神回頭望她,依舊灰濛濛的眸子,像是沒有睡醒似的。夾女反技。
“我要工作,否則哪裡有錢能給我媽治病?”
“你現在工作,來得及嗎?”
晚期肝癌,沒有多少日子了,她似乎應該待在葉麗秋的身邊,陪她度過人生最後的時光。
但她不願放棄,就算工作來不及攢薪水,也可以到北市尋找從前的人脈,希望能夠借一點錢,先把媽媽送到醫院治療。
卻見一輛安特里綠路虎攬勝駛了過來,停在村口,因爲進村的路比較狹窄,而且各種臺階,車輛根本無法通行。
駕駛座走下一個青年,林藍不由渾身一震,竟是宋一銘的司機小高。
接着,宋一銘就從後座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