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爲止了麼……”
“這就是極限了……”
“終究沒有奇蹟發生……”
“放棄試煉吧……”
“你還有大好的未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慘然悍烈的身影上,羣情聳動,表情各異,有失望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憂心忡忡的。
本來還歡喜不已的火烈學院教導主任空海明,這時滿臉鐵青,死死盯着那個佇立不動的身影,緊握雙拳,心臟緊緊揪了起來。
這大好的苗子,可不能毀在這個地方啊!
“放棄吧……”
“已經足夠了……”
他喃喃自語,渾身顫抖。
少年蒙了一身血霧,連帶背後的歐拉拉都彷彿變成了一個血人,刺鼻的血腥氣息瀰漫,慘烈之極。
他身上蛛網一般的裂縫撕得更開,鮮血不斷噴出,眼看就要碎成千百塊,只在轉瞬。
他的嚎叫聲越來越低,生命氣息也隨着鮮血噴薄急劇下降。
胡夫坡二十層,揹負一人的狀態之下,暮雪城銀髮惡魔元躍,終於到達了他肉體極限。
眉心藥宮星丸依然有元氣存留,但也停止了修復細胞的動作。
再神奇的能量,終究有它的適應極限。
元氣固然是本質更高於罡氣的一種純粹能量,可以用來修復肉體細胞,恢復生機,但終究不是萬能靈藥。細胞不斷崩潰修復的過程中,元氣的功效越來越小,這一刻,它也到了極限。
雙腿在不斷顫抖。
氣力飛速流失,身子越來越冷。
元躍眯着小眼睛,血霧朦朧了眼簾,看什麼東西都一片血紅模糊。
他能感覺到,只要再向前一步,他整個人就會四分五裂,被那無形的壓力擠成一團肉泥。
“這下場可真是糟糕啊……”
他艱難的咧嘴而笑,嘴裡嘟囔着什麼,含糊不清。
最後九層,煉心之路,他也看到了無數虛幻場景,被拖入一個虛擬世界當中,記憶深處的許多東西都浮現出來,很多都是他早就忘記的情景。
真是懷念啊!
“團長……”
牧小白已經抓住了歐拉拉的衣領,準備將人從元躍身上扯下來,至於他會不會被突如其來的壓力壓扁,牧小白目光冷冽,毫不在意。
歐拉拉自己也釋然而笑,沒有做出絲毫反抗。
啪的一聲,一隻血紅鮮豔的手緊緊抓住牧小白手腕,阻止了他的動作。
“天然卷,你想找死是不是……”
牧小白滿臉難以抑制的憤怒,低聲咆哮,奮力掙扎,那血手卻穩如泰山,牢牢抓住他的手腕。
“小白啊,你有夢想麼……”
元躍的聲音小得可憐,彷彿從天邊傳來。
牧小白愕然,常新月,歐拉拉兩人也呆了呆,不知道他爲什麼說起這個話題。
“我好像想起了小時候的許多事情,本以爲都忘記了呢,這時候卻突然都想了起來,真是幼稚天真,跟過家家似的……”
“夢想啊,自由啊,現在看起來很可笑哦……”
“可我很喜歡……”
少年身上的裂縫傷口血霧淡了,散了,已經沒有多少鮮血可噴,能看到猙獰恐怖的傷口內部
,讓人不寒而慄。
他擡起頭來,燦爛的笑了。
一直孜孜不倦追求獵人生涯的他,卻忘記了夢想開端的那份悸動,只是渾渾噩噩的跟着自己性子走,直到這胡夫坡上,幻境之下,少年纔看到了當年的那份熱血與感動,最純粹,最原始的那份激情。
煉心坡,洗煉心神,返本歸元,果真不虛。
如果說之前的元躍,只是一個有點小聰明,加點小堅毅,還有幾分小手段的熱血小青年,一路橫衝直撞;在這胡夫坡上,他卻徹底脫胎換骨,真正堅定了自己要走的道路,全身心都變得純粹起來。
切磋琢磨,璀璨如鑽石!
“我可以被打倒,但決不被打敗……”
他滿臉血污,底色蒼白之極,眸子裡幽深無比,彷彿藏着無盡的決然剛硬,像天外隕石一樣,又臭又硬。
一如他這句鏗鏘有力的話。
牧小白靜靜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轉頭就走,開始向上攀登,速度竟是快了起來,不再理會身後這該死的混蛋。
常新月抿了抿紅脣,想要說點什麼,但終於什麼都沒說。她也向上攀登,本來疲憊不堪的步伐竟多了絲絲的堅定。
“爲……爲什麼?放我下來,不就輕鬆了麼……”
歐拉拉鼻子發酸,哽咽着說道。
本是素未平生,他想不通,爲什麼這個人要幫他到粉身碎骨的地步。
“人生有風浪,那才刺激!”
元躍小聲的說道,充滿了樂觀與自信。
此時此刻,他依然堅持不放棄,已經不單單是爲了幫助這小光頭登頂胡夫坡,他跟這煉心坡較上勁了,犟上了,若不將它徹底征服,身爲未來最偉大的獵人王,人生豈不是會留下大大的污點?
這可萬萬不行!
“我可以被打倒,但決不被打敗!”
懷着如此信念的銀髮少年,發現自己已經連一根手指頭都動彈不得,身子像僵硬的木頭,愣愣站在臺階上,一動不動。
他就是個千瘡百孔的雕塑,鮮血流盡,只勉強維持着最後一絲生氣。
“這就是他的極限了!”
“到了這種地步,他居然還不肯放棄,銀髮惡魔,果然兇殘!”
旁觀者都很是不解,議論紛紛。
但許久,那個身影依然一動不動,既不前進,也不後退,讓觀衆們焦躁不已。
很快,他們的目光就被另外兩個身影吸引過去。
“快看,那抱劍少年已經到了二十四層,還剩最後三層,他這是要真的登頂啊……”
“一路幻境如潮,居然都無法動搖他的心志,當真恐怖……”
“另外那小女孩更是妖孽,柔柔弱弱的,居然也到了二十三層……”
“這小姑娘看着就讓人心疼,也不知道她爲什麼要選擇受這份罪……”
“你們可都看走眼了,那紅衣小姑娘第九層時候走得搖搖欲墜,十八層搖搖欲墜,這二十三層了,還是一樣的動作神情,堪堪在疲憊極限點左右搖擺,你們都不覺得奇怪麼……”
“我靠,還真是啊!這三人裡面,好像小姑娘是最深不可測的……”
元躍一沉寂下去,人們的目光就不禁轉向了牧小白兩人,畢竟,他們還在繼續攀登,逐漸接近終點。
比起氣質鋒銳,一看就是強人的牧小白,人們的目光更多關注在常新月身上。
這十歲小姑娘,小臉蒼白,眼神迷糊,大汗淋漓,走得東倒西歪的,卻依然一步步的攀登向上,不快,但也不慢。
她保持這種速度已經很久了,看上去就像勻速前進一樣。
這種狀況,咋一看還不覺得奇異,但時間一長,就有人看出了端倪。
“身爲真正的大魔王,區區一點疲累,算不了什麼!吾之眷屬勇悍無雙,身爲魔王,吾亦不輸於人……”
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幻境,常新月嘴角浮起絲絲笑意,溫柔之極。
事實上,所謂的幻境,對別人來說是心靈拷問,是靈魂折磨,但對她來說,不知爲何,卻都是夢想中的美好情景,讓她心神愉悅,更添輕快。
除了那無處不在的壓力之外,她攀登胡夫坡,比其他人更加輕鬆。
牧小白二十五層……
常新月二十四層……
牧小白二十六層……
常新月二十五層……
當牧小白踏上二十七層之時,常新月追上了他,同樣踏在了二十七層的臺階上,胡夫坡二十七層煉心路,就剩最後一層。
登頂胡夫坡,並且是兩人同時登頂,這種奇蹟般的情景,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轉了過去,聚精會神的等待最終成功登頂那一刻。
“試煉時限,一天二十四小時,還剩下最後四小時,最後一層,他們應該會成功吧……”
柳中飛看了看時間,手心出汗,緊張無比。
他都忘了,這次試煉,不過是爲了考驗歐拉拉能不能進入火烈學院而設置的一次任務,直接就是刁難,算不得什麼大事。
但當真的有人接近胡夫坡終點,千年胡夫坡的威名,才真正顯露出來,吸引了火烈城無數人目光,試煉什麼,通通見鬼去,他們想看的,是登頂,是破紀錄。
若是能夠成功抵禦從肉體到意志的雙重壓迫,踏上塔頂廣場,成功登頂胡夫坡,這樣的人物,無一例外,都是火烈島的無上傳說,未來必將成爲了不起的大人物。
不管是看熱鬧也好,提前攀交也罷,亦或者別有心思,他們此時此刻,都不禁屏住呼吸,心臟撲通撲通亂跳,緊張到了極點。
最後一層了!
“疾風獵人牧小白,之前聽說過他的名號,本來以爲只是普通新秀,想不到竟能觸碰胡夫坡終點,心志堅韌如斯,未來無可限量啊……”
“那小姑娘名字叫什麼?小小年紀,就有這般意志,稍加培養,就是絕世天驕啊……”
人們不斷向上,跟着牧小白兩人的行動而移動,每上一層,底下的人們就會瘋狂涌上更高的一層,特別是最後兩層,更是擠得密密麻麻,都想看到最終登頂一瞬間。
至於下方那個孤零零一動不動的身影,人們彷彿都忘記了這個人,喜新厭舊之快,讓人驚詫。
“咦……”
空海明心神激動的看着二十七層臺階上兩人,目光偶爾掠到下方,神情驀地一怔,眼神爆出強烈的精光。
下方那個靜立不動,看似雕塑的銀髮少年,竟又有了動作。
他緩緩擡頭,與空海明的視線對上,咧嘴笑了。
雪白銀牙,明亮而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