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桐往自己杯子裡倒了半杯酒，一口喝完才接着說：“江家那會兒也是個名門望族，江盛無法在段時間內找到門當戶對的人結婚，並且保證在最短的時間內搞一個孩子出來。然而就是這麼巧，他發現了聶文姝，一個懷着孕，正在落敗的大家族小姐。江盛很清楚聶文姝的家境完全符合江家的擇偶標準，即便正在敗落，只要和江家攀上親就能以極快的速度起死回生，到時候兩家強強聯合，要拿到江家的繼承權不成問題。然後就是最關鍵的，聶文姝已經懷了兩月，江盛只需要再多等一個月帶聶文姝去檢查是男是女就行。”
對坐的江宸低着頭，他很想爲父親母親辯解，可他突然發現，這麼多年他竟然從不曾瞭解過這個家庭，他的父母以及和同一屋檐下長大的兄長。
“結果還算滿意，江盛用最快的速度辦了婚禮，給聶文姝吃藥讓肚子裡的孩子慢慢長，等到生產後可以沒有詬病的說是早產。”江桐說着說着又笑了，“其實我一開始也沒懷疑過自己不是親生的，畢竟我也是第一次給人當兒子，不知道父母對子女該是個什麼態度，在我眼裡就還算正常。直到聶文姝又生下你，在最好的生育時間，做足準備生下的你，那時候我才逐漸懂父母和子女到底該是個什麼相處模式。”
這句話深深刺痛的江宸，他握緊手解釋，“媽對你很好，她到死都念着你，她是愛你的！”
“愛？”江桐冷笑着拿過一個空杯放在手邊，往裡倒酒，直到酒液都溢出來才說：“她那是愛，不過她愛的是你，不是我。江家害怕有醜聞爆出來，所以到現在我還是江盛名義上的‘兒子’，所以聶文姝不是因爲遺傳癌死的，而是普通的胃癌。所以，一旦江家有個同性戀的兒子，作爲江家另一個兒子，我的弟弟，你會在很大的程度上受到外界言論的影響。你只記得聶文姝在牀上念着我，讓我回歸正常娶妻生子，可你沒見到她每次唸叨這些的時候看的是你，不是我。”
“不是的，哥！你怎麼能這麼想？！她也是你母親，哪有做母親的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她是怕你受苦，她是真心爲你好！！”
“她要是爲我好就不會聽江盛的把我生下來，也不會在懷上你之前打兩次胎！”江桐猛的把酒杯按在桌面上，“聶文姝見過他瘋，所以纔會跑！聶文姝明知道遺傳率接近百分之百，她知道我早晚會變成那個人一樣，甚至會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機率遺傳到她身上的癌病，她還是把我生下來了。因爲他知道我活不長，就算僥倖躲過了那百分之六十，也躲不過剩下的百分之百。江宸，你知道我問過多少個母親嗎？我問她們，如果她們知道自己的孩子會有缺陷，還會不會把孩子生下來。只有很少幾個家境還算不錯的母親會選擇生下來，她們說每個孩子都有看一眼這個世界的權利，她們會用微暖的陪伴牽着孩子走完這一生。”
說到這兒江桐不免嘲笑了一聲，他問江宸，“小宸，你覺得我這二十八年在她身上嚐到過溫暖嗎？”
江宸無法回答，在他的記憶裡江桐獨來獨往的，與父母少有言語，一兩個月不着家也不會被唸叨起來，好像江桐說的溫暖和陪伴，聶文姝統統給了他一個人。
氣氛一下沉默了，好幾分鐘後江桐纔開口，“江盛養我到十八歲，我替他除了兩個死對頭，讓江家壯大到今天的地步，我和他早就兩清了，沒有任何關係！你不需要從中撮合，我不會回江家一步，江盛也未必想看見我！不過，也要你轉告一句，我能瘋到讓江家風生水起，也能瘋到讓他江盛一無所有！”
江桐說完便起身走了，他覺得話說到這份上足夠了。
在前臺結了賬，江桐轉身又看見了齊閣，摟着一個妖嬈的女人走過來，“江哥，這麼巧又遇上了。”
江桐並不覺得巧，他收好錢包連個迴應也沒有，錯開齊閣就走，並不想跟這個男人接觸太多，讓他覺得危險。
齊閣偏不讓他得逞，鬆開女人的腰追了上去，在江桐打開駕駛門時立刻捉住了江桐的手：“喝酒不開車，你是想被請進去過夜？”
江桐掙開齊閣的手，摔上車門點了根菸，問的不爽，“你跟蹤我？”
“我像是這麼無聊的人？”齊閣雙手環在胸前，在江桐冷眼看過來後升起笑意，“好，說實話，我去你那個奶茶店當店長的確是有接近你的目的。不過今天我可沒有跟蹤你，是那女人纏着我來的，說是這家海鮮不錯。”
半句真話半句假話，真真假假的誰也說不清，江桐沒去強行追究，質問他，“目的？”
齊閣想了想，說：“未曾相逢先一笑，初會便已許平生。”
江桐皺眉，偏頭看着齊閣沒有說話，齊閣也不着急，又說了句，“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江桐再次皺眉，抖了抖菸灰，語氣不佳，“說人話！”
“......”齊閣眯了下眸子，問他，“沒聽懂？”
江桐沉默，咬文嚼字的他能懂就奇怪了。
齊閣也是無奈，傾身靠近江桐，從他手裡取走未燃盡的煙，“說簡單直白些，我喜歡你，且是一見鍾情的那種喜歡。”
江桐沒說話，冷漠的截住齊閣遞到脣邊的手，把菸頭搶回來叼進嘴裡，一副我不傻你有病的表情。
“說真的！”齊閣退回去靠着車，“那天我就是路過，透過車窗看到你，未曾相逢先一笑，初會便已許平生，雖然寫兩情相悅心有靈犀的，不過我就是一眼看中你。江哥，你確定不考慮一下？”
江桐確定不考慮，他扯開齊閣重新打開車門坐了上去，又被齊閣攔住了。
江桐皺眉看着站在車頭的男人，一身名貴的西裝，長相斯文，身材挺拔，雙手插在褲兜裡，嘴角掛着幾分笑意，毫無退讓之意。
有些火，江桐下車摔上車門，有一種想教訓齊閣的衝動，還未動手就被打斷。
“不能酒駕，我送你回去。”
江桐偏頭看了一眼車，酒駕有被逮的風險，他不想麻煩，也不太願意在這附近過夜，或是把車留在這兒叫個代駕什麼的，麻煩，齊閣現在給出的方案無疑是最好，最方便的。江桐沒有說話，繞過車頭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坐了上去。
齊閣跟着一笑，打發司機送那個女人回去，自己則坐上了江桐的車。
江桐坐在副駕駛位，看到那個女人從店裡出來上了齊閣那輛豪車，一個和女人摟摟抱抱的男人說喜歡他？江桐冷呵了一聲，他要是相信了才奇怪。
齊閣跟着江桐的視線看過去，啓動車子解釋說：“那是我媽，親的。”
江桐不由的轉過頭來，那個女人怎麼看都不過三十出頭，怎麼會是齊閣的媽？！
“別懷疑，手術做的，全身上下沒幾處是真的，爲了約男人。”齊閣把礙事的眼鏡摘下來放進衣服口袋裡，“別看她現在這樣，年輕的時候是真漂亮，看我就能看出來。”
江桐沒說話，嚴重懷疑齊閣是在自誇，雖然齊閣那張臉的確還不錯。
見狀齊閣也識趣的閉上了嘴，點開音響放點音樂放鬆一下，結果都是五六年前的老音樂，一點沒更新。齊閣放棄了，把音樂關上安心開車，一直到停車場。
齊閣熄火拉住起身的江桐，“江哥，確定不考慮一下。”
“你不是同性戀，我爲什麼要考慮。”江桐索性點上煙跟齊閣說明，“從你進店的第一眼起我就覺得你不對勁兒，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只要你不招我，我都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你也不需要拐彎抹角的。你知道我是同性戀，就該知道我有喜歡的人，沒人能代替的了。”
這個齊閣當然知道，不過他現在很好奇，重新帶回眼鏡問，“爲什麼覺得我不是同性戀。”
“你的目光大多時候是在我身上沒錯，但那種眼神是單純的打量琢磨，不是你說的什麼一見鍾情、長思短思的。”
齊閣忍不住笑，又道，“或許我就是這麼一個人，心裡頭喜歡你，面上不輕易流露出來呢？”
江桐並不願跟齊閣多話，勾手托住齊閣的後腦向前靠近，兩人幾乎是臉貼着臉的狀態，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噴灑在臉上。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齊閣失神，他的確不是同性戀，沒喜歡過男人，在酒店門口說的那些話單純而言是一時興起。面對江桐突然的靠近齊閣明顯感到不適，準備退開，也是在這個時候江桐鬆開了他，順勢拿走了放在駕駛門凹槽裡的車鑰匙。
車門被摔上，齊閣也在失神中回過來，他看了一眼站在車頭點菸的江桐，意識到剛纔江桐突然靠近的目的。起身下車，摔上車門後跟着滴的一聲鎖上，江桐叼着菸頭也不回的走進了電梯裡。
齊閣有一種被戲耍的感覺，當然，這份戲耍是建立在他先耍江桐之上，權當是自己活該！
不過......
他怎麼覺得江桐的脣形還挺好看的？
如果當時他主動往前湊點，是不是就能嚐到味兒？
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也不知道跟女人接吻有什麼不一樣，要不找個人試試？